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县的灾情开始有所缓解，朝廷派发下来的人已经陆续抵达襄县，除了重筑民宿外，还带来了命款和桑苗，襄县的危机开始有所缓和。

在朝廷的人赶到之前，沈焯以碧血阁的名义截粮分发给受害的百姓这一举动，让李雁儒刮目相看，同时，他也心存芥蒂，沈焯虽然是赈灾而为，可他的碧血阁也确确实实是抢了商人的粮，这种手段到底是不光彩，也让李雁儒别扭半天。

他真不知应该怎样面对这个碧血阁，关键这还是君少卿同意的，这让他心里堵得慌。

现在朝廷的粮下来了，赈灾一事便由他人来接手，李雁儒落的清闲了，和君少卿等人在襄县的城墙上吹着小风，看着百姓们来取粮。

“李兄破财了。”君少卿说。

此次赈灾李雁儒可是掏着自己的腰包安排了百姓，这事值得在功劳簿上给记上一笔，然而他们都知晓，这并不是他们的所求。

“公子取笑我了，将军府才是花了不少财力吧。”李雁儒道，这哪是他一人的功劳？君少卿随他过来，却以他的名义花销了不少给襄县，这些他虽然没说，可李雁儒的眼睛总能看到的。

君少卿道：“我是借花献佛，哪里有一分是我得来的？不过是借着父亲的手以着李兄的名义罢了。”只能算个中介人，其实他什么力气都没花，并不值得鼓吹。

“公子，我想问公子一事。”李雁儒若有所思。

君少卿面向他，点头，“李兄请问。”或许他猜到了，但他并不说出来，有些芥蒂，还是需要李雁儒亲启。

“沈阁主的粮……”李雁儒颇为犹豫，他并不想和沈焯撕破脸皮，或许说是不想和面前的人再生芥蒂，他到底是珍惜这个知己，“是怎样来的？”他还是收住了口，即使明知那是怎么来的，仍旧不敢再大意的表露不满了，毕竟对君少卿，他生怕自己让人失望了。

城墙上的风最是寒凉，袍角翻飞，少年日渐高挑的身形已能扛起重担来。君少卿眉眼生的英俊，不笑时使人严肃，不敢在其面前张扬，然而一旦笑开，或者只是挑一挑唇角，就是风情无限。他双眸温柔，待人诚恳，却也不失威严，轻声发问，“李兄不知？”

李雁儒浑身打了个激灵，他最是不会撒谎的，现在被一问，心里可劲的心虚，话也不会说了。

“李兄聪明，自然知晓沈阁主以什么手段得来的粮，只是碍于君某，李兄不愿直言了，是君某让李兄为难了？”君少卿温润，说出的话也没有什么攻击性，一直都是平和的口气，却让李雁儒心下慌乱。

急于解释，李雁儒语无伦次，“公子莫要多想，雁儒并非不相信公子，公子也没有让雁儒为难，只是……总之，绝不是公子想的那样。”

他也说不清了。

君少卿抿唇笑了笑，急于解释的御史大人还是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这怎么不让人担心他在朝会惹到他人？君少卿道：“李兄认为，君子不该抢夺，碧血阁抢商铺的粮去解救襄县危局，说的好听是正义，说的不好听，就是流氓不成器，抢粮济民，商铺又该造成什么样的损失？”

李雁儒抬眼，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人，这正是他的别扭之处，他尽力的掩饰，却还是没逃过面前这个人的眼睛。

“关于商铺亏损的问题，李兄大可不必纠结，襄县的灾情严重，无良商家选择在此时提高粮价，牟取受水患迫害的百姓的利益，所以，沈阁主截的粮，大多是不义之财，说句简单的，碧血阁只是拿回了本该属于大家的粮。”

李雁儒沉思，

他没有调查这一点，更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利害关系存在。

“百姓产粮，商家收购，水患发生之后，襄县当地商铺以低价购粮，受灾的百姓要寻求避难之所，不得不低价出售手中粮食，当他们寻求到遮风挡雨的避难所，又有一个实际的问题摆在他们面前，就是饥饿。”君少卿和盘托出，“所以这时候，商铺在以高价售粮，去牟取暴利，这就是商界有名的低买高卖。”

李雁儒语塞，这涉及了他的知识领地范围之外。

“其实没有谁的手是干净的，商铺和客栈也有一定的合作关系存在，谋利最是灾难时，商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像那个客栈。”君少卿指了指一家客栈的方向，那是襄县里有名的大客栈，大多数的人被安排在那里，而在此之前，它已经接待了更多的百姓，“客栈里住着的受灾的百姓，身无分文，想要解决温饱的问题，要给客栈做活，换来一定酬金去买粮，然而这时候呢，无论客栈老板提出怎样的报酬，他们都不得不答应，因为他们需要钱，多少都可以。”

“什么？！”李雁儒被刷新了三观，“他们敢趁火打劫？！”牟取受灾百姓的利益，这些人还是人吗？！

君少卿平静道：“不是趁火打劫，而是每一个商人的本能，自古义不从商，每一个商机都是不能放过的，这是一个商人的自觉。”

“什么义不从商？什么商机？这就是一群鼠辈！蛇鼠一窝，谋财害命！”李雁儒大发雷霆，方才他还在为这些人鸣不平，可现在看起来，他简直自作多情！

“现在，李兄还觉得碧血阁截的粮是不应该的吗？”

“应该！太应该！”李雁儒气急，“狼狈为奸的一群人渣！本官定不放过这些人！”

这就是世道，这就是商界，这就是人性，只是眼前这个大义为前的御史，总参不透其中利害。

“万事不能看表面，如果现在沈阁主向李兄解释碧血阁的作为，李兄愿意倾听吗？”他还在劝说他，碧血阁，他真的认定了这些人吗？

李雁儒安静了下来。

“还是不能吗？”君少卿温柔的说，可神色总归还是失望的。

“不，”李雁儒道：“我只是不能明白，公子为什么如此相信碧血阁？”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推荐。

因为什么？君少卿打了个哑谜，“如果李兄愿意见沈阁主，便由君某安排。”

“公子？”李雁儒拧眉。

君少卿道：“我想李兄和阁主见过之后，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