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翎霜凝眉，问道：“小慈，你之前并未认识柳妃吗？”

小慈道：“以往我很少入宫，就算是德宁公主我也只是曾见过几面，至于她身边侍女，我确实从未好好注意过，之后关于柳妃之事也只是听宫人所说。”

厉翎霜沉声道：“换句话说，关于德宁的事，如果在这西图之中还有谁比夜浩晨得知得清楚的人恐怕她是不二人选。”

小慈道：“翎姐姐，你不会是想？”

厉翎霜淡笑道：“有何不可？”

小慈无奈道：“姐姐你这是何苦呢？柳惠儿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当初我们好不容易才把她铲除了，如今却又要帮她，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不反对。”

厉翎霜含笑解释道：“傻丫头，你以为在这深宫大院中柳惠儿就因为生有一子，我们就需要多加防范吗？那淑妃和其他诸位嫔妃呢？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又岂知我们此时很可能已然成了鹬蚌。比之淑妃，柳惠儿根基不深，所有的希望都寄诸于昭琦身上，只要皇后一日不是淑妃，只要昭琦他日登基为帝，她便是最后的胜利者，贵为太后，然一旦昭琦被淑妃认养，她便一无所有了。至于淑妃，她在朝中的早就有一帮子臣子在辅助于她，如果加之有昭琦，你觉得西图今后会如何？会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

小慈不解道：“这些我也明白，可是我们如今不是正跟淑妃合作的吗？如若我们出手帮助柳惠儿，她会如何想？如果她先反过头来对付我们，姐姐，你怎么办？”

厉翎霜笑道：“小慈，莫慌，姐姐既然能说出这些，能走到这一步，必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当淑妃是真心与我们合作，她对我登上这西图后位就毫无意见。她能与我合作，左不过是因为想借我之手拉柳惠儿下台，你且看此次围宫之事便可看出，如若不是夜浩晨在暗中有所防范，早先一步提醒，只怕倒是她会连着我这个皇后一并除了。”

小慈道：“姐姐，你是说夜浩晨在帮你？他……”

厉翎霜笑道：“小慈，我一早便说过，我与他只是达成协议合作而已，在彼此都有利用价值之前，他断然不会允许他人破坏他的计划，包括他后宫的那些嫔妃。”

小慈听后，突然感觉很可怕：“姐姐，你说他究竟是多情、专情还是凉薄？”

厉翎霜笑道：“红颜未老恩先断，自古以来帝王之爱便是一种奢望，至于夜浩晨究竟是如何，我不方便谈论。”

小慈苦涩地笑笑：“还好，我并非生在皇家，要不这生岂不尽毁。”

厉翎霜浅笑着安慰她。

小慈问道：“翎姐姐，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去找柳惠儿吗？”

厉翎霜含笑点头：“且去看看再说便好。”

……

冷宫。

柳惠儿听闻厉翎霜的来意后，冷笑道：“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厉翎霜含笑道：“就凭如今你人在冷宫，而我仍是这西图的皇后。”

柳惠儿大笑道：“可你也莫忘了，在这西图后宫，真正掌权协理后宫的人是淑妃，而非皇后你，至于皇后，只怕也只是个挂名罢了。”

厉翎霜笑道：“柳惠儿，你可知你为何会输，说实话，你此计很好，我若真没有防范，那时无论赢家是谁，受连累的人都会是我，可最后，无论你二人如何争斗，我始终可以置身事外，你可想过其中的缘由？”

柳惠儿震惊地看着她，随后摇头否决道：“不可能，你凭什么？我不信，我不信皇上会这么待你。”

厉翎霜浅笑嫣然：“你已然猜到何苦否决，如若没有皇上他的授意与袒护，按照我不争的性子，你觉着我会是你们二人的对手吗？”

柳惠儿半信半疑：“那你为何会要帮我，让我帮你对付淑妃，可你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既然有皇上袒护，你完全没必要与我合作，你究竟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厉翎霜收敛笑容，道：“告诉我所有关于德宁的事。”

顿时，柳惠儿脸色惨白。

厉翎霜知晓自己算是问对了人，于是问道：“当年你本是德宁身边的贴身侍婢，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德宁会突然遣送归国，还莫名其妙被暗杀。”

柳惠儿大惊：“你知道她是被杀的？”

厉翎霜眼神微凛：“告诉我幕后之人是谁？”

柳惠儿被厉翎霜的神情吓到，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不是……不是我害死……害死她的。”

厉翎霜冷笑道：“既然与你无关，你又何须如此心虚害怕，只需把真相告知我，我便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从冷宫中出来，恢复你的妃位，甚至我可以让皇上立昭琦为太子，这么丰厚的条件，你还不说吗？”

柳惠儿道：“你能左右皇上？”

厉翎霜含笑道：“这话说的不妥，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如何能左右得了一国之君，最多会在其耳边提提意见，促成好事。”

柳惠儿道：“你有把握让我出冷宫，甚至恢复妃位，夺回昭琦。”

厉翎霜道：“我既然敢开这个口，自然是有法子做到的，你只需将你所知的一切通通告知我便好。还有，你最好实话实说，别一味想隐瞒什么，若被我得知你敢欺瞒我，你要相信我自是有法子整治你。”

柳惠儿冷笑道：“你这算是在与我商量，还是想与我合作，或者是在威胁我？”

厉翎霜笑道：“什么都好，便要看你如何去看了。”

柳惠儿冷静下来，道：“好，我可以告诉你，不过我怎知你会否会骗我？”

厉翎霜笑道：“你若所说一切皆是实情，我厉翎霜向来一言九鼎，自是没理由要唬你。”

柳惠儿思前想后了好一会，知晓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已然没了选择的机会，如若想要翻身，只怕也只有眼前这个机会了，她不舍得放弃。

可对于厉翎霜，她仍然有所保留，尤其是提到德宁，当初她的身份是德宁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婢，后来也多少是因为德宁公主的关系她才得以被夜浩晨赏识，得以成为如今的局面。

在西图，她柳惠儿出生低微，不比淑妃，母族背景深厚不说，在朝中更是有一众大臣支持，根基深厚。

她柳惠儿除了一子昭琦，再无其他可以倚靠的。

最终，柳惠儿答应道：“我答应你。”

……

柳惠儿尽量回忆之前与德宁在一起时发生的点点滴滴，可厉翎霜一路细细听来并未发觉有何不妥，于是便直截了当问道：“你且回忆一下之前德宁可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柳惠儿道：“要说什么特别的人特别的事，便不得不提薛公公了。”

“薛公公？”厉翎霜皱眉：“他又是何人？”

柳惠儿解释道：“薛公公原是在德宁公主身边跟着伺候的，公主有何差事也多是薛公公去做的，可以说，薛公公是德宁公主的心腹。”

厉翎霜尽量回忆，似乎德宁从圣齐嫁往西图之时，身边并无一人姓薛，于是便问道：“这位薛公公可有替德宁做过什么特别的事？”

柳惠儿回忆道：“我记得有一日公主遣了宫中所有人出去，只余薛公公一人在大殿中，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我进去的时候，发现公主竟红肿着双眼，问公主，公主却不肯与我说，是以其中的缘由只怕也只有薛公公得知了。”

厉翎霜凝眉，道：“那薛公公如今在哪？”

柳惠儿道：“自公主回了西图之后，薛公公便消失了，无人知晓他去往何处。”

厉翎霜问道：“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皇上没有派人去调查？”

柳惠儿解释道：“自是费了一番心思去调查的，但人确实是消失了，更何况薛公公的身份只是德宁公主身边的一位管事太监，到最后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厉翎霜想了想，又追问道：“德宁一般跟什么人来往比较频繁？”

柳惠儿凝眉，道：“若说来往，在这后宫，除了淑妃曾去过公主那几回，便只有一个神秘人了。”

厉翎霜问道：“神秘人？”

柳惠儿回忆道：“神秘人究竟是何身份我并不知晓，公主也从未对我提起过，但我只是隐隐觉着此人跟公主有着深厚的关系，至少是有血缘关系，或是许久之前便是熟识的。”

厉翎霜淡淡道：“你并不知晓此人身份，那你如何肯定德宁与此人熟识？”

柳惠儿道：“有一次我曾碰到过那个神秘人与公主在一起，公主对他十分尊敬，看着像是长辈的模样。”

厉翎霜追问道：“那人大概多大？”

柳惠儿回想了一番，道：“应该五十多的模样。”

厉翎霜细细想着可能的人选，转而暂时放下心头的思绪，问道：“你方才说到淑妃，淑妃之前也曾跟德宁有过接触吗？”

柳惠儿笑道：“我知道我如今说这些你未必就肯相信，你肯定会想我是为了撇清关系，或者因着其他什么缘由，才想着把淑妃也给牵扯进来，可是事实淑妃确实有找过公主，但至于她和公主之间究竟发生过何事，或许这个答案你也只能找她本人为你解答了。”

厉翎霜道：“如何说？”

柳惠儿道：“淑妃每次去找公主，都是将宫殿中所有人遣散的，所以她二人具体说了什么，如今只怕也只有淑妃一人知晓了。”

厉翎霜颔首，离开之际道：“你放心，本宫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办到，你且耐心等候皇上的旨意便可，至于你所说的那些，本宫也自会找人去一一调查清楚。”

……

回到宫中，萧云雪听闻厉翎霜去了冷宫，焦急万分：“你这孩子，冷宫那是什么地方，冷飕飕的，你身子又不好，何故去那？”

厉翎霜浅笑着解释：“娘，我都这么大个人了，会好好照顾自己，我有分寸的。”

萧云雪微斥道：“有分寸你告诉我你何故去冷宫？去找那柳惠儿做什么？”

厉翎霜知晓定是自己宫中人走漏了风声，无奈笑道：“娘，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女儿的确是去冷宫找了柳惠儿，也不为什么，只是想从她那打听一些东西罢了。”

萧云雪皱眉：“你想问什么？还想着为德宁报仇吗？”

厉翎霜道：“娘，女儿不想欺瞒您，当初决定答应夜浩晨的要求，与他达成协议就是为了找出真相，还德宁一个公道。娘，德宁不是别人，她是我的妹妹，是我最疼爱的妹妹，当初也是这个妹妹为了我才来西图和亲的，如果当初不是德宁，或许我们母女也不可能相遇，或许女儿当初早就不再人世了。娘，我做不到弃德宁于不顾。”

萧云雪道：“翎儿，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怎么你还是放不下呢？你这样，娘很心疼，你知道吗？德宁的事，娘也多少听说过一些，可是事情不是早就结束了吗，如今你又何苦再翻出来呢？翎儿，人要往前看，如今你总放不下以往的事，你让娘如何相信你可以好好照顾自己，相信你的选择不会有错。”

厉翎霜执拗道：“娘，我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可以不去管之前的过往恩怨，可是我不能不管德宁，明知德宁之死有冤情，我怎能视若无睹。娘，人心肉长，女儿再绝情也绝不会如此啊。”

萧云雪问道：“就算真被你查出了真相又能如何呢？翎儿，你可想过有时真相往往是很伤人的，你真的做好这个心理准备了吗？你可有想过如果德宁泉下有知，她可真的希望你去调查这些，她可会希望看到你深陷险地。翎儿，傻女儿，为什么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你仍然想不通呢？”

厉翎霜苦涩地笑笑，道：“娘，正是因为女儿经历过这些，也知晓或许所谓的真相很残酷，可是按照我的性子，如果不把真相找出来，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我知道我自己很执拗，也知道我应该改一改，知道自己这样做很自私，可是就算真的明白这些，让我真的去放手，我办不到。”

萧云雪轻叹道：“傻丫头，你是我的女儿，虽然没有看着你长大，可你的性子娘又怎会不了解。翎儿，娘不是想干涉你什么，只是不想看到你重蹈覆辙，再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厉翎霜摇头，道：“娘，女儿不会允许自己再重蹈覆辙的，我不是没有给过他机会，只是一次次的利用与伤害，早已消耗了女儿对他仅存的爱恋，对他已然绝望。”

萧云雪心疼地拍了拍她的手，道：“都过去了，别再想了。”

厉翎霜淡笑道：“娘，你出宫帮我带句话给小慈可好。”

萧云雪皱眉：“你这算是赶娘出宫？”

厉翎霜无奈道：“娘，你可别忘了，我们约定的时间已然到了，何况如今这宫中可谓杀伐尽现，你在这，我如何安心。你出宫在他身边，至少有他可以保你安全，女儿也可安心一些。”

萧云雪轻叹道：“罢了，都听你的。”

厉翎霜便道：“让小慈去查一下之前在德宁身边随身侍候的薛公公，按照柳惠儿的说法，薛公公很有可能已经出宫了。”

萧云雪道：“薛公公？”

厉翎霜点头，道：“此人是关键人物，或许只有找到他，我们才能找到真相。还有那个神秘人，他究竟是谁？与德宁熟识的，且德宁对其很是尊敬，是德宁的长辈，那是圣齐皇室之人或是皇室宗亲吗？”

萧云雪问道：“你怀疑？”

厉翎霜摇头，道：“不可能是他，按照柳惠儿回忆的时间，那段时间应是我厉家满门抄斩之后没多久，那时夏侯彦青一直陪着娘亲，根本分身乏术。”

萧云雪道：“那又会是什么人？是圣齐的皇室宗亲吗？”

厉翎霜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敢肯定，只是一种直觉，此人一直暗中将圣齐所发生的一切事告知德宁，德宁对其又十分尊敬，按照柳惠儿的回忆，此人身份应是十分尊贵的，如果不是皇室中人，便应是皇室宗亲无疑了。”

厉翎霜道：“娘，我想找出那个人，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就是那个幕后之人，德宁的死是否与他有关？”

萧云雪轻轻点头，答应道：“好，娘出宫，会告诉小慈，让她找人去查薛公公的事，也会去问彦青，让他设法找出那个神秘人。”

厉翎霜感激一笑：“娘，谢谢你这么支持我。”

萧云雪无奈笑道：“傻丫头，你可是我的女儿，娘又有什么理由不支持你呢？”

淑妃得知厉翎霜去冷宫找过柳惠儿后，气冲冲地来到凝香殿。

厉翎霜浅笑着看着淑妃，笑道：“淑妃这是怎么了，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倒像是来本宫这凝香殿兴师问罪的？”

淑妃冷笑道：“兴师问罪？皇后娘娘可要折煞臣妾了？臣妾只是有一事不明，来娘娘这，望娘娘可以给个明确的说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