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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蒋建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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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李老太太,蒋建龙是又怜又厌,怜的是在她三十的时候就死了老公,就她一个女人把三个儿女带大了,还让其中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考上了大学,(一个考上大学的儿子在一个省的一家银行里工作,一个考上大学的女儿在外省工作,还嫁了一个外省老板,还有一个没考上大学的儿子都在一个大城市做起了老板。)虽然说儿女都有出息,但并不是很孝顺,几个儿女除了给她花几十万在家里买了一幢房子住,每个月寄一大笔生活费外,对于她的生活却几乎很少过问,每到逢年过节,也只是轮流回来陪她过,就算是回来了,也像是做样子,睡一晚第二天马上又走。

除了儿女的冷淡,使她孤寂外,使她更孤寂的是她的性格,她不像一些消极的老人那样,整天打麻将看电视,也不会像乐观积极的老人那样练太极、搞运动、参加各类活动。她一天最重要的事就是买菜,她每天都会拿着一个菜篮子在菜市场里先转两个大圈,花一个小时逛完后才决定要买什么菜,而且大多数情况下,在她回家时,那菜篮子里也都只有那么单单的一两样菜。

买完菜之后,吃完饭,她就会去楼下一个自己熟悉的门面,找人聊天,聊天是她最大的爱好,只要有一个不烦恼的人愿意听她讲,和她聊,她绝对乐意和这人说到凌晨以后,而且结束时她会说:“谢谢”!因为她时常是寂寞的。

如果说聊天是因为她寂寞。那有件事蒋建龙就想不明白了,那就是她每天晚上吃完晚饭过后,都要在家里搞大扫除,她会把里里外外全部擦一次,而且几乎每天都会坚持,有时候弄的晚些,有可能要弄到十二点。

有一次李老太太晚上用布擦拭防盗门时,门一不小心给关上了,当时她又忘了拿钥匙,庆幸的是那天蒋建龙和蒋新贵看电视看的比较晚,着急的李老太太跑到蒋建龙家,向蒋新贵求助,蒋新贵父子于是走了下去,花了近一个小时才合力把那门给撬开。有趣的是,在设法撬门的过程中,李老太太并不感到紧张,或着急,而是满足与欣喜,因为在撬门时,她不断对蒋新贵扯些家常。这样,她就不会感到寂寞。等父子二人把门撬开以后,已过了12点,她意犹未尽的谈论她在乡下搞生产的陈年旧事。

聊天,对于这种在解闷的方法,她是由衷热爱的。

可有那么一段时间,她对和种聊天提不起兴致,而且很惶恐。因为曾经有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找到她,与她攀谈,谎称自己的老婆患了病,品学兼优的儿子又考上了重点大学,现在急需用钱,希望李老太太先借点钱给他,等他日有钱了再还。爱拜菩萨,信佛,信善恶的李老太太很容易的听信那个陌生中年男人话,二话没说,就从家里拿了七千多块钱借给他,她怕拿了那点钱不够,还把女儿送给她的金耳环也做五百块钱一并借给他,可那陌生的中年男人把钱借走了之后,连张借条也没写,单单只告诉她一个电话号码,便走了,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李老太太事后不久打过中年男人留给她的电话号码,可电话显示的是空号,又过了几月,李老太太也没见他来,渐渐的她明白了,自己肯定是被人骗了。

李老太太知道被人骗了之后,怕被别人听见了笑话,,更担心的是她儿女知道后,让他们担心,于是把事情给隐瞒了下来,可事情在一次李老太太的女儿回家里来探望时,还是被女儿给发现了,李老太太的女儿得知此事后,把家里的老大和老二也都叫了回来,几个儿女聚在一起商量着,除了让老人报案并责备她的糊涂外,李老太太的三个儿女还一起商谈好,以后给老人的赡养费不能给太多,也因为这个事情,女儿原本在她生日时,准备要送她一个手镯,最后也作罢了。

从那以后,李老太太也不那么爱说话了,但她并没有因为那件事而变的沉默起来,她现在依旧找人聊天,兴致也依旧浓厚。因为她依旧孤独寂寞,为了把余下的那些时间过的平稳而又顺心,她只能维持着原有的生活规律,不让自己有空闲的时间,让自己感到孤落。

而她现在唯一改变的是,她不爱与陌生人说话了,而且有时会避而远之。在她身边,除了她非常熟悉的人外,她几乎不再交新认识的人了。现在李老太太在自家所住的这栋楼里,对蒋新贵一家认识最深,(蒋新贵一家在她家的屋子已经租了五年)。所以,她闲暇时会经常的来问候一声,想上来讨个话说。尽管她的目的是如此的简单,但为了掩别人的嫌,她还是盛情的总是拿些水果糕糖上来。生怕蒋新贵一家子对她生厌。

李老太太今晚拿了些水晶梨,特往蒋新贵一家来登门解闷。一进门见伍小珍两眼泪痕,于是说了几句客套话后,立马问道:“侄女崽,怎么哭了啊”?见伍小珍半天不开口,她望了望在一旁的蒋新贵,重复的问道:“侄女崽做什么事哭哦?是不是又和他吵嘴了”?

蒋新贵怕她误解,连忙解释说:“为了我那岳家人母的病啊”!

李老太太想起来了:“哦,上次来你们家,我看她手上有一个瘤子,她说正在治,现在还没治好呀”?

伍小珍看她还不知道母亲的病情,快速的拍了拍旁边李老太太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的嘴边,情形像是她患癌母亲在场,害怕让她知道似的,严肃的紧崩着额头,小声的在李老太太耳根上说:“治不好了,是癌,还是晚期”,

李老太太一听,脸色突变。她也压低了声音,露出惶恐的神情,小声的问:“是癌啊,是什么癌哦”?

“淋巴癌。”,

“蒋建龙他外婆自己知不知道啊?”,

“哪敢告诉她,这么大的事,她老人家一下怎么受得了”。

其实客厅里就三个人,蒋新贵也是知情者,完全没有必要说的那么小声,伍小珍发现这一点后,稍微抬高了一点声带继续说:“现在只有让她能吃的多吃的,能穿的穿好点,要好好的多孝敬她一点。”

李老太太用她那因为老邹巴巴的手握着伍小珍说:“这要看开点,老人家终归是要入土的,我那老头也是得病死的,有什么办法呢,怎么都医不好,看看我,现在一个人还是走过来了”。坐在一旁的蒋新贵此时有话想说,却又插不上嘴,在电视上的新闻也播报完了,蒋新贵自感有点疲倦,便早早的去睡了。而伍小珍和李老太太围绕癌症的问题,不停谈论起来。蒋建龙虽然在床上躺了很久,可因为李老太太与母亲一直在说话,所以也没睡着。他思绪千万的想着各种事情。

突然间,他又想到了那个问题,那就是明天或者以后他不读书了到底去干什么?

以前,他遇到这个问题就会异常的迷茫,像走进雾区里找不到方向。可此时,他瞬间想到了答案,(人在很多时候都是如此,一个问题想了许久也想不到答案,可有时,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再想起来就会很快的找到答案)。

蒋建龙找到的答案,那就是去读技校。他觉得自己还不属于社会中的一份子,刚从学校出来,他的懵懂和幼稚都丝毫没有退却,一下子让他走进社会这个陌生的森林里,他不敢往前走,他怕森林里有蛇、有蜈蚣之类的毒物会来侵害自己。他想着,自己现在应该需要一个过渡期,来适应不久将会到来的环境。而去读技校,无非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了。

一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他便如释重负、全身轻松的迅速睡着了。

在这一晚,蒋建龙还真的梦见刘星雨了。但梦见的画面与情景远没有他之前所编的那么精彩,丰富。在梦里,他不停的跟在蒋建龙的后面走,当刘星雨发现他的时候,她突然惊讶叫了声,并问道:“你不是死了吗?”蒋建龙听到她对自己如此的质问,在惶恐中,立马惊醒过来。

醒来后,他发现只是做梦,然后也没再意的立马又沉睡过去。

在客厅里闲聊的伍小珍和李老太太在那说的此起彼浮,喋喋不休的;从癌症说到了六七十年代的农村的生产生活,从农村的生产生活又说到城市,因伍小珍又想到了母亲的病情,又从城市说到了医药费,直至说到凌晨两点的时候,伍小珍才发现时间太晚了。建议李老太太先回去休息,等往后有时间了再聊,李老太太见她如此说,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于是就尽兴的回了家了。

蒋建龙回想起,离校的第二天,蒋建龙起的很晚,蒋建龙一向是妻子先起后他再起的,伍小珍昨天很晚才睡的,所以也晚起了,蒋新贵被伍小珍叫醒一起去工地时,比平时晚了近一个小时。

蒋建龙则是因为做了个梦,没有睡好,所以早上懒在床上没起来。蒋建龙现在反正也不用上学了。蒋新贵夫妇想着儿子已经退学了,起来了也没事做,便也没想往常那样叫他起床,只是去工作时叫他中午把饭煮了,便急急忙忙的往外赶。

蒋建龙见父母走后,在床上窝了一会儿便起来了。神经质的又哼起了没有人听的懂的“自创”的歌曲。在哼着歌曲洗漱完毕后,精神饱满的去外面吃早餐去了。

不知好运是讲天数的,还是阶段性的。有时心烦的事发生时总是接着来,有时幸运的事发生时也是接连发生。蒋建龙出去吃早餐却碰巧有一家新开的米粉店,因新开业,为招揽客人免费试吃一天。蒋建龙试吃了一顿后,想再去上网,网吧老板又因生了一个儿子,特贴了一张大红告示粘在上面,以此广而告之,抒发自己的欢喜,当然,这种喜庆的日子总能让人得到好处,纸上也提到了,今天上网是免费的。这种出门捡便宜的事情,让蒋建龙乐开了花。他走进网吧时,不免难掩内心的欢喜。

蒋建龙欣喜的坐在了一个坐位上,打开了电脑,登上了聊天帐号,用鼠标滚动了一下,见没有人在线,便又玩斗地主了。蒋建龙玩斗地主,喜欢当地主,可很少会赢,所以他的积分已经是负了十几万了。不过,他从来不会像别的玩家一样,见自己的积分为负数了,就通过花钱的方式去购买,以此来掩盖他的劣绩,彰显出虚伪的成功。他总是会渴求于事实,与真善美,在一些小事上划出与别人的差距,沉浸在自感清高的世界里。所以当他看到自己的欢乐豆已经输尽,积分为负数时,是一种心灵上自我欣赏上的满足。

蒋建龙玩了十几分钟后,一天四次的放送又都用完了,便又点出聊天栏,看有没有人在线。这次,蒋建龙找到了一个在线的,是以前的一个初中同学。蒋建龙一见着就打开对话栏,打出:“曹海波,现在在哪啊”?

曹海波很快给了回复:“家里呢,你今天不用上课啊”?

“我昨天才退学呢”,

“干嘛退学啊”?

“不想读了,又考不上大学,又失金又失光阴的太不划算”。

“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读完初中去当兵,部队里就对高中生重视一点。”

“是吗?”

“在部队里,我和你现在的想法一样,觉得当兵一定要考士官,不然在部队里混着也没什么用,当一年也是苦一年。可现在回家读技校,感觉自己蠢得要死”,

“回家读技校不好吗”?

“什么狗屁技校,跟火车站差不多的。上课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睡了就趴着,饿了低着头吃就可以了,老师根本不管”,

“你在哪个技校,读的什么专业啊”?

“杰才技校,读的计算机专业,其实我问了很多人,他们说技校都是这样的”,

“不可能吧,这么搞哪学得到东西”,

“学东西!开玩笑,我第一天去,一个上午老师就给我们讲怎么开机、关机,啰啰嗦嗦好像这也是很重要,很难懂的一门课程,可在坐的学生100%以上都是几百年前就会的了”。

蒋建龙被他所说的话弄的有些失落,打出;“我现在不读书了,本来想去读技校的,你说这样的话给我听,搞的我摸不清方向了”。

“哎,你不会去找工作啊,花钱学没用的东西,还不如边赚钱边学东西。张发利在外面打工,在厂里当技工一个月都拿三四千了”。

蒋建龙听这有些心动,忍不住问:“张发利那还要不要人啊”?

蒋建龙发出后,曹海波发了一个爆笑的图案过来,又用五号大字在下面写着:“要的话,我早就去了”。

蒋建龙看见回复有些好笑,又气恼的把与曹海波的对话窗口关了。

然后移动着鼠标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在线。可刚把鼠标移动了一会,鼠标突然失灵了,无论蒋建龙如何移动,电脑显示屏上的那个箭头就像死尸一样浮在桌面上一动不动。蒋建龙见移动了老半天没反应,就轻轻的推了几下,没想到这个举动被守在门外的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看见,她走过来不悦的说道:“上网都不用钱了,将就点嘛,打破了要你赔的哦”!

蒋建龙想是老板的母亲,便看着电脑低头也不言语,那老妇见蒋建龙老实下来了,就把双手放在胸前慢吞吞的走开了。蒋建龙看她走后,想着自己的好运怎么那么短暂,不没来的急好好感受,霉运便一萝筐的滚过来。在蒋建龙抱怨的时候,左边又有一个中年男子,从口中吐了一圈吸过的香烟往华天章鼻孔间飘来,蒋建龙一时不注意,吸吮了一大口,难受的咳嗽不止。让蒋建龙郁闷的是,这中年男子见了他难受的在咳嗽,还故意的大口大口的吸,然后再大口大口的往外喷。使蒋建龙气都喘不气过来,而蒋建龙只能眼干巴巴的望着那中年男子,因为性格上的懦弱,心理上见他是一个成熟的大人,也不敢去提醒他的不对。为了让自己不再难受下去,他决定离开这个让他倒霉的地方。

蒋建龙闭住呼吸关闭了主机,大步的走出网吧。华天章一离开座位,后面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喜笑颜开的立马走过来,好像捡了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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