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巧学了这个专业，碰巧进了这么个公司，又碰巧干了这个活，这个很好理解，算了，不说这个好吗？”

此时，华灯初上，朦胧着莫小丫的视线，她不敢看郎彦斌的眼睛，所以看不到他受伤的眼神。

到底她爱不爱自己？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况且也已经见过他的父母了，他绝对是想要把他娶进家门做老婆的，难道他还能骗了她么？

他懒懒地靠在长廊的柱子上没动，仰头看着城市的夜空，心里居然莫名地升起一股迷惘的感觉，他再一次感觉到她对他的保留。

据说得到了女人的心，该怎么爱才能完全得到她的心？为什么，每一次，都得到的是拒绝？为什么，每一次，从思想到行动，总达不到一致的步调？

莫小丫看他没有起身的打算，就坐在长廊的另一边，看他既不说话，也不想理自己的样子，她也索性不再说话。

她刚要抬步走，却听到郎彦斌说：“小丫，等等，我们一起走，你不是想去小吃街吗？”

她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郎彦斌只好快走几步追上来，他知道莫小丫有些生气了，他故意逗她说：“小丫，你不能扔下老公自己走呀”

莫小丫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她不管郎彦斌是否能接受，她下意识地抿了一下唇角，毅然决然地狠心说道：“郎彦斌，你听好了，你要因为这个跟我较劲，你要总为这个来勉强我要求我，我们就趁早拉倒吧，本来，我就对我们的感情前景没有多大信心，你这样，我更觉得人生很缥缈”

郎彦斌没想到莫小丫说出这番话来，他心里又是无奈又是着急，失去她不是他的本意，他知道这个事情上还得尊重莫小丫，她连分手的话都说出来了，自己还能怎么办?她的脾气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爱情历来就是，谁太在意，谁太害怕失去，谁就得先妥协，否则，一时之气下，失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小丫，你说什么呢？因为太喜欢你了，所以才会，你要是不喜欢那样，我一定会等到你能接受的那天，我只是觉得，你是不是”

他本想问“你是不是真的爱我”，可他还是打住了，这个话题很不适宜在气头上讨论。

郎彦斌的人生里，很少懂得妥协，可是，和莫小丫在一起时，他不得不一次次妥协，就如此时，他不妥协，莫小丫就真的走掉了。

他换个语气说：“那小吃街上，有好几种是我家乡的地道小吃，我现在带你去吃，我们逐个品尝过去，怎么样？”

莫小丫心里叹了口气，不由得也缓和了语气：“可是，我就想吃酸辣粉。”

“你要多尝几种，怎么会只喜欢一种呢？小吃，就是要品尝不同的风味呀。”

“可我就喜欢酸辣粉”，她赌气地说。

她的固执再次让郎彦斌无语了，酸辣粉？以前他从来不吃的，可是，自从和莫小丫在一起，跟着她居然也吃了好几回。

可是，他都能改变自己的口味，她怎么就不能够？

“小丫，我今天想吃烧烤，你能陪我吃吗？”心里很不是个味，竟然有些斤斤计较起来。

等他说出了这句话，才发觉原来大男人也会做出这小女子的事情来，连他自己都有些鄙视自己。

“可以，那就先陪你去吃烧烤，然后再去吃酸辣粉”，她终于有了一点点让步。

又是酸辣粉，也不知道为什么，郎彦斌怎么这么烦这个酸辣粉，以前觉得她喜欢，他也就爱屋及乌地喜欢了，可是，听她如此念念不忘这个酸辣粉，他居然把今天的气恼全记到了酸辣粉的头上。

该死的酸辣粉，就像莫小丫这不开窍的脑壳一般顽固。

他叹口气，还是上前把莫小丫的手握进了自己的大手，小小的手，有些温热，柔弱无骨似的，那么温顺地在他的掌心，他心里忽而又升起一股怜惜来。

算了，跟她总是真生不起气来，她稍微一个妥协和让步，就让自己弃甲投降了。

从小吃街回来，已经有些晚了，他们在莫小丫公司门口分别。

回宿舍时，她走过公司办公大楼时，莫小丫意外发现，办公室楼上竟然还有灯亮着。

谁怎么晚了还在里面？她惊讶地想，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已经快到晚上十二点了。

宿舍黑着灯，以为张敏敏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开门进来，等走到自己的床边，借着窗子的月光，才发现张敏敏的床上，居然也是空无一人，被子还叠得整整齐齐。

想想刚才办公楼上的灯光，她想，难道人力资源部也需要加班吗？

不，张姐可能回家了吧？莫小丫这才恍然发现，原来张敏敏回家的时间并不是很规律，总是忘了，张敏敏有时候家里有事，不是周末也会回家的。

比如现在，虽不是周末，张敏敏却没有在宿舍，也许是以前不在意吧？可自从发现张敏敏跟总经理在一起的事情后，就是觉得张敏敏回家的次数多了起来。莫小丫自认为不是个八卦的人，可遇到这种情况总是会联想到他们相拥走过的样子

莫小丫洗漱后，刚躺到床上，却听到楼道里转来赵雪梅和王雅琴的声音，她们两个人今天都没有回外面租的房子，而是直接住公司宿舍了。

还是李清流的话有力度，像一个赶毛驴的小鞭子，抽打几下，这两个人就开始快走了。

也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总之，早晨莫小丫醒来后，却惊讶地发现张敏敏睡在床上，看来她什么时候回的宿舍，还真不知道，自己居然睡这么香这么沉。

莫小丫上班后一时轻松无事，看程海燕桌子上厚厚的一摞现场签证资料，问程海燕：“程姐，这些资料你还用吗？我能不能看看？”

程海燕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现在不用了，你要看就拿去吧，不要弄丢了就行。”

她其实也很想要来程海燕的预算对应着看，但面对程海燕没有表情和温度的话语，她还是忍住没敢提出来。

不是胆小，而是怕被拒绝之后的尴尬，莫小丫的脸皮还是很薄的哦。

她把资料从程海燕那里抱过来，放桌子上一时有些踌躇。

她知道，学习是需要讲究方法的，比如练习算量，有了苏尧的计算做参照，她很快就能知道问题在哪里？自己哪些地方没有彻底弄明白。

这个签证也是，她很想参照程海燕的处理方式和计算结果，但就是无法向她开口要，那毕竟是人家的劳动成果，明知道她会找个借口拒绝，又何必自讨没趣？

忽然她又想起，昨天下班前，好像李主任要求程海燕把先做完的这部分内容传给他的，不如向他那里去要，他是领导，他当然希望手下的人各项业务尽快熟练起来吧？

这么一想，莫小丫立刻去了李清流的办公室。

敲门进去，李清流正对着电脑忙着什么，见她进来，他问：“有事？”

莫小丫把自己的意图说了一遍，看李清流没有说话，她又加了一句：“我只是觉得对照着程姐的处理方式，就可以纠正我理解上的偏差”

“可以，一会儿我发给你。”李清流说，其实刚才他是在忙手里的事情，所以停顿了下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没想到这小丫头误会了。

莫小丫看李清流的眼神里有赞许的意思，就鼓起勇气问：“主任，如果有理解不了的地方，我可以来请教你吗？”

“可以呀，随时来，就怕你们连问题都找不到。”

“那好，您的话我可记住了，回头我来请教您，希望您能不吝赐教，这是我的U盘，请您帮我拷贝一下，可以吗？”莫小丫毕恭毕敬诚心满满地说。

李清流笑了笑，接过莫小丫的这个8G容量的U盘，插到了自己电脑上。

“你用的是图形算量？”李清流忽然问。

他打开莫小丫的U盘，看到里面都是这个工程的软件计算底稿，还有一些零星项目的计算稿，都整齐地躺在一个取名为“雅苑结算底稿”的文件包里。

“这个工程项目着急，所以就用软件算量了，起码算钢筋和混凝土的速度要快好多”

“熟练吗？”

“还可以，基本上可以做了。”

“底稿拷贝给我吧，我正好也看看准确程度。”

就在莫小丫离开时，李清流又说了句：“关于签证方面的资料，拷回去有问题尽快提，一是现在结算还没有定稿，有问题可以修正，另外，我还要给你安排其他工作。”

莫小丫答应一声，从李清流办公室回来，对着桌子上的纸质版签证资料和刚拷贝回来的电子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莫小丫发现有个签证的意思和程海燕的报价内容有些不相符，这是一个屋面防水及保温工程的整项变更，可是程海燕却只做了几个关键工序的报价，按照图集和材料做法表，报价工序不全，她去问李清流这算不算是漏项？

李清流对照资料看，发现的确是这么回事情，看来真是程海燕图省事了，这6栋楼的所有屋面量，如果累加起来，漏报金额绝对不下十几万元。

李清流又让程海燕对这份洽商重新报价，她对李清流提出的问题没有解释的余地，只有更加用心地去改过来，根本没有想到这是莫小丫发现的问题。她只有暗暗佩服李清流的细致和慧眼，在这么多的项目中，他还能看这么仔细。

还有几份与主体工程无关的施工项目签证，内容是修建供甲方现场使用的临时设施，莫小丫发现签证上既无现场监理方的签字，也无甲方代表的签字，她觉得这种资料肯定是无效的。

道理很简单，要是没有那些人的签字，如果施工方自己随便写就能生效的话，甲方怎么控制造价呀？

莫小丫把这个问题提出来请教李清流，其实，就是想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这样的资料怎么做才能有效，并且经得起司法鉴定。

可以说这是程海燕的疏漏，她在做预算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本来是要征求李清流的意思，看这种资料补签字？又正赶上李清流出差，等他回来，她把这个问题又给忘了。

当莫小丫拿这些问题问李清流时，李清流真是有些无语，这也是关键的内容，牵扯金额也很大，怎么程海燕没有提出来？

这应该是现场施工时发生变化时就应该做完整的资料，如今现场监理和甲方的管理人员已经早撤场了，补签字根本是不可能的：谁会对这种时过境迁的事情买单呢？要怪就怪当时自己现场管理人员的没有责任心。

总之，莫小丫有针对性的类似问题提的多了，关键的一些洽商李清流脑袋里也有些具体的印象。

说实话，对这个项目，李清流真是有些操淡，所有的资料都似是而非，尤其一些签证内容，不是缺监理签字，就是缺设计签字，自己三令五申地发文强调这些工作的重要性，可是，事情总是做得这么不美。

他知道，有些事情，仅靠项目成本部的人是很难做好的，关键还在于项目经理项目总工的重视程度，干工程，尤其是施工企业，不能一味只干活不算账。

这种烂事，项目上没有及时处理，最后都推到自己这里来了，真他妈窝火。

每个项目都在叫嚷着亏损，每到年底财务报表上来，成本大的吓人，什么管理费，什么招待费，尤其是材料费，数据更是惊人，而干了活，却不懂得及时算账

真不想管这个费心不讨好的事情，不在其位，不知道这个工作的重要性。很多次，他都想走人，但毕竟在这个单位工作时间长了，有点感情，另外，总经理对他也很不错。

没办法，在其位，谋其职，在他李清流还没有走人之前，撂挑子的事情，他是做不来的。

萌生去意，李清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想上项目当项目经理，总经理不放，非要让他给他管这个经济账，可呆在这里，工资不郎，却为了成本核算，为了绩效考核，为了给人擦屁股的这些烂事儿，他也得罪了很多项目上的各路人物。

李清流和妻子都不是本市人，父母年龄都有些大了，他们也照顾不上，接过来吧，老人又不愿意来，所以心里就有些烦恼。

年前，李清流的母亲做了心脏搭桥手术，母亲原本就没有工作，他是独子，所有手术医疗等费用都必须由他来负担，母亲的病，让他顿感经济上的压力。

他虽然被公司列为后备干部，以后提拔为班子成员也是可以预见的，但是，那毕竟要假以时日，解决不了他现在的需要。

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回父母所在地工作，当然，经济也是首要考虑的问题。

一个月前，他刚应聘了自己父母所在城市的一个上市民企的工作岗位，这是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成本总监的职务，面试已经通过，年薪是现在工资的好几倍。

而他妻子是个中学老师，这些年来一直带初中班的英语，也准备这个暑假后，跟他一起回他父母所在地，应聘私立学校的老师，收入一般都不下六千元。

给总经理说了自己将要离职的情况，总经理很是挽留，但听了李清流家的状况后，总经理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挽留他：官帽那毕竟到换届的时候才有可能，而且也不能现在就许诺他这个官帽。

总经理最终同意他走，但要求李清流坐镇，把一些棘手的问题都处理一下再走，比如，这个项目的结算。

而这份结算至少把该要的都要拿回来，而完善资料，就得走正规程序，否则，等甲方审核时提出这种疑问，那时自己还得想办法去解决。

虽然督促检查各项目及时结算，也是他的职责，但彼时，那个项目经理似乎是个很牛的人，对公司管理部门的要求根本就置之不理，项目一完工，据说自己也赚了个大满贯，然后轻巧地拍屁股走人了。

靠，就这屁股都擦不干净的人，成天还都牛皮哄哄的，这些烂事儿就应该让他们当事人自己去处理干净才对，但这又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这个项目经理辞职后，其他的人，也是调走的调走，上其他项目的上其他项目，总之，就算是没有走的人，也都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了。所以，这个项目的资料完善是没法指望当事人了。

对于这种情况，到此时，所有的领导都明白其中的问题，李清流心里直骂娘，可到他这里，已经不是去纠结该是谁的责任，而是需要切实地解决问题。

目前，他只能是把具体情况做了说明，并从专业角度提出了处理建议。

至于如何就具体问题和甲方做好沟通工作，还得看总经理的意思，因为现在项目撤摊前都擅自把所有的竣工资料都已经上交，想顺利做好竣工结算，就必须查看正式存档的验收资料，做好翔实有效的文字资料，否则，对方有心给你，在缺乏依据的情况，任谁也不敢批了这笔费用，因为谁也不敢承担这个责任。

这种现象，其实李清流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干活的人，所谓各有各的心思，有些人就是希望把结算的程序弄得很复杂很混乱，材料、设备、用工都弄成一锅粥，留下有耐心的慢慢去整吧。

李清流考虑再三，还是找了总经理，他不希望自己经手的事情，留下一些让别人擦屁股而说三道四的事情，虽然，他现在就是替他人在擦屁股，可是，工作移交到他这里，就成了他职责范围内的事。

后来总经理和李清流专门去找了一趟甲方相关负责人，请吃请喝再来个表示，人家才终于松口让他们从资料室借走相关验收资料。

这也是李清流这个内行人想出的办法，没有有效的资料依据，就算对方想给你这笔钱，也找不到给的理由，要怪，只能怪自己公司的管理水平差。

这个项目如此，其他项目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当然，他手头需要跟进处理的还有好几个，另外也有项目前期的一些测算、分包等等，这正是总经理又拖住他的主要原因。

有一次，莫小丫敲门进去请教一个问题，看李清流正对着电脑叹气。

莫小丫现在从心底里佩服李清流，虽然他不做具体工作，但每项具体工作都贯穿着他的处理方式，他给大家提纲挈领地指点方向和思路，事情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而随着和李清流的不断接触和熟悉，她对他也没有了最初怕打扰他的顾虑。他是那种平时不和下属嘻嘻哈哈的人，可是，遇到业务上的事情请教他，他却会不厌其烦给你讲明白。

此时见李清流叹息，莫小丫不由问怎么了，李清流指着电脑里的一个指标对比表，对她说，有几项指标6栋楼相差很大，肯定是有问题的，追根溯源，就是工程量的偏差。

莫小丫看了一眼，果然，有几项结构工程量，尤其是钢筋用量。

莫小丫想也没有想，就对李清流说：“我可以保证我的钢筋量没有太大偏差，之前我请一个软件算量郎手的把过脉，如果李主任相信我的计算能力，我可以把另外这几个楼的钢筋量重核一次。”

莫小丫没有提是设计院的苏尧，而李清流听了，还以为莫小丫说的是郎几届的学姐师兄们。

每个人都有那么个同学圈子的，最不济也还要参加个造价群之类的，在本办公室无法请教同事的问题，在这种群里，反而能得到最详细的解答。

李清流知道这个偏差实在有些大，但如果他这个主任把大量的时间都用来做这些具体的业务工作，那真是其他的事情就不用做了。

对这个公司，毕竟还是很有感情的，他也想在走之前，把这个结算办漂亮点，算是还总经理的一个人情吧，可是，又有那个合同条款的约束，后期和甲方的核对，自己是不会等到那个时候了。

可是如果再让赵雪梅和王雅琴自己去核，不但需要一段时间，而且也还未必核得准，他还在考虑，要不要让程海燕要过他们的计算底稿，有针对性地抽查几个构件，真有问题的话，就按照莫小丫的计算含量调过来。

莫小丫的计算底稿，他是看过了的，没有大的失误，李清流为了应对投标时的郎强度核量需要，最初他用过预算大师，最近两年又用广联达图形算量软件，玩得都很熟练。

只是，他要求了好几次，办公室这帮女同志，没有人耐心学这个，反正她们的日常工作，重点就是管理项目而已，所以，她们不学，他也不好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