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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昏迷三天了,怎么还不醒?莫非是药不好?”
那个男子被我们救回来之后,找郎中给他看了,药也喝了,他仍旧迷迷糊糊地醒不过来,偶尔发出点声音,我们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这可把我着急坏了,我真怕他醒不过来了。卫青很是镇定,在一旁叫我坐下,说慢慢地等待就是了。
“他要早点好起来,我没有多少时间等他了。”我皱着眉头说道,望了一眼榻上躺着的人。我在卫青的身边坐下,卫青说:“诗兰,你别急,他会醒的。再多耽搁几日也无妨,只要你呆在这个客栈别出去,田蚡的人怎么可能知道你躲在这里?”
我叹了口气:“话是这般没错,只是,我想从他那里知道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卫青诧异了一下,他不知道玉姣和阿垒的事,我寻思着要不要告诉他。他忽然一拍脑门,急道:“瞧我这记性,我忘了告诉你了。”
“什么?”我漫不经心地问道,心想他能有什么特别的事忘了告诉我呢。
他轻声道:“你离开豆腐馆后,阿豹和我一直在找你。没过两天豆腐馆突然来了几个官兵,把小英抓走了。”
“怎么会?”我惊得大叫了一声,以为是田蚡抓不到我,用小英来替代了。
卫青愁道:“一开始只听得建兹说是小英在河北老家那边打死了人,所以逃到长安来投奔阿豹的,现在官府的人寻到她抓去审查了。后来听阿豹说,是小英的乡人见她一个人住在老家,一时起了歹意,深夜潜进她家里,争执中她打晕了那个人,简单地收拾了行李便跑来长安了,其实那个人没死,但被她用石头砸傻了。”
“那可怎么办?”我怎么都不敢相信小英是那样烈性子的人,她性格虽有些瑕疵,但毕竟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原来也是吃了不少苦过来的。
见我低头不语了,他忙道:“阿豹在为她的事忙着。我找到你之后,一直和你在一起,他应该不知道我们的情况。”
我愣在那里,忽然忆起第一次见到小英的那个夜黑风高的秋夜里,她在屋里和我谈心时伤神地说过大不了一死了之的话,如今看来竟是因为此事。她出了那么大的事,我心揪地紧紧的,我想回豆腐馆去。
我霍地立起身来,因为太过着急,我身子没有站稳,往后仰了一下,幸而卫青反应敏捷,很快地站起接住了我的腰。他低低的笑道:“瞧你这个急性子,和当年一点没变。”
“我真的一点都没变吗?”我自己站好后,笑着反问道,心里却想我已经变得沉稳多了。也许在他眼里,我还是一点都没有变,但我明白我已不是当初他认识的杨诗兰了。
“我知道你这会在想着回豆腐馆,看看小英和阿豹他们怎么样了对不对?”他带着点挑逗的意味笑看我。我低了眼,一会才点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忍心自己跑到远处逍遥啊。”
他把我的手放在他手心里轻轻地揉着,安慰我道:“小英的事大可放心,我派人去查了,况且还有阿豹在。你别小瞧了他,他这个人本事不容小觑。”
他的话温软又不乏力度,我信任地看着他淡淡地笑了。他微微一笑,又是那种痴痴的神情盯着我。我被他盯了一会,脸就辣辣地发热了,我抽回自己的手,紧紧地合在一起放了下来。他讪讪地一笑,侧过身去长呼了一口气。
我低下头道:“对不起,卫青,我想有些话还是早点和你说比较好。”
“你现在仍然对他念念不忘是吗?我知道你还爱着他,可是在他身边,你受了那么多伤害,我只想好好地照顾你,好好地爱护你。我说过,我会努力,当我有足够的力量来保护你的时候,我就带你走。可是,你的心一直都不在我这,哪怕一个温柔的眼神,你都不肯多给我。”他说着,眉头快蹙到一起了,我看见他的手已然握得紧紧的。
他心里是不是有很多恨,恨刘彻,恨我?我是一个坏女人,曾经无意间给过他希望,后来又是我亲手将他那一点残弱的幻想给掐断了,是我伤害了他。我何尝不愧疚过,何尝不为他心疼过!
我忍着泪,低声道:“卫青,你恨我对吗?是我的错,我不该出现在你的生活中的。我这个两千年后的人,本不该出现在你和他的生活里,命运却让我们缠在一起,我不该爱上任何一个人的……”说到最后,倒成了我的自言自语了。
“玉姣,玉姣,你等我,等我……”
榻上的人咳嗽了几声,竟然坐起身来大叫道,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卫青刚想开口问我什么,谁知那个男子醒了,我们便奔至榻前去。
他看见我们在,吃了一惊,不禁抬眼打量四周,又细细地瞅我,半晌才认出我来:“你是诗兰姑娘?怎么是男子打扮?”
我扑哧一笑,道:“这个说来话长,以后再向你解释。你感觉好些没?你昏睡了几天,我们等得可焦急呢。”
卫青点头道:“不过,这位大哥怎么会晕倒在街上了?”
他看了一眼卫青,面露难色,满眼的哀愁,好像要哭出来了一样。我和卫青面面相觑,也是为他这副模样感到心酸。
我心里的那个疑问一直打在心里,此刻终于等到他醒了,我便问:“大哥,你来长安是不是寻一个女子?”
他愣了一下,若有若无地点一下头,低下头在思考着什么。
我焦急地追问道:“她是宫里的人?”
他猛地抬起头来:“姑娘怎么会知道……”
“你是来找玉姣的阿垒?”我激动地看着他清亮的眼睛,这个虽衣衫褴褛但眼睛却出奇的清澈的男子,他嘴巴微张着,讶异不已地盯向我。
卫青抓了我的手臂,不可思议地道:“诗兰,你在说什么?玉姣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真的是阿垒?”我没有理会卫青,而是直视着榻上的他。
他无力地点点头,声音带着点颤抖:“我是阿垒!我从安德县一路走到长安,就是来找玉姣的,我答应过她,我一定会来找她!可是,我这一路走得太坎坷了,人生地不熟,身上没有太多的盘缠,边给人打工攒钱然后再走一段路,我多想快点见到她。可是,好不容易来了长安,未央宫那么多的城门,我哪里进得去……”
他呜咽地哭了,这个人高马大的阿垒,在我和卫青面前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了。我也哭了,泪细细地流。
玉姣在那个监狱一样的未央宫里熬了十年,为的是有朝一日等到他来,可是她明明知道他就算来长安,他们也不可能相见。所以,她不顾一切地出宫了,回到最初的地方寻他,等他。而他呢,却从最初的地方寻到这里,一路坎坷一路辛酸,甚至险些丧命!这一段爱啊,怎么走得这么漫长曲折,他们都在互相等待,互相寻觅,却一路都错过了!
玉姣在宫里侍奉刘彻的时候,卫青和她关系虽好,但毕竟男女有别,玉姣的心事又不爱与人说,连清韶她也未曾告诉,更不可能告诉卫青了。所以,卫青根本不知道玉姣和阿垒的故事。因此,我便将玉姣和我说过的那一段往事,详细地说与卫青知道,阿垒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眼泪不断地流,他抬眼目注窗外,眼神无光神情漠然。卫青听了,自是吃惊不已,为玉姣担心起来。
我的心一沉,想到玉姣一个人留在老家里,或许她每天都像阿垒这副伤神的模样,她一个人住着会不会有坏人对她起歹意?如此一虑,我再也不能放下心来呆在长安了,我道:“卫青,我得马上离开长安了,今天就走。”但阿垒身体才刚有所恢复,我担心他经不起颠簸:“阿垒,玉姣已经回山东了,她在老家等你,我跟你回去找她。不过,你身体能行吗?”
卫青是了解我的,他知道我性子急,便劝道:“玉姣已经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几天,让他再休息几日也不迟。”
阿垒几乎带着哭腔哀求道:“我身子骨很强壮的,我能走,我们现在就走吧。”
我点了点头。
卫青道:“那我随你们一起去。”我瞪大双眼看向卫青,道:“你怎么能离开长安,陛下若是知道你擅自离职,这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卫青坚决道:“我说过,要保护你,为了你我顾不得那么多,我一定要陪在你身边。”
他的这些话如春风拂来,一下子就暖了我的心窝。我幸福地笑了。
我望了一眼窗外,外面阳光正灿烂,已是太阳稍斜的午后。
现在走当然不妥,先让阿垒吃点东西,卫青去购置一些路上所需的衣物和干粮。待到夕阳西斜,城门将关之时,趁着守城的官员防守松懈,我们可以借着天暗人多的混乱溜出去。
卫青雇了一辆马车,我化成一个少爷的模样,阿垒和卫青则换上了车夫的装束。太阳要落下去的时候,我们便出发了。
我们在城门那里排着队,人流渐渐少了。那些守城的官兵开始吆喝着,在这里守了一天,查了一天,他们应该也很累了,对我们的态度明显地不耐烦。
“车上是何人?”一个士兵走至马车前喊道,“是男是女的,给大爷出来。”
我坐在马车里惴惴不安,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到卫青跳下马车,恭敬地回道:“是我们家小少爷,来长安玩了几天,现在赶着回去见父亲,官爷可要放行啊。”
我撩起布帘的一角,看见卫青悄悄往那个士兵的手里塞了几个银锭子,那个士兵立刻眉开眼笑,但马上警惕地望了我这边一眼。我干脆将布帘拉开一大处,以便他确认我的确是一个男儿身。他冲我点点头,然后会意地摆了下头,示意我们快点过城门。卫青一面点头哈腰,一面回了马车上,和阿垒并肩坐在外面驱马驶车。
“那马车上是什么人?”
我们的马车还未出城门却被拦住了。
听声音熟悉,我撩开背后的小窗帘,看见了骑马的人,又是那个领官!我低声对卫青道:“是田蚡的亲信,他认得你,这下糟啦!”卫青显然也有点慌了,但他平静地安慰我道:“别急,大不了和他拼了。”阿垒不知底细,故而只是跟着紧张,但不敢乱出声。
阿垒道:“我去应付他。”他便跳下马车,去了领官跟前作揖道:“大人,马车上是我们家少爷,我们着急赶路回家,希望大人放行。”
“哪家少爷啊?报上名来,看在下晓不晓得?”领官迟疑了一会,开口道,语气里明显缓了不少。
“这……”阿垒语塞了,不知该如何作答。马车里的我紧张地心都提到嗓眼上了,卫青却毫不犹豫地去了领官面前,低着头压下音作揖道:“大人,我们家少爷小名小姓地,大人怎么会认得呢?”
“小名小姓人家摆什么架子,还不快滚下来见过我们大人!”收了卫青的银两的那个士兵为讨好领官,竟冲卫青摆起脸色来了。卫青的头一直低着,领官坐在马上自然看不清他的脸,故而没有起疑心。我自知出去是必不可免的事,索性给自己壮了壮胆,大大方方地下了马车,低头走了过去:“大人,小的见过大人。”
领官命我抬起头来让他细看,我犹豫了一下,方才缓缓抬起头直视他。他左看右观,声存疑惑:“怎觉得如此眼熟,又说不上哪里见过,好生奇怪。”
“平阳公主到——”随着一声喊,一辆豪华的大马车疾驶而来,在我们面前倏地勒住缰绳,两匹马儿仰头嘶叫了几声。
领官和其他士兵听到是平阳公主来了,纷纷唬得跪在地上请安:“小的们不知是公主驾到,有失远迎了。见过平阳公主!”
我和卫青焦虑地相视了一下,拉着一头雾水的阿垒一并跪在了地上。其他过路的人也都跪了下来。
平阳公主在朱红色的车帘内朗声笑了笑,便要侍女扶她下车来,看见外面的人统统跪在地上,她让我们平身后。她竟走到我们身边来。
我和平阳公主只有一面之缘,时间隔了很久,我也不是当初她见到的模样,我想她应该不记得我了。所以,见到她,我并不是十分紧张。但是,卫青,她肯定是记得的。卫青小时候是她府上的骑奴,卫子夫未进宫前是她府上的舞女,平常在宫中他们也偶有见面,她对卫青分外熟悉,没有理由不认出卫青来的。我不禁捏了把汗。再悄悄地观察卫青的表情,他表面上装淡定,额头上的冷汗却已若隐若现了。
“这谁家的小少爷,骨架倒弱得和个女子一般?”平阳公主在我身边绕了两圈,对我笑道,语气里不乏一丝挑逗。我头埋地低低的,不敢出声。她哈哈地笑起来,不减她本性的爽朗。但我怎么觉得她的笑里别有一番意味呢?
“好了,本公主要出城回府,这小少爷是我府边的邻居,让他随我出去罢。”
说完,平阳公主不忘瞥了一眼卫青,那眼神似乎在暗示什么,也似乎饱含着某一种深隐的韵味。以女人的直觉,我认为事情不会是那么简单的。她为什么要帮我们出城?
“诺,公主移驾,快让道!”领官冲着排队出城的人们喊道。人们都听话地退到两边,让出一条中央大道来,公主的大马车旋即跑出城去了。我们的小马车紧随其后跟着出了城。
我掀开窗帘,回望那一座高大的长安城门,心中百转千愁,终于还是离开了长安,不知明天将发生什么事,我以后还能回来这里吗?
公主的马车一刻不停地往前跑去,没有要停下来找我们谈话的意思。卫青也是纳闷,公主明明认出他来了,帮我们出了城,却又不来问他具体的情况。
不一会,跟随前面的大马车左右的一个骑兵掉头来了我们这边,只道了一声:“公主说,她知道你家少爷是个仙女。”
落下这一句,传达完后,骑兵驾着马回了大马车那边。
平阳公主竟然认得我!我大吃了一惊,怪不得她适才用那种玩笑的口气说我。她是从未央宫那里出来的,她应该见过刘彻了,我在未央宫人间蒸发的事她也有可能从卫子夫那里听说了——她和卫子夫的关系本就亲近。她见到我在城门口为什么不叫人把我捉回去呢?
太多的疑问堵在我胸口,我感觉挺失落,但无论如何我对她心存感激。今天若是没有她,且不说能不能出城,我很有可能被捉回去。
过了这一险,我心情轻松了许多。玉姣,你一定要等我,你的阿垒正在回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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