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如此。

早上宜宸刚起床，还未穿好外衣，便突然扭头对沉香道：“去前殿，把顾姑娘请来。今日天气倒好，让她过来陪我投壶。”

沉香一听这话，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却又不好发作，只好劝道：“哪有大清早玩儿投壶的？殿下才起来就想着玩儿，还没用早膳呢。”

宜宸抬起头来，一边等着沉香替他束冠，一边道：“那就把顾姑娘请来一起吃，让小厨房做点糯米松糕来，上次顾姑娘吃了好几块呢。”

沉香头也不抬的道：“顾姑娘陪怡妃娘娘用膳呢，不得空。”

宜宸道：“得不得空要去看过才知道啊，快去快去。”

沉香只好答一声“是”，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情愿。她直起身子来，向着窗外招呼外面伺候的小丫头们：“你们这会儿谁没事儿，去请顾姑娘来用早膳。”

外面不知哪个小丫头答应了一声，一溜小跑着去了。

不一会儿，顾若兰在侍女的陪伴下袅袅婷婷的挑帘进来。

宜宸正等的不耐，见顾若兰来了，赶忙从床上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她身边，将她的手一捧，关切道：“早起露寒，手冷不冷？我替你捂捂。”

顾若兰赶忙将手一抽，扭捏着行礼道：“殿下安好。臣女手不冷。”

“怎么会不冷？我试试。”宜宸并不死心，到底将她的手抓起来一捏。

顾若兰不好再推辞，只好由着他把自己的手握着手心里揉搓。

“还说不冷，这不是冰凉冰凉的？我替你捂着。”宜宸说着，将她的两只手放在心口上捂着。

沉香看不过眼，从旁边的熏笼上抓起一只暖水袋往这边一递，道：“姑娘用这个吧。”

顾若兰便趁机离开宜宸身畔，将暖水袋拿起来捧着。

宜宸略觉扫兴的一皱眉，又道：“把早膳取来，我与顾姑娘同吃。”

侍女们很快把早膳摆满了一桌子，什么芝麻卷、奶汁角、红豆膳粥应有尽有。

宜宸在桌前坐了，招呼顾若兰道：“来，陪我一起吃。”

“臣女不敢。”顾若兰紧守着分寸，未敢就座。

“坐嘛。瞧，我让他们做了你喜欢吃的糯米松糕。诶，你坐下呀。”

“是。”顾若兰只得远远的贴着凳子沿儿，坐在了宜宸的对面。

宜宸一笑，站起身来，挪步到她跟前，换了个座位紧贴着她重新坐下：“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来，我帮你夹菜。”说着，亲自伸手选了几样可口的，放在顾若兰眼前的小碟子中。

顾若兰只得恭恭敬敬的接了，一边道：“不劳殿下动手，臣女自己来。”

宜宸还不甘心，又站起身来亲自替他盛了粥，这才作罢。

一时吃完了饭，各自漱口。

宜宸不忙着自己擦嘴，倒把帕子伸到顾若兰唇边，道：“来，我帮你。”

顾若兰连忙后撤一步道：“谢殿下，臣女自己来。”

侍立一旁的沉香早看不下去了，心中堵着一口怨气无可发泄。

宜宸道：“你总苦着一张脸做什么？我同姑娘玩投壶取乐，你去院子里把投壶用的东西准备好吧。”

沉香听了这话，更觉心中憋屈。应也不应一声，只把漱口用的茶杯向矮桌上一蹲，扭身出去了。

沉香出去了，剩下些小丫头忙着进进出出的收拾餐具、用具，也没人注意他们。

宜宸便拉着顾若兰走入内殿，贴近她身边，将她往怀中一勾。

顾若兰忙扭身躲开，道：“都没人在了，你还演给谁看？”

宜宸坏笑道：“谁说我在演戏了？就不兴我真的抱你一抱。”

顾若兰扭头嗔道：“流氓。”

宜宸“呵呵”一乐：“流氓就流氓，这几天可随了我的意了。”

顾若兰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儿，跟那些浪荡公子、纨绔子弟有什么分别？”

宜宸在手上加了些力气，到底将顾若兰勾到自己怀中，双手缠住她的腰肢，将脸贴在她的鼻尖前面，道：“当然不一样。他们是害人，我是救人。过两天老泰山从滑州带了周昌华冒功请赏的证据回来，敬贵妃能饶了你？与其把主动权交给他们，被糊里糊涂的安个罪名，倒不如我替他们想个除掉你的主意更稳妥些，你说是不是？”

顾若兰听他管自己的父亲叫“老泰山”，面上禁不住一红。“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上当？偷宝窃物，巫蛊诅咒，甚或毒杀贵妃，也都是重罪啊。”

宜宸笑道：“我当然知道。周傲良老奸巨猾，想必很快就会猜到我与顾家的关联。他们想除掉你，同时又想除掉我，现在咱们送他一个秽乱宫闱的罪名，可谓一箭双雕，他们怎么舍得放过？”

顾若兰明知他说的有理，也早就已经开始按照这样的谋划配合他演戏，此时却故意道：“如果你算的不对呢？”

“不对？”宜宸假作沉吟，道：“就算不对，我也够本了。”说着，将臂上加了些力气，将顾若兰搂的更紧了些。

“你——”顾若兰想挣开他的怀抱，努了努力气，却哪里挣的出来，气的她锤着他的胸口道：“你坏到家了，快放开我。”

宜宸愈笑：“演戏嘛，当然得演的逼真点。照我看，这戏做的还不够足呢。你闭上眼睛，让我亲一下，保证叫她们深信不疑，好不好？”说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凑上来。

吓得顾若兰赶忙扭头躲开：“你——真假难辨，我看你压根不是什么好人。”

宜宸也不答话，只一个劲儿的往上凑。顾若兰逃又逃不掉，躲又躲不开，拧着身子直说“不要。”

恰在此时，只听外间收拾桌子的侍女们齐声道：“贵妃娘娘安好，怡妃娘娘安好。”

是怡妃随着敬贵妃来了。

敬贵妃在长禧宫中踱了半天步，总算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可以把顾若兰弄到自己宫中去，现在就是来要人的。她原以为顾若兰与怡妃在一起，到了永福宫前殿才知道，顾若兰被宜宸招到后院来了，于是便又拉上怡妃一起来找，谁知刚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幕：宜宸拉着顾若兰欲行不轨。

敬贵妃忍不住抿嘴一乐：“四殿下好兴致啊，想必身子大好了？”

宜宸只好放开手，先向敬贵妃问安，随即满不在乎的一笑，道：“长日无聊，打发打发时间，让贵妃娘娘见笑了。”这笑容简直恰到好处，活似一个吊儿郎当而又不知悔改的浪荡子。

敬贵妃听了这话，忍不住内心的喜悦高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可见笑的呢。可惜呀，依着咱们大昱朝的规矩，四殿下还不到娶妻的年纪呢。不过，俗话说的好，英雄难过美人关，四殿下若是有意，就暗地里宠幸一二人，又有何妨？大不了等明年分了府，再把人接到府中去就是了。”

怡妃听了，仿佛吓了一跳似的，赶忙道：“贵妃娘娘说哪里话？秽乱宫闱，这是重罪，皇子为之受罚，缓封郡王，女方为之丧命，赐鸩酒白绫。宜宸他，说什么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呀。”

敬贵妃殷勤笑道：“妹妹心眼儿忒实了，本宫奉皇命执掌六宫，若真有这样的事，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宜宸听了，喜得抓耳挠腮，只管将一双眼睛盯在顾若兰身上溜来溜去。

敬贵妃早看在眼里，心中十分得意。

怡妃却故作忧虑的搓了搓手，道：“贵妃娘娘刚才不是说，长禧宫负责记账的女官病了，要传顾若兰去帮忙吗？顾若兰，你收拾收拾，这就跟着贵妃娘娘去吧。”

这本是敬贵妃思前想后得出来的主意，她本想假意找顾若兰去记账，若来日顾鼎真有异动，便借口顾若兰记账不实，偷盗宫中宝物，重重的治她一个盗窃之罪。

谁想一进门却看到宜宸拉着她搂搂抱抱，敬贵妃心中立刻改了主意。与其只除掉一个顾若兰，倒不如一石二鸟，将这个大昱朝唯一的嫡子也一并治罪，岂不更好？更何况这罪是现成的，不似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还得费心劳力的去安排。这个罪，只消在必要的时候，稍稍推波助澜一下，就可以水到渠成了。

哦。敬贵妃念及此，忍不住在心中感叹道：怪不得刚才在前殿，自己刚一提出让顾若兰去长禧宫，怡妃便冒着头痛病发作的风险满口答应下来。想来是她早知道宜宸对顾若兰动了歪心思，正巴不得把她送走，以免有朝一日真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岂不是害了她的宝贝养子？本宫又岂可让她如愿？

敬贵妃这样想着，笑嘻嘻的道：“算了，本宫想着你头痛病尚未痊愈，这会儿把她调走了，岂不是太不近人情？本宫还是另找合适的人吧。”

怡妃忙道：“贵妃娘娘，我已觉得大好了。原本也正要着人去回话，想把顾若兰送回府中去呢。”

“哦？是吗？”敬贵妃听了，拿眼睛飘了一眼宜宸，问道：“四殿下以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