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顾若兰转过头来，伸出手指在他头上一点，假意嗔道：“先不说什么昏君不昏君，祸水不祸水的话，你倒先说说，有朝一日你做了皇帝，难道只封我一个贵妃吗？”

宜宸听了，“哈哈”的笑起来，他想了想，装作严肃的样子许诺道：“当然不，哪能就封贵妃呢——”

顾若兰面露得色，似是在说：这还差不多。

谁知宜宸话锋一转，“嘻嘻”的笑道：“入宫先从美人做起，侍寝后晋封婕妤，诞下公主，才能册封为嫔，再诞下皇子——”

“好啊，你——”顾若兰听他如此打趣自己，忍不住作势握起粉拳。

宜宸忙一把攥住她的小拳头，放在唇边轻轻一吻，道：“我这一生只娶你一个，哪怕做个美人呢，你也是后宫之主。”

顾若兰听了，面色一红，把头轻轻的歪到宜宸肩膀上，不说话了。

二人便一起看顾哲信他们操练划龙舟。

看了一会儿，顾若兰道：“二哥倒当真了，你瞧他，累的满头大汗，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宜宸笑道：“你别说，哲信还真像个水军将领。这倒提醒了我，咱们军中无人，到底是不行的。”

顾若兰点点头，没急着说话。于是，两人各自在心中默默盘算起今后的计划。

十天的时间，弹指一挥间。宜宸还没来得及带顾若兰去湖心的小岛上转一转、没来得及带她登上湖边的白塔望一望风景，端午节就来了。

顾哲信胸有成竹地说，要替宜宸夺个冠军回来。宜宸本没有争先夺魁的意思，但见顾哲信这样信心十足，也不好十分拂他的意，便笑着道：“好，看你的了。”

初五日一早，萧云浠带领阖宫嫔妃、诸皇子及文武大臣入上锦苑，登临凌烟阁，准备观看龙舟比赛。

凌烟阁是设在镜湖边上的一座二层小楼，从这里望下去，可以俯瞰整个镜湖水面。湖边渡口处，十余只龙舟已经一字排开，静静的等待着它们的主人登舟参赛。

萧云浠笑望着站在眼前的四个儿子：辽王宜宥体格魁梧，精神焕发；晋王宜宾与生俱来的带着一身高贵的气质；赵王宜宏已于昨日赶回京城，他常年游历在外，更比旁人多了几分恬静淡雅的气质；宜宸更不消说了，他的稳重、谋略是旁人都比不了的。

萧云浠在心中默默感叹，若没有皇位、没有权利，若自己能做个平平凡凡的富家翁，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共享天伦之乐，该是何等快事啊。

可是，当周傲良扶着满头白发的卫国公登上凌烟阁的楼梯时，萧云浠的这些幻想就被无情的打破了。冷酷的权力游戏中，亲情的温暖太少了，他必须时刻保持警醒。

“老臣参见皇上。”卫国公说着，便要行礼。

萧云浠赶忙站起身来，抢上两步将他扶住：“老国公怎么来了？近来身体可好？”

“多谢皇上挂念。托皇上的福，老臣吃得好，睡得好，身体硬朗着呢。听说端午节皇上在上锦苑赛龙舟，老臣特意赶来凑凑热闹。”

萧云浠忙道：“老国公老当益壮，是大昱朝之福啊。”

卫国公朗声笑道：“哈哈哈。臣是不中用了，且看他们的吧。”说着拍了拍侍立一旁的杜悦薇的肩头。

萧云浠这才注意到杜悦薇已换上了簇新的鼓手衣裳：“怎么？悦薇要亲自上场，一展老将军当年的雄风？”萧云浠每次见到杜悦薇都直呼其名，而不称呼她为晋王妃。刚才又特意点明，她“要亲自上场，一展老将军当年的雄风。”这是刻意要将卫国公府与周党和晋王宜宾区分开来。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卫国公自谦的摆摆手：“她擂鼓，请晋王殿下执旗。老臣这老胳膊老腿，就只能坐在这里替他们呐喊助威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卫国公随口将自己与孙女儿、孙女婿一起说出来，落在朝臣们耳朵里，就成了卫国公府支持晋王宜宾的有利证据。再加上刚才周傲良与卫国公携手而来的情景，朝臣们不由得在心中一怔：谁说周党势弱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庞大的周党而言，牺牲个把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萧云浠想到这里，不由得在心中轻轻一叹：这个没心没肺、待人坦诚的卫国公，大概被周党当做枪靶子了。

“老国公请。”言多必失，萧云浠怕再说下去，卫国公又扯出什么与周党亲密无间的话来，赶忙将手一摆，请卫国公入席。

这时，皇子们已换上了与普通划手一致的服装，除了腰间所系的镶玉腰带能显示出他们高贵的身份，其他装扮均与普通划手并无异样了。

萧云浠望着他们点了点头，正色道：“过去，我大昱雄踞西陲，少有水战。但今日既然一统华夏，就少不得学着南人的样子训练水军。叫你们赛龙舟，不单是为了取乐，是要你们学本事，懂方略，熟水性，你们明白吗？”

皇子们齐声答道：“是。儿臣明白。”

萧云浠的眼神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宜宸那里。他知道宜宸醉翁之意不在酒，为免周党起疑，便特意叮嘱宜宸道：“你身子弱，量力而为，不要勉强。”

宜宸忙躬身答道：“是，父皇。儿臣也不指望像哥哥们似的拔尖夺冠，不过常日在宫中静坐无聊，出来散散心罢了。”

赵王宜宏昨日刚刚回京，只参见了萧云浠，还未与诸兄弟见面。他听了萧云浠与宜宸的对话，抬起头来笑道：“儿臣也不敢与两位哥哥相较，大哥勇猛过人，二哥请来晋王妃坐镇，我们怎么比得了呢？倒是四弟，看起来似乎比儿臣离京时康健了些？”

宜宜宸笑道：“许是天气转暖了的缘故吧。三哥昨日回京的？此番去了些什么地方？有什么新鲜事儿讲给咱们听听？”

“去了东部沿海一带。”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赵王宜宏答了这一句后，就又把话题转回到宜宸的身体上：“那里的土人有种秘方，专治咳疾，我特意抄了来，明日交给太医署看看，若合适，就给四弟煎来服用，趁早去了这病根儿岂不是好？”

“多谢三哥挂念。”宜宸忙躬身道谢。

他不愿当着周傲良与晋王的面谈论这些，想再度把话题引开，却未找到合适的说辞，正犹豫着，只听萧云浠道：“好了，别说这些了，土人能有什么好方子，别没的吃坏了身子。时候不早了，你们登舟去吧，朕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是！”兄弟四人赶忙齐声答应了，躬身而退。

渡口上已经站满了观赛的王公贵族，顾若兰就在此列。皇子们鱼贯而出，各自登舟。顾若兰从未见过宜宸穿这样的水手衣裳，忍不住抿嘴轻笑。宜宸早在人群中找到了她，见她望着自己笑，便也回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两个人心照不宣，心中俱是一甜。

赵王宜宏顺着宜宸的目光看过去，不由得心头一怔：这姑娘就是顾若兰？这不是那日在引龙寺中丢了荷包的那个女子吗？原来她那时拿着宜宸的龙纹玉佩不是巧合。原来自那时起，宜宸就已经与顾家有联系了。他这样想着，只觉心头一阵突突猛跳。他自负智计颇深，却没料到宜宸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深不可测。

顾若兰也看见了赵王宜宏望向自己的眼神。奇怪，这眼神怎么这样怪，看的她一阵心里发虚。她赶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赵王，也不敢再看宜宸。

宜宸见顾若兰与赵王宜宏对视后，神色异常，心中略觉惊诧，赶忙抢上一步，把手搭在赵王宜宏的肩头，故意向他引荐道：“三哥，那是新晋吏部尚书顾鼎的小女儿，名叫顾若兰，前段时间在永福宫住了些日子，年方二八，能诗擅画，我与她——”宜宸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望着赵王宜宏一笑。

赵王宜宏这时已稳住了心神，也回头向宜宸轻轻一笑，道：“你用不着刻意在我面前宣示主权，我是闲云野鹤，对这样的大家闺秀没兴趣。”

“哈哈哈。”宜宸放松的笑起来。他脸上笑，心里也在笑：自己在担心什么？赵王宜宏又不是周党，他没必要对他过多的设防。那么他刚才心中一惊，是担心赵王抢走他的心上人吗？当真好笑，自己几时变得这样敏感起来了？

说话间已到了渡口，兄弟四人陆续登舟。

辽王宜宥亲自擂鼓，带着他的划手们上了左手第一只青色的龙舟。

晋王宜宾执红旗，与晋王妃杜悦薇一起，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左手第二只龙舟。

该赵王宜宏和他的划手们上船了。但他却将手一伸，向宜宸道：“你身子弱，又不识水性，我先扶你上去。”

宜宸忙笑道：“多谢三哥。”

于是，宜宸便在赵王宜宏的搀扶下，带着顾哲信与划手们登上左手第三只黄色的龙舟。

赵王宜宏直等到宜宸上了船，执旗站稳后，才走到最右边的白色龙舟边。

他正要上船，却听背后响起一个骄傲的女声：“慢着，还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