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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蒋建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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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建龙来到客厅,刚坐在沙发上,蒋建龙的父亲蒋新贵立马重复他母亲已经问过的话,向蒋建龙询问道:“退学的事,老师批了没有”?

蒋建龙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眼睛,轻声的应了一声:“批了。”

蒋新贵继续问:“现在你不读书,想好做什么没有,你读技校也好,打工也好,跟我一起在工地上做也可以。反正是任你选,这么大的人,做什么事要拿出一定的把握来”。

蒋建龙茫然的也不知如何选择,为了逃避父亲的追问,他走到餐桌上,坐下来吃起了饭,蒋新贵见此,也没再多问,也跟着坐下来一起吃饭了。等全家吃完饭后,一家人又全部坐在沙发上看起了小城里的的新闻报道。蒋建龙以前一点也不喜欢看新闻,可在父亲每天霸占电视的情况下,被强迫式的看着看着,就已经习惯了,到后来他发现多看一些新闻,对自己了解世界万物也是有很大的帮助的。于是乎自己也成了忠实新闻观众。不过在新闻节目里,他对于带有地方会议的新闻除外,因为他每次看新闻,只要是开地方会议,作报告发言的那个说来说去都是那么几句大同小异的虚话。

蒋建龙看着这种地方政治新闻,厌倦的对父亲说:“换一个新闻看啊,专开这种没有意义的会,开会的人都不想听了,你还去看。”

自从蒋建龙上高中懂事以来,蒋新贵越来越顺从蒋建龙,这顺从并不是蒋新贵怕他,以后会记什么仇恨,老来得不到儿子的孝顺。而是蒋新贵看着儿子一天天的长大,做事说话已有大人的模样,只要是大人,就要尊重他。他说的有道理,蒋新贵一般都会听着,不像他小时候,他要求什么事总是以父亲的身份来压制。

所以,当蒋建龙说换台的时候,蒋新贵就换到另一个频道“龙凤卫视”。这是他们父子最喜欢的一个频道,因为这里的消息比较全面,而且所述内容比较客观真实,不像别的新闻那样严肃传统。可对政治、军事都不感兴趣的蒋建龙母亲伍小珍,在看新闻时总显的比较厌倦,今天蒋建龙又退学了,主题自然而然的冲着蒋建龙而来。

伍小珍无聊的朝儿子问道:“蒋建龙,你今天退学,老师怎么说的”?

蒋建龙正看得专心时,被问极这个问题,随便敷衍道:“没说什么”,

伍小珍讶意的重复了儿子一句:“没说什么!”然后问责式的说:“那你那老师也太不关心学生了吧”。

蒋建龙虽然离开了学校,但老师毕竟关心过他,他不希望老师被父母误解,于是说:“说了蛮多的,我不记得了”,

“那老师也没问你为什么退学啊”?

蒋建龙有点不耐烦的说:“我说我家发大财了,这个破学校不适合我。”蒋建龙说完,又感到厌烦的朝伍小珍为难的叫道:“妈妈啊,问问题也要问点有价值的嘛,总喜欢问别人养了几只鸡,下了几个蛋,蛋有几个黄的问题,问多了也没太大意义嘛”!

蒋建龙母亲只想了解儿子在校的情况,竟又被指责其他话多来,气愤的争辨道:“天天问我身上有没有钱,向我要钱时,就不说有没有意义拉!你是我儿子,想问你一点情况也不对啊?什么鸡生蛋,蛋生鸡的,有些蛋还真不止一个蛋黄呢,有两个的。吃了可以多活一岁,难道这种事也问不得啊。”

蒋建龙和蒋新贵被逗乐了,蒋建龙母亲见他们笑了笑又说:“你外婆家以前就养过一只鸡下了一个蛋两个蛋黄的,后来我给你外公,舅舅叫回来看,看了以后,最后家里六个人商量着,一起抽竹条子,谁抽到最长的那根竹条,谁就吃,最后怎么,就被你外婆给抽到了”。一说到这里,这个笑话又突然停止了,蒋建龙的神情也渐渐变的哀伤进来。

父亲蒋新贵点了一支烟,吸吮了一口,然后轻声的问他老婆:“小珍,你前天去看你老娘,她手上的那个淋巴小些没有啊。”

蒋新贵本说的是一句安抚的话,可怎么却就成了导火线。伍小珍抱怨道:“总是说我娘,我娘。我娘不是你娘吗?你的娘我就叫娘,我的娘你就总是叫我娘,你以后再这样叫,我马上和你离婚”。

蒋新贵神情凝重的吸了一口烟,朝伍小珍望去,刚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喉咙就跟着香烟一起咽了下去。他回过头来,吐出了一些未咽下去香烟,平静的说:“娘的病到底好些没有啊”?

伍小珍依旧一副怒气的说道:“好些没有,手上的淋巴肿得和鸡蛋一样,我娘病了一夜,我爸就守了一夜,说我娘真这样去了,他第二步就跟上去”。陈淑凡说完这句话后,屋里的气氛骤降到了冰点。

蒋建龙看着母亲那泛着泪水的眼睛,心里一股寒风吹过,他面朝电视,心里却浮想起了一个月前被已被检查出患了癌症的外婆,那个与他同月同日生日的外婆,他想起了每年到了他生日哪天,都会记得煮一个红鸡蛋给他的那个慈祥的老人。心里不禁泛起了伤痛。华天章不知道如何让母亲缓和些,急切中想找出一句安慰的话语,可他在说出来后,更像是童贞的儿语:“淋巴病难道就治不好了,好多癌症是治的好的”,

蒋建龙一说完,脑袋像是灌了水,有充水袋在耳边滚动的声音。因为他知道,在他整个家族里面基本上都是贫困的农民,治病的钱根本是拿不出来,再者外婆的岁数也有那么大了,既然是癌,就算能治,相信也很难熬过这一关。

蒋建龙说完后,父母则当是没听见,表情依旧是那样,连两眼透露出来的心里活动也丝毫没有变化。

过了许久,伍小珍因想起过了一辈子苦日子的父母,不禁把心里想到的感慨全吐露了出来:“你外公外婆一生命都苦,年轻的时候,养我和你舅舅们四个,那时候那么穷,那有的吃的东西,两人都饿着不吃,留给我们几个,。现在到老了,做不动了,样样事都还抢着做,别的老人家六十多岁就养老了,他们两个七十多岁了还天天到田里不停的做。”

伍小珍说到这里,不禁失声哭了起来,可她依旧携着哭声往下说道:“两人穿一件衣服穿了十几年了,也不舍得买一件,去年我买了一件几十块的衣服给我妈穿,她还说我钱多了,有钱不留给天章考大学,买这些东西给快要死的人。”

蒋建龙听母亲如此悲戚说完,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很久没流眼泪了,以为自己是男子汉,以后再也不会流眼泪了,可偏偏现在就流了,他侧过脸悄悄地擦去,不想让父母看见。

听到伍小珍说完,也感慨万分,他从桌上抽了一张餐巾纸递给她,可她不接,蒋新贵又站起来亲自给她擦泪。蒋建龙望着父母,眼中的泪水在此时倾泻而下,他实在受不了这总让人落泪的场面,恸哭的急忙走进厕所,等他擦完眼泪后,一出厕所,就又往自己的房间跑去。当他来到自己的房间时,又肆意的无声的哭了起来,当他把忍住没流完的泪水全部流出来时,蒋建龙感到了一阵疲倦。于是他脱掉外衣,躺在床上想尽快睡去,可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立马会出现满脸皱纹,却笑的异常开怀的外婆,这是蒋建龙看到外婆时,她最常有的一个表情,就因为这一个表情,让蒋建龙渐渐的又回忆起了曾经与外婆在一起的一桩桩事情。

他记起在七岁那年,学校放暑假,妈妈带着他在外婆家收稻谷,仲夏水田里的水,炽热的就像一锅热粥,脚伸进水田里,就似开水,滚烫的不行,可自小就吃惯了苦的妈妈和外公外婆们,却在田里干得热火朝天,而蒋建龙一个人无所事事的就在大人们干农活旁的一棵大树下玩耍,当他看见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男孩挑了一担捆绑的稻谷从他身边走过时,便吵着要外公也给他捆一担,让他挑回家去,外公被他吵得没法,就给蒋建龙绑了几码的稻子让他挑,刚开始蒋建龙倒觉得很新鲜,在阡陌路上,健步如飞的往家赶,可走到一半的路程时,就有些支撑不住了,他想放下来休息一下,可旁边有个村民看见他的举动,急忙说:“可不能放,稻谷会全掉在地上的”,于是他又提了起来往前走,刚走了不到几步碰到前面有个水沟,蒋建龙前脚刚跨过去,担子顺势在他前后不停的摆动起来,因为摇摆的弧度太大,蒋建龙脚步不稳,刹间被甩到了被牛耕过的一块水田里,头朝下,背朝上,脖子被扁担压着趴在田里。活像一个四脚朝天的鳖。在水田慌张的挣扎,就在这慌张的挣扎中,无意间还喝了两口水田里的污水。

当一个看见他掉落在水田里的村民赶来时,蒋建龙早已汪汪的大哭了起来,村民帮蒋建龙拉起来时,他全身沾满了稀泥,连脸上也都是,但他惊吓的早已经忘记了“仪表”,只知道惊恐的哭泣,闻讯赶来的外婆看到蒋建龙的模样,带他来到一个井边,帮他清洗干净身上的稀泥,然后又把他带回家中,换上新衣服,在严热的天气里,外婆为了哄他,又走到一里外的商店里,给他买冰激凌,而她自己却连口凉水也没喝,又急急忙忙的往田地里干活去了。

想起学校放暑假去外婆家收稻谷,这不禁又想他还想起了自己十岁那年的夏天,那时家里的水稻已经全部收割完了,他和母亲要回城里去了,夜晚外婆特意为他杀了一只大母鸡吃,可刚吃完,村里就停电了。

炎热的夏天,蚊子多,天又热,停了电,风扇又用不了,晚上睡觉就成了问题,正当蒋建龙发愁时,外婆却主动叫蒋建龙先睡,她给他扇扇,等睡着了,她才睡。可习惯了吹电风扇的蒋建龙,被扇子扇着无法睡,最后外婆就给他讲自己小时候在地主家被欺负的故事。外婆本想通过讲故事让蒋建龙早点睡着,可蒋建龙越听越不想睡,越听越精神,以至于外婆给蒋建龙讲了二三个小时,最后才去睡。现在蒋建龙躺在床上想起来,觉得自己太不懂事了。

蒋建龙慢慢的想起了外婆的很多好,不禁意间,又开始同情这个年代的老人们,他想着,每一次过年回家,他们总是大鱼大肉,十碟八盘的把菜端上桌,可儿女孙子一走,他们就经常吃些家里的腌菜和剩饭。

正如伍小珍今晚哭诉过的,一件缝了又缝,一件补了又补,破的严重腿色的衣服,穿了十几年也舍不得丢。也还从不制一件新的,这些生活简朴的习惯,不禁让他又联想起了老一代的生活,他发现他们几乎都有着纯朴、节俭的品质,他们现在不是买不起衣服,吃不上肉,而是旧时代的坚苦,让他从骨子里发出一种节俭从善的美德。蒋建龙记得听他外公说过,在以前的时代里,晚上家里的门是不用关的,既然说不用关门,那肯定是没贼了。

蒋建龙所想的事情,和心理的一些感悟,是他曾经从未思讨过的,他的思想正走向了一条陌生的道路,他好奇的想一直往下走下去,看看路的尽头是什么,可正在他远离哀伤,转而向复杂深奥的社会展开探讨,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种老一辈的思想消失的时候,家里来了客人,客厅里传来了有陌生人说话的的声音。蒋建龙停下那些思潮,仔细的聆听着说话的声音,刚听了几句,蒋建龙便立马听了出来,是蒋建龙一家所住房屋的房东,李老太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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