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两三步远的距离，容成润看着他那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沉默一阵，轻轻舒了口气，有些感慨地道：“筝玉是个有福之人，能够遇到你这样的朋友。”

聂素之本已做好赴死的准备，迟迟不见他动手，心下不觉有些奇怪，又听到他这样说，忍不住睁开眼睛道：“你不杀我”

容成润凝视着夜色中他那张清俊儒雅的面容，淡淡一笑：“我虽然不介意做出辣手杀人之事，但是却不想看到她为难。一边是身为知府应当秉公执法，一边是以心相交视如知己之人，这让她如何抉择我想，这种两难的局面，素之兄也是不愿意看到的吧”

聂素之闻言忍不住一怔，他方才做出杀了孔令凡为筝玉除去后患的决定之时，也只是想到，大不了自己以死抵命，却忘了身为知府的她要拿自己视为知己的人问罪要何其的挣扎。

容成润微微抬头望了一眼墨蓝天幕中那轮皎洁的圆月，又接着道：“此地虽然月色朗朗，又有繁花作伴，是个绝佳的埋骨之地，但是满腹才华化作一抔黄土，素之兄不觉得遗憾么”

“我……”被戳到内心深处那个最细微的部位，聂素之发现自己竟然不知该怎样辩驳。

容成润向前走了两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男子汉大丈夫，就是死，也应当死得其所。”

这话虽然说得文雅隐晦，但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你因为杀了他而获罪，那是不值得的。

孔令凡原本以为容成润是特意来救他的，听到他这样说，心下忍不住有些恼怒：“容成润，你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堂堂知县大人的公子，连被聂素之杀死的资格都没有吗

容成润微微转身，神情柔和地望向他：“孔公子，我这是在救你性命啊，你听不出来么”

“你……我不稀罕你来救！”孔令凡气恼地瞪着他。

容成润丝毫不介意他说话的语气，轻轻笑道：“难道孔公子是不想活了”

孔令凡冷哼一声道：“我就是死，也不用你来假好心。”

“那好，”容成润悠然一笑，向一边的花木旁走了几步，将聂素之方才落在地上的剑踢入手中，朝他一递：“既然一心想要赴死，那便自己动手吧，也好不连累别人。”

“容成润，你……”

容成润见他不接剑，微微敛了敛笑容，转身看向旁边的聂素之：“素之兄，大人还在佛堂等着呢，我们过去吧。”

聂素之有些忧虑地看了孔令凡一眼，知道自己不能再杀他了，遂轻轻点了点头：“也好。”

撇下孔令凡，二人沿着阴影重叠的只能容下一人的花下小径前后走出这片花林，外面便是容成润过来时所走的那条林荫小路。

此处没有低矮花枝的阻挡，道路又宽，足够容下五六个人并排前行，是以不用再一前一后。容成润微微放缓脚步，等待聂素之跟上来，与他并肩而行，轻声问道：“素之兄，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一路走来，虽然由于自己走在的前面，并不能看见他的神情，但听到身后沉重的脚步声，他还是能够猜测得出，聂素之定是对于方才的事情心有疑虑。

聂素之本来还在犹豫该不该说，听到他如此问，也便不再迟疑，低声道：“容成兄，你方才那样说他，他会不会心生怨恨，而对大人有所不利”

容成润偏头望向他，淡淡笑道：“这你不必担心，我方才那样说只是为了试探他的性情。像他那样刚烈要强的性子，既然答应了大人为她保密，就一定不屑于做出恩将仇报这种事来。”

“如此便好。”聂素之终于松了口气，向着他一拱手，道，“容成兄，方才真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及时赶来阻止，恐怕我现在已经成了杀人凶犯了。”

“素之兄不必如此，”容成润抬手扶了他一把，“只是以后切莫如此鲁莽了。”

聂素之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容成兄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