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方枳琦白皙的手在他眼前晃动，黎厝回过神，一把捉住了他的手。

不似平时那么炙热，反而有些微凉。

“方枳琦。”他叫他，神色里都是认真。

他叫过他很多称呼，小怂包，枳琦妹妹，小傻子，小火炉子，枳琦，小琦，却唯独没有叫过他方枳琦。

这么郑重的称呼，听的方枳琦也是一愣。

“怎么了？”

他呆呆的望着黎厝，却是长达十几秒的沉默。

他看见黎厝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唇微张，似乎有些犹豫。

接着是一笑，带些自嘲的意味，“走吧。”

方枳琦这才转过头，前方拥堵的车流不知何时已经散开，远处天边的晚霞冶丽耀眼。

后面的喇叭声刺耳，方枳琦只得启动车子出发，没再探究刚才黎厝未出口的话。

黎厝有些挫败的窝在副驾上，眼睛盯着窗外，看着那些一晃而逝的景物。

没说出口的话吗？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吗？

不，是不能说出口，是不敢说出口。

方枳琦有喜欢的人，也有美好的未来。

而他，前方的路他都看不清，又有什么喜欢的权利？

算了吧。

既然给不了，最开始就不要去招惹。

两个月后，方枳琦的生活就会重新回到正轨，没有他的正轨。

他会过的很好。

没有他，他也会过的很好。

……

快到八点的时候，他们才将将赶到。

“琦哥琦哥，快来！”余子倾在一家西餐厅门口冲他们招手。

旁边站着的人倒是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枳琦，黎哥，这边！”是陆婷。

看得出来陆婷这次是认真收拾过的，热烈浪漫的红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精致艳丽的妆容，波浪大卷懒懒的散在身后。

平时见惯了T恤牛仔裤的陆婷，突然这样的打扮还真的是很美，让人移不开眼。

至少余子倾刚看到陆婷的时候是这样的想法。

“你跟她？”方枳琦忍不住好奇，这两个人是怎么混到一起的。

“陆婷是我高中同学。前几天公司刚签了她，也是莉莉姐带。”

“余子倾，我兄弟。”陆婷没有解释有关签约的事，只说他和余子倾的关系。

脸上挂着明朗豪爽的笑。

这样的笑在余子倾的记忆里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现在的陆婷是温和的，是腼腆的，连笑都是克制的。

余子倾有些微微晃神。

他和陆婷是高中同学，关系很铁，他替陆婷挡过酒，陆婷帮他打过架。

那时候的陆婷和现在完全不是一个样。

余子倾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叼着根草，懒懒的扬起手里的棍子，向一个正靠在墙边瑟瑟发抖的男孩子问话。

化着夸张的妆容，穿着破洞牛仔裤，头上是各种花花绿绿的颜色，一看就受非主流的荼毒不浅。

“说吧，你婷哥我可没什么耐心。”

彼时的余子倾正是一个又红又专又中二的三好青年。

他看到这一幕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大吼一声，“法治社会，谁敢造次？”

这个突然冲出来个傻子把陆婷都吓得一愣，等着训话那小子就趁这个档口一溜烟的跑了。

“靠！”，看着面前一脸大义凛然的余子倾，气的陆婷气不打一处来，拽住他就是一顿猛揍。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后来余子倾才知道其实当时那个看起来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小子原来是个小偷，因为偷了陆婷他们班女生的钱，陆婷才抓住他要钱。

那小子跟泥鳅似的，滑得很，陆婷废了好大功夫才抓住，结果还让余子倾这个傻*给搅和了，能不气吗？

因为这事，余子倾还请陆婷吃了顿饭，一来二去的就成了朋友。

后来……可后来……

余子倾心头发酸。

“子倾，进来呀，愣着干嘛？”是方枳琦在叫他。

“哦，来了来了。”余子倾忙收起那些低落的情绪，笑着应声往西餐厅里面走。

Jermy是一家很不错的西餐厅，装潢典雅古朴，老式唱片机在角落悠悠的转着，流泻出来的只有优雅，昏黄朦胧的灯光照的每个人的脸都看的不真切。

黎厝他们一同进去的时候，莉莉姐已经坐在一个靠近角落的位子上了。

她约莫三十多岁，一头干脆利落的黑色短发，加上凌厉精致的妆容，显得冷漠和干练。

“坐。”话里也是一如既往的淡然。

“先点菜吧，我正好说几件事。”说完，莉莉姐就将菜单递给了坐在对面靠墙的黎厝。

他微微有些愣神，盯着菜单好一会儿都没有接。

“哥哥，哥哥？”

感觉到有人扯了扯自己的袖子，一转头就对上了方枳琦有些疑惑的眼神。

“莉莉姐叫你。”

黎厝这才发现递在自己手边的菜单，忙伸手去接。

“抱歉，谢谢。”他对莉莉姐有些歉意的笑笑。

“没事，这次枳琦多亏了你帮忙。我代他表示感谢。”李莉平淡的表情有了一丝笑意。

她作为方枳琦的经纪人，看着自己带的艺人大红自然也是高兴的，所以对黎厝的感谢也多了些真诚，不过她并不知道黎厝和方枳琦的具体关系是怎样的，所以也并没有觉得不妥。

这边黎厝听了这话之后倒迟疑了好几秒，神色闪过一丝失落。

不过环境灯光太暗，并没有人注意到。

片刻即逝，随即便是一个得体的微笑。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这事也没什么，您是个很称职的经纪人，枳琦他……方枳琦有您的帮助，我相信他未来可期。”

一番话说的得体又客气。

“这些算是我们对你的感谢，就当作工资。”李莉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微笑着递给黎厝。

黎厝怎么算都没想到是如今这样一个场景，好像之于方枳琦他就是一个陌生人，是个帮助了方枳琦所以理应收到报酬的陌生人。

心好像突然被针扎了一样，泛起一阵尖锐强烈的疼痛。

“不用报酬，我……和枳琦，我们……”他的话有些混乱，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呢？他们又是什么关系呢？十几年的朋友？从小长大的兄弟？

他该以什么立场呢？

他不知道。

他喜欢方枳琦，可是却是永远不能为人知晓的喜欢。

方枳琦不属于他，不是他的人。

所以，现在的他们，在别人眼中，本就没什么关系。

他没有立场来替方枳琦感谢别人，就算是心甘情愿也会被人用钱来表达谢意。

这算什么啊？

这种被排除在方枳琦生活之外的感觉，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忽然有种冲动，他想告诉所有人，方枳琦是他的人，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可他不能。

因为方枳琦喜欢的不是他。

“莉莉姐，还是算了吧，我跟哥哥的关系不用谈钱的。”

还是方枳琦出来阻止了，他本来是不打算拦的，这本就是哥哥该得的，虽然不管有没有这笔钱，哥哥都会这么做。

可是他分明看见了哥哥失落的眼神，看见了他微皱的眉头。

所以他出面拦住了莉莉姐。

一直到回家躺在床上，黎厝都有些恍惚。

黑夜中，一声叹息。

黎厝翻过身，拥住怀里烂醉的人。

小小的软软的一团窝在他怀里，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交错到一起，莫名让人感到心安。

方枳琦，你说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