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办呢？

又是一声挫败的叹息，过了很久，黑夜才重归平静。

第二日，黎厝醒的很早。

身旁方枳琦睡得乖巧，软软的依在被窝里。

白净的脸庞有些泛红，睫毛微颤，像只睡懒觉的小狗。

鬼使神差的，黎厝就伸出了手。

他的手很凉，触到方枳琦脸上时，方枳琦忍不住皱了皱眉，但是并没有醒过来，嘟囔了几句就又睡过去了。

黎厝的手拂过方枳琦的眉眼，细细的勾勒，像是在临摹一副精致的画。

大概是被弄的痒了，方枳琦忽地一把拽住了黎厝的手，抱在了怀里。

这样一拖一拽，黎厝睡衣的长袖就从手腕处滑下来了，露出了左手腕处的羁命索。

黎厝不经意一瞥，倒发现了些不同。

羁命索更红了不说，而且红的更加奇怪。

黎厝感觉自己隐隐约约看见羁命索上笼罩着一圈淡淡的红色烟雾，而索上，有一丝细细的红线正在一点点缠绕，像是一条红色的小蛇紧紧的缠着黎厝的手腕。

那小蛇每前进一点，羁命索就红一分。

虽然慢，但是只要仔细看，就能发现红色在不断伸展蔓延，黑色在不断消退。

这样的发现不由让黎厝大吃一惊。

这是说，他之前的猜测没错？方枳琦是他的命定之人？

那……肢体接触就可以让羁命索变红？

想到这里，黎厝小心翼翼的抽出了自己的手，那一圈淡淡的红色烟雾果然消失不见，羁命索上的红色小蛇也止步不前，不再变化。

手在再次触碰到方枳琦的时候，果然又出现了刚才的场景。

来回几次，黎厝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

方枳琦就是他找寻许久的命定之人。

……

“哥哥，你怎么起这么早啊？”宿醉之后，方枳琦感觉自己头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什么起的早啊，快中午了都，你说说你，明明喝不了酒还喝那么多？现在头晕吧？”

黎厝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杯水。

白皙细长的手腕上那抹红格外刺眼，想躲开却偏偏尽落眼里。

“不是说不是陆婷吗？怎么还是变红了？”方枳琦接过水，刻意别过眼去。

“不是陆婷，不能说而已。”黎厝话里有些无奈，又有掩饰不了的苦闷。

“哥哥你心里有数就好，不管命定之人是谁，你都要活着回来。”声音也有些闷闷的。

他心里大概有数，命定之人就是陆婷，上次哥哥回答他说另有其人，应该只是因为误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吧。

不过，对他来说命定之人是谁已经无所谓了，他做好了放弃的打算，又何必在乎对方是谁呢？

这样说，不过是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而已，每多聊一句，都像是对他的一场凌迟。

“我尽量吧。”

黎厝接过方枳琦递回来的杯子转身进了厨房。

为了避开方奶奶，方枳琦在二楼安置了一个厨房，不过黎厝平时吃的东西也是方枳琦偷偷带上来的，所以这厨房他一直也没用过，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他打算煮些粥，免得方枳琦又胃痛。

昨天那顿饭，除了黎厝和莉莉姐，其他几个人都喝大了。特别是方枳琦，任他怎么拦都要喝，最后喝成了一滩烂泥，无奈之下黎厝只得打出租将他扛了回来。

一路上这个小傻子都拽着他的衣角，只重复着一句话。

“哥哥，你不要喜欢陆婷好不好？”

任他怎么解释说陆婷不是他的命定之人，他不喜欢陆婷，方枳琦都只有这一句话。

喝醉了的方枳琦，亮亮的眸子里都漾着水光，耳尖发红，怎么看怎么勾人。

可他的话却像是一根利剑深深的刺入自己的心脏，钝痛一点点蔓延，黎厝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冰凉的。

往日满是生机的心脏，如今连跳动都变得迟缓，就好像随时会停止一样。

就像是真正的尸体该有的样子。

黎厝忽然就有了放弃的念头。

那不如……就回去吧，魂飞魄散不是正好吗？

忘了你，也忘了我自己。

就在他拽住手腕上的羁命索打算摘下之时，一只手措不及防的拉住了他的裤腿。

他微垂下眉眼，就看见方枳琦手脚并用的挂在了他的腿上，脑袋乱蹭。

“哥哥，我想回家。”

“我们回家好不好？”

“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我会听话的。”

脑子中的记忆因为这几句话就这么翻滚出来，越来越清晰，渐渐的，和眼前的场景慢慢重合。

那时候他们上初一，班上正流行打网络游戏。他几次偷偷翘课和二狗子他们出去上网，就把方枳琦甩下了。谁知道那天下午他们又翘课出去上网的时候，一直是好学生的方枳琦竟然和老师撒谎说身体不舒服一路追着他们去了网吧。

二狗子从来都和方枳琦不对盘，看见方枳琦跟来了，他一把就把黎厝拽进了路边小黑巷子里。

黎厝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方枳琦跑过，他本想出声叫他。

“你想他回去跟你妈告状吗？”

“小怂包不会告状。”

“不会告状也不许他跟着，就是一坨麻烦货，烦死了，你天天被他跟着还有个老大的样吗？”

不知怎么的，黎厝就鬼使神差的没有开口，或许是少年人的虚荣心在作祟吧。

最后他听到了方枳琦带着哭腔叫他，声音都喊得有些沙哑。

“哥哥，我想回家。”

“我们回家好不好？”

“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我会听话的。”

那年方枳琦13岁，他14岁。

现在方枳琦23岁，他19岁。

好像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又好像一切都在原地。

黎厝伸出手，拭去眼角些微的凉意。

“好，我们回家。”

他抱起醉的神志不清的方枳琦，打出租回了家。

喜欢始于习惯，却要终于理智。

黎厝还在晃神，手边锅里的粥却溢了出来，等他慌忙关火，手上已经被烫出了水泡。

他忍不住轻嘶了一声，打算仔细看看。

手却被攥住了，他看见方枳琦一边认真的给他伤口吹气，一边皱着眉头问他。

“疼吗？怎么这么不小心？”语气里满是心疼。

“不疼。”

“还骗我，坐下，我给你找药。”

黎厝看着方枳琦拉着他翻箱倒柜的找药，看着他心疼又小心翼翼的给他抹药，心里的弦莫名就被撩动了一般。

不由自主就问出口，“你干嘛这么心疼啊？”

片刻的沉默后，他听见方枳琦开口。

“哥哥从小就照顾我，对我这么好，心疼不是应该的吗？”方枳琦说的很顺口，就像是从来都是这么想的一样。

黎厝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是啊，只是哥哥，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只会是。

既然迈不出那一步，那就停在原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