君少卿拧眉，“什么？”

文穆犹疑的步子走过来，“我们的事情，不该那样传出去。”

“嗯？”君少卿并不认同，“不然呢？”

文穆觉得今日的兄长很不一样，他凌厉的问话让她心有一悸，他从来不那样对待下人的，怎么会让缊姑姑认清自己的身份？那种话，绝不像是兄长这样的人说出来的。

可，就是。

“卿哥哥，你不怕吗？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如果到现在的地步了，那么就挑开了说吧，迟早有一日，文穆和他也要面临这个最终的问题，如果今日他提及了，那么就一起来解决吧。

君少卿坚定的说：“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敢那样说？文穆低下头不说话了，这件事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违背皇命的，从来不可取。

解决办法，一直是她的痴心妄想。

君少卿见她沉思，走过去，伸手握住她的小脸，文穆伤感的神色落尽他眼睛里惹得一番悸动，“害怕吗？”

违抗皇命。

文穆伸手，轻轻握住了脸上那只手，她垂眸下去，一滴眼泪掉了下来，她说：“……怕。”

怕父皇生怒，怕天下人的指责，怕不能和兄长厮守，怕即将发生的这一切……

原来，他们心中都早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原来，他们都默契的没有提及，他们知道这是不可违的，不是吗？

“知道吗，我也怕。”君少卿揉掉她的眼泪，这是他第一次见文穆哭，心果然绞痛，他真的不能看文穆受伤的神色，比违抗皇名私自喜欢她更让他无措，“如果皇上知道了，你放手吗？”

这就是霄祈赤裸裸敲给她的现实问题，如果给将军府带来了麻烦，她怎么敢不放手？她的喜欢不是给他带来困扰，在文穆的心里，那是不对的，她小脸躺在他的双手间，眼泪又滚下来一颗，抓着卿哥哥的那只手也变得紧致起来，“我……放……”她一点儿都不想瞒他，她真的害怕帝王怒的后果，他们谁都承担不起。

不是她不够坚定，而是赔上将军府前程和未来的感情是不该坚守的。

放？君少卿扯唇笑了，握着她小脸的手一紧，“你敢吗？”

敢放手，她的勇气倒是比他大多了。

文穆垂眸，还有什么办法吗？

“看着我。”他抬起她的脸，不准许她逃避，文穆有种既委屈又被逼迫的双重感受，她抬起泪眼模糊的眼睛看着面前神色隐隐发怒却在压制的兄长，“我不喜欢你的答案，再说一遍。”

君少卿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也许他也知道文穆为什么这么说，可是他不想去体谅她，他不想听见她说放手，即便她是在为他考虑。

如果之前没发现，那么现在，君少卿确定，他陷得比她深多了。

“兄长……”

“你又叫错了。”君少卿真的在生怒。

文穆无措起来，“卿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办……”

她摇头，被圣旨绑定了关系的两个人还能怎么办？！

原来面对这个问题时会是这样撕心裂肺的，君少卿从没想过，他一直在逃避，现在时机对了，再谈起，仍然是不可收拾的局面啊。

他将文穆搂在了怀里，一遍遍安抚她，“对不起，吓到你了。”

他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爱她。

文穆躲在他怀里哭，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君少卿圈着她，“小染，别再说放手了，不会有意外的，相信我好吗？”

不分青红皂白被吓得手足无措的姑娘在他怀里直点头，君少卿也不知道她听没听清自己说什么，一直在点头，他被逗笑了，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该笑出声，可是怀里的姑娘太可爱了，他爱不释手，紧紧搂着她，“都是卿哥哥的错，卿哥哥吓到小染了，我向小染请罪。”

“卿哥哥，不要再露出那种神色了，小染不说了，再也不说了……”不管怎样，文穆现在确定，她再也不会说出类似放手的话了。

“别哭了。”他再也接受不了她的眼泪了。

文穆离开他的怀抱，伸手抹掉了眼泪，肩膀隐隐抽动，她不知失态成什么样子了，文穆不敢再想起今日的一言一行的后果了。

这件事解决了？并没有。

他们只是默契的知道，不必再提及，不放手就是二人的答案。

文穆永远不会知道，她说出放手的那一刻，没有一点儿办法的君少卿甚至动过一个逆天的想法，他想推翻圣旨，推翻这个王朝……

当然，那是冲动，缓过来之后，他就开始后悔了，他差一点就违背了君家的家训，少年愧疚不已，儿女私情和家国大事，他差点做出了一个糊涂的决定。

怎么敢想那种事，君少卿懊悔不已，他是疯了吗？他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发誓，他再也不会冲动了，不会。

文穆在他潜意识中竟然与家国天下并集在了一起，那一刻，君少卿才真的知道这个姑娘在生命中的分量。

他提前遇见了共度余生的那个人，就注定提前为她心忧一切。

简直疯狂，对文穆的心意，让这个一直镇定自若的少年郎一度失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这么小的姑娘就让他痴狂，若来日里她不在了呢？

儿女私情和家国天下到底是不能共存的，他迟早有一天会知道，并且为自己的不可弥补的过错买单。

届时，他以为自己能够控制她，他甚至联想不到，五年后的某一天里，他能选择天下，也不能选择美人。

他控制不了文穆，永远都不能。

苏青染不是文穆，他得记清楚了，他敢灭她的国，他敢杀了她的身份，就别想让不是文穆的姑娘爱着他。

每次回忆到此，痛的不只是文穆，还有这么爱她的卿哥哥。

君少卿有没有后悔？文穆不知道，也许不会吧，也许有悔了吧，可是重要吗？家国之仇啊，怎么泯灭？怎么接受？怎么再推翻重来……

“卿哥哥，小染不会再说放手。”她天真的说。

君少卿也这样认为，他握紧她的手，应道：“卿哥哥也不会。”

果然是少年。

文穆确实做到了，她没有放手，没有食言，尊贵的公主对自己从来狠心，一如既往，某一天里她若真的放手了，一定是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