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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元静不同,十几年来,他都是人们心中的善人儒商重情重义之士。这么久的时间,威望早已雨打不动地树立在那儿。因为有那威望在,所以他说得话才更为贵重,让大家都相信,那银子捐出之后定不会到他的囊中,而是真正用到学堂中去。
不觉到了下午,太阳的光芒不再那么烈,这中间筝玉甚至去附近的酒楼吃了个午饭,台前围着捐献的人还是围得水泄不通。
在这不算很大的宁州城,竟然能够让人潮拥挤的场面持续这么久,筝玉对陶元静的欣赏陡然升级为钦佩。
是啊,真得佩服,不仅仅是令众人信服的威望,还有他的性情作为……这些所表现出的,是一颗善良随和重情重义的心。
她觉得,能够有幸认识并结交他,这宁州,也算是没有白走一遭。
直到傍晚时分,太阳渐渐下山,西边的天空只留下一道如血的残红,围在台前的人群才渐渐少了。
筝玉感到手上有些重重的感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出门时所带的那箱银子,竟然整整提了一天。
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是该捐出去了,反正总不至于这样带来,再这样带回去。
“看!”
“快瞧那边!”
……
筝玉还未来得及踏出步子,突然听到人群中一阵躁动。她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发现自己左手的方向慢慢驶来一辆由两匹白马拉着的华丽的马车。
虽然此时台前的人已经散去不少,但也只是不再那么拥挤,人还是有很多的。所以,那马车行驶的相当缓慢。
过了大约半刻钟,那几乎以龟速行驶的华丽马车才终于停了下来。隔着约莫一丈远的距离,筝玉看到,马车厚重的帘子被轻轻撩起一角,接着露出一方雪白的衣袖,以及随着身子的微微前倾而出现在车帘缝隙中的绝美的侧面。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却并没有逃脱筝玉敏锐的眼睛。那车内所坐之人,竟然是,竟然是……
筝玉暂时放下上台捐银子的事情,快步向那边走过去,走到车前,对着车内白衣胜雪安然静坐的青年微微一笑:“容成,你也是来捐献爱心的么”
容成润微微侧眸,透过撩开的车帘瞥了一眼那台上之人,然后转过头来望着她,黑眸中带了些复杂的神色。怔了一阵子,他微扬唇角轻轻一笑:“你所说不错,我的确是来捐献爱心的。”他垂眸看了看筝玉手中托着的那个沉甸甸的小木箱,认真思虑了一下,从身旁方桌之上拿过一个暗红色油漆,雕着精致花纹的木盒,雪上加霜的给她摞在上面,道,“既然你也要去,那便帮我一道捎过去吧,我正好有些累了。”
筝玉看着他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忍不住撇了撇嘴,这哪里有一丝累的样子,分明就是贪懒不愿动弹。
不过,他加上去的那个盒子并没多重倒是让筝玉有些惊奇,她那木箱中才三百两银子,这样托着就已经很重了,他这盒子的重量连她木箱的十分之一都不到,那到底是多少啊,他容成家这么有钱,总不至于如此小气吧。
这样想着,筝玉也不顾当着容成润的面,抬手将那没有上锁的木盒打开。
掀开盒盖的那一瞬间,筝玉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轻了,轻是理所当然的,因为里面根本没有银子,而是——厚厚的一打银票。
一百两一张的,一,二,三,四,五,六……筝玉瞄着那银票微微错开的缝隙,在心中估算着,半尺高的木盒,足足占去了四分之一,少说也有五六十张,也就是说,少说有五六千两。
无意间抬眸,对上容成润似笑非笑的目光,筝玉脸上一热,忙道:“呵呵,容成,你真大方,我代将要入学的孩子们谢谢你了……”
现在天色有些晚了,光线昏暗,她只有心存侥幸地期待着他不要看出自己的异样。刚刚还揣测他的盒子那么轻,是不是银子太少,看来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容成润微敛笑容,目光轻轻停留在她黄昏中清润的脸颊上,合声问道:“这些够了么”
“什么”筝玉不解地望着他。
容成润凝望着她,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瞳映着傍晚璀璨的红霞,亮的夺目,他轻轻道:“我是说,一万两,够学堂一年的开销了么”
“什么,这是一万两”筝玉垂眸又望了一眼盒子里那厚厚的一打银票,惊奇地问道。她的估算能力似乎有些差了,一万两银票,却算成五六千两,将近少算了一半。
容成润点点头,道:“不错,这是一万两,一万两,一年,够了么”
“自然是够了,这么多,两年,三年,都够用……”突然意识到他语气的不对劲,筝玉问道,“容成,你这是什么意思”
容成润垂目淡淡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不要再募捐了,确切的说,不要和陶元静走得太近。”
“为什么”筝玉对此很是不解。
她初来宁州时接风宴上与陶元静短暂的接触,再加上这两天看到的他的做为,筝玉觉得,他是属于很正义和善并且重情重义的那种人,容成润说让她不要和他走太近,应该不会是因为他这个人有问题,而让她提防。
但若说容成润是那种小肚鸡肠,只想让筝玉与他一个人接近,而不能与别人走得太近的人,也似乎不太可能。前几天她都把段铭藏到了她的住处,他也没说什么。
难道是因为二人关系不好
这也解释不过去啊,前些时日,陶元静还曾说过,等到梅花盛开的时候,他举办梅花宴,会请容成润去弹琴助兴。当时说那些话时,还一副很引以为傲的样子。
真是想不通。
容成润道:“你先听我的,拿着这些银票,募捐不管募得多少银两,就到此为止。倘若你想听理由,明日午后去圃园找我,我自会解释给你听。”
说罢,他轻轻一放手,厚重的车帘便滑落下来,将两个人隔开,轻轻地颤动了几下,然后静止。接着,车内传出低沉温朗的声音:“走罢。”
“是,公子。”外面的车夫恭敬地答应一声,利落地上车,拿起一旁的马鞭。
“不,容成,我现在就想听。”筝玉双手托着木盒木箱,站在外面,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
车内没有回音。
片刻之后,那车夫道:“江大人,麻烦您让一下吧。”
好嚣张的人,竟然不回她的话,还有没有把她这个一州知府放在眼里
连家里的车夫也跟着嚣张,知道她是江大人,还让她让路,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
马车已经开始慢慢行使,筝玉虽然心有怨怼,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走远,渐渐淹没在黄昏中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等到那马车彻底消失不见,筝玉才将木盒的盖子轻轻盖上,转头望向那募捐的台子。
此时上台捐献钱财的人已经不多了,陆陆续续的,上上下下。台子后面高悬的红绸在微冷的风中恣意地晃动着,昏暗的黄昏虽然并没有完全淹没色彩,但却不如白日那样明丽了,反而带了些暗沉之色,如三个月前江晋垣遇刺的那个黄昏地上凝固的血液。
血液……
许久,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筝玉立刻被自己下了一跳。
这募捐是为孩子们筹集读书费用,是好事啊,那飘动的红绸也是代表着吉祥喜庆。自己心中怎么会有这么阴暗的一面,竟然想到那个字眼……
还是方才听了容成润的一席话,潜意识里对陶元静有那么一点点儿……很微小的……不信任……
陶元静还在台上忙活着,由于离得有些远,天色也有些昏暗,筝玉现在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那拱手伸手的动过由于幅度稍微大一些,还是能够辨得清楚的,通过那样的动作,她基本上能够想象出他儒雅随和的神情。
从早上她到来开始,到现在少说也有三四个时辰,这三四个时辰中,她在的时间,他都一直都在,就是她离开吃午餐的那半个时辰,筝玉猜测他也一直都在。那么繁忙的捐款过程,他根本脱不开身。
也就是说,他为了帮学堂募捐,甚至连午饭都没吃。
筝玉心中顿时有些自责,别人好心好意帮她,她却在这里猜疑人家……
不行,这个苗头坚决要打住。
即便在容成润与陶元静之间,她心中更为偏重的还是容成润,即便不听从容成润的劝说,他可能会因此心生芥蒂,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她也一定不能做。
受人恩惠,就得知恩图报。
这是原则问题。
这样想着,也没多做犹豫,筝玉吩咐莫淮在下面等着,抱紧手中的木盒木箱,穿过不算拥挤的人群,向台上走去。
陶元静看到她上来,显然有些意外,向那几个家仆低声交代了几句,便快步迎了上来,惊讶地问道:“江大人,您怎么来了”
筝玉向他微微一笑,举了举手里的木盒木箱,道:“大家都来捐献善款,岂能缺了我这一份”
陶元静本就不是那种喜欢大惊小怪的人,听筝玉这样一说,神色很快恢复了平静,笑道:“江大人若要捐,大可不必亲自过来,命人送过来即可。”
“命人送,岂不是太没有诚意了”筝玉望着暮色中他那张儒雅温和的面容,顿了顿,有些认真地道:“谢谢你,陶员外。”
谢谢他有这份爱心不求回报地为学堂募集善款,谢谢他那么辛苦却毫无怨言地为她做这么多。
陶元静轻轻笑了笑:“大人有心为孩子们办学堂,在下尽些绵薄之力,也是应该的,大人不必客气。”微微垂眸思忖了片刻,他又道,“大人一口一个陶员外,未免显得生分了,倘若大人不嫌弃,便叫我元静罢。”
筝玉不曾想他会突然有这样的提议,微微一怔。不过,很快她又笑了,一双澄澈的眼眸映着微暮的夜色,如星辰般璀璨:“元静兄,我便叫你元静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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