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一下他好吗？——谢谢！请把这张五英镑的钞票换成零钱。”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长着一张聪颖而阳光的脸，听从经理的召唤，现在站在这里，怀着崇敬的心情注视着这位著名的侦探。

“让我看一下旅馆指南，”福尔摩斯说，“谢谢！现在，卡特莱特，这儿有二十三家旅馆的名字，都在查林十字街周围。你看到了吗？”

“是的，先生。”

“你要挨个儿去旅馆。”

“是的，先生。”

“每到一家，就给看门的人一个先令。这儿是二十三先令。”

“是的，先生。”

“你告诉他你要看昨天的废纸，说你送错了一封电报，要找回来。明白了吗？”

“是的，先生。”

“但是你真正要找的是《泰晤士报》，中间一页有用剪刀剪过的一些洞。这是一份《泰晤士报》。就是这页。你能容易地认出来吗？”

“是的，先生。”

在每一家，看门人会叫大厅的服务员过来问情况，你给他们也给一先令。再给你二十三先令。你可能发现在二十家旅馆里，前一天的废纸已被烧毁或搬走了。在另外三家你会看到废纸，在这些废纸里面找《泰晤士报》中的这一页，有可能什么都找不到。再交给你十先令应急。在天黑前，给贝克街发电报告诉我结果。现在，华生，我们要做的事是，发电报查找马车夫，车牌号2704.然后我们去证券街画廊逛逛，在我们按约定的时间去旅馆前，在那里消磨时光。

第五篇三条断了的线索歇洛克·福尔摩斯能够随心所欲地以超凡的能力排遣他的心情。我们一连两个小时所介入的奇怪的事情，现在似乎早已被抛在了脑后。他完全沉浸在近代比利时大师们的画作中。从离开艺术画廊到诺森伯兰旅馆，他谈论的只是艺术，其实他对于艺术只有粗浅的看法。

“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在楼上等你们。”服务员说，“他让我等你们一来就带上去。”

“你不反对我看一下你们的登记簿吧？”

“一点都不。”

登记簿上显示，巴斯克维尔之后又添了两个名字。一个是来自纽卡斯尔，叫西奥菲勒斯·约翰逊，带着家属；另一个是来自奥尔敦郡高房镇的奥尔德莫夫人及女佣。

“那一定是我过去认识的同一个约翰逊，”福尔摩斯对看门的人说，“是律师，灰白头发，走路有点跛，对吗？”

“不是的，先生，这位约翰逊先生是煤矿主，手脚很便利，比您年轻。”

“你一定搞错他的职业了吧？”

“不会的，先生！他用这个旅馆好几年了，我们都很熟悉他。”

“噢，是这样。奥尔德莫夫人，我也好像记得她的名字。原谅我的好奇，但是你知道在拜访一个朋友时，总会结交到另一个朋友，这是常有的事。”

“她是一个体弱多病的太太，先生。她丈夫曾经是格洛斯特市的市长。她进城时，总来我们这里住。”

“谢谢你！我恐怕不能说她是我的熟人。根据这些问题，我们可以确定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华生，”当我们一起上楼时，他用低低的声音继续说道，“我现在知道，对我们朋友感兴趣的人不住在这个旅馆里。这表明正如我们所看到的，虽然他们急于监视他，但同时担心被看到。这是个能说明问题的事实。”

“说明什么呢？”

“它说明——唉，我亲爱的伙计，究竟是什么呢？”

当我们上到楼梯的顶端，迎面碰上了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他的脸气得通红，一只手上拿着一只旧的满是灰尘的靴子。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可当他真的说话时，那声音要比我们早晨听到的洪亮得多，而且美国西部口音也重得多。

“我认为这个旅馆的人把我当傻瓜了！”他叫喊道，“他们小心一点，别找错人了，简直岂有此理！如果那个擦鞋的人不能找到我那只丢失的靴子，我会找他麻烦的。我不怕开玩笑，福尔摩斯先生，但是这次他们开玩笑开过头了。”

“还在找您的靴子？”

“是的，先生，必须找到。”

“但是，您说过那是一只新的棕色靴子，对吗？”

“是说过，先生。现在丢的是一只旧的黑色靴子。”

“什么！您不会说——？”

“是这样的，我一共只有三双鞋——新棕色的，旧黑色的，还有我脚上穿着的这双漆皮鞋。昨天晚上，他们拿走了一只棕色的，今天他们又偷走了一只黑色的。喂，你找到了吗？说呀，不要站在那里发愣！”

一个焦虑不安的德国服务员站在那里。“没有，先生。我在旅馆打听过了，但是没有消息。”

“好吧，在日落之前找到那只靴子，否则我去见经理，告诉他我立刻搬出旅馆。”

“会找到的，先生——我向您保证，如果您耐心点，一定会找到的。”

“但愿如此，我不想在这个贼窝里再丢东西了。哎，福尔摩斯先生，请原谅我拿这种小事烦扰您。”

“我认为是值得麻烦的。”

“您对这件事很认真。”

“您怎么解释这事？”

“我不想努力解释，我认为这是发生在我身上最气人、最奇怪的事。”

“也许最奇怪的——”福尔摩斯沉思地说。

“您怎么看这事？”

“我还不能声称我弄清楚了。您的案子很复杂，亨利爵士。结合您叔叔的死一起考虑，我确信在我处理过的五百个重要的案件中，没有哪一件像这个案子这样曲折离奇的。但是我手里有几条线索，可能有一两条线索能指引我们找到真相。也许也会沿着错误的线索浪费时间，但是迟早我们会搞清楚的。”

我们共进了一次愉快的午餐，其间我们几乎没有谈及此事。后来我们到私人起居室，在那里福尔摩斯问了巴斯克维尔的打算。

“去巴斯克维尔庄园。”

“什么时候？”

“周末。”

“总体说来，”福尔摩斯说，“我认为您的决定是明智的。我有充足的证据表明，您在伦敦被人跟踪，在这百万人口的大城市里，很难发现这些人是谁或者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他们的目的是邪恶的，他们可能会伤害您，我们没有能力阻止。您不知道，默蒂莫医生，今天早晨你们从我家出来就被人跟踪了。”

默蒂莫医生大吃一惊。“跟踪！被谁？”

“很遗憾，那是我无法告诉您的事。在达特穆尔高原街坊邻居或熟人中，有没有一个留着大黑胡子的人？”

“没有——哦，让我想想——啊，有。是巴里莫，查尔斯爵士的总管，留着大黑胡子。”

“啊！巴里莫在哪儿？”

“他在照看庄园。”

“我们最好查清楚他是否在那里，或者有可能在伦敦。”

“您怎么查？”

“给我一封电报纸。‘为亨利爵士准备好一切了吗？’这样写就行了。发给巴斯克维尔庄园，巴里莫先生收。离这儿最近的邮局在哪里？格林本。很好，我们再给格林本邮政局长发一封电报：‘务必将巴里莫的电报交给本人。如本人不在，请回电告知诺森伯兰旅馆的亨利·巴斯克维尔爵士。’这样，在天黑之前，我们就可以知道巴里莫是否在德文郡当值。”

“就这么办。”巴斯克维尔说，“默蒂莫医生，这个巴里莫究竟是谁啊？”

“他是已故老管家的儿子。他们照看庄园已有四代了。就我所知，他和他的妻子就像郡里所有其他的夫妇一样受人尊重。”

“这么说来，”巴斯克维尔说，“很清楚，只要庄园没有我们家人住，这些人就很舒服，无事可做。”

“是这样。”

“巴里莫从查尔斯爵士的遗嘱中究竟得到好处没有？”福尔摩斯问道。

“他和他的妻子每人五百镑。”

“啊！他们知道他们会得到这些钱吗？”

“是的，查尔斯爵士喜欢谈论他遗嘱的内容。”

“非常有趣。”

“我希望，”默蒂莫医生说，“您不要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从查尔斯爵士的遗嘱中接受遗产的每一个人，因为我也接受了一千英镑。”

“是这样！还有谁？”

“分给个人的有许多，数目不大，大数目的钱捐给了公共慈善机构。剩余财产都属于亨利爵士。”

“剩余财产有多少？”

“七十四万英镑。”

福尔摩斯惊讶地扬起眉毛。“我不知道涉及这么大笔遗产，”他说。

“查尔斯爵士以富有而闻名，但是在查了他的证券之后我们才知道他有多么富有。他的财产总价值将近一百万英镑。”

“我的老天呀！这么大的赌注，确实值得一个人为此拼命。还有一个问题，默蒂莫医生，假如我们这位年轻的朋友发生了不测——请您原谅这种不好的假设！——谁会继承这笔遗产呢？”

“因为罗杰·巴斯克维尔——查尔斯爵士最小的弟弟，未婚就死了，所以财产将传给德斯蒙德家人，是远房表亲。詹姆斯·德斯蒙德是威斯特德兰郡一位年长的牧师。”

“谢谢您。这些细节都是非常有用的。您见过詹姆斯·德斯蒙德先生吗？”

“见过，他曾经来拜访过查尔斯爵士。他是一个仅凭外表就值得尊重的人，生活俭朴，圣洁。我记得他曾拒绝接受查尔斯爵士给他的任何产业，虽然查尔斯爵士强其接受。”

“这个清心寡欲的人，将是查尔斯万贯家财的继承人。”

“他将成为财产的继承人，因为这是法定的。他还是钱财的继承人，除非现有的主人重新立遗嘱。当然，他可以随心所欲处置财产。”

“您立遗嘱了没有，亨利爵士？”

“没有，福尔摩斯先生，我还没有。我没有时间，因为昨天我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在任何情况下，我认为钱与所有权和产业不应该分离，那是我可怜的伯父的遗愿。如果巴斯克维尔庄园的主人没有足够的钱维持产业，那么他怎么恢复庄园的荣耀？房产、地产和钱必须在一起。”

“很对。啊，亨利爵士，关于您立刻去德文郡的想法，我的意见跟您一样，但有一个条件，您不能单独去那里。”

“默蒂莫医生跟我回去。”

“但是，默蒂莫医生有医务在身，再说，他家距离您家有好几英里远。他纵有千般好意，也爱莫能助。不行，亨利爵士，您必须带一个您信任的人，他随时都在您身边。”

“福尔摩斯先生，您自己也会来吧？”

“如果事情出现危机，我会努力亲自出马。但是您知道，由于我接受广泛的咨询业务和来自很多地方的不断请求，我不可能无限期地离开伦敦。眼下，在伦敦就有一个最受人尊重的人，正在被一个敲诈者诽谤，只有我才能制止这种严重的中伤。现在，您明白了我去达特穆尔是多么的不可能吧。”

“那么，给您推荐谁呢？”福尔摩斯把他的手放在我的胳膊上问道，“如果我的朋友愿意接受此重任的话，那么当您处境困难时，再没有人比他更能帮助您、支持您的了。对此我深信不疑。”

这个建议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巴斯克维尔就抓住我的手，热情地摇着。“非常感谢您，华生医生。”他说，“您了解我所处的境地，您知道的事情和我一样多。如果您能来到巴斯克维尔庄园帮我，我将铭记在心。”

冒险的承诺对我永远都有一种吸引力，况且我又受到福尔摩斯的恭维以及准男爵把我看作同伴热情邀请。

“我很愿意去。”我说，“这样，我可以更好地利用我的时间。”

“你要认真地向我汇报情况。”福尔摩斯说，“当出现紧急情况时，肯定会有这样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怎样做。我想，星期六一切都会准备好，是吗？”

“看华生医生是否方便？”

“完全可以。”

“那么就定在星期六。如果没有什么变化，我们坐十点半由帕丁顿方向开来的火车。”

我们刚要起身告辞，只听见巴斯克维尔发出一声欢呼的叫声，冲向房间的一个拐角处，从一个橱柜底下拖出一只棕色的靴子。

“我丢失的靴子！”他喊道。

“但愿我们所有的困难都能这样容易解决！”歇洛克·福尔摩斯说道。

“但是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默蒂莫说，“午饭前我仔细地搜寻了这个房间。”

“我也是，”巴斯克维尔说，“找遍了每个角落。”

“那么，当时那里确实没有靴子。”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一定是服务员乘我们吃午饭的时候放的靴子。”

那个德国服务员被叫来询问，但是他说什么也不知道，无论怎么问也没弄清楚。一桩桩神秘的、目的不明的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现在又多了一件。除了查尔斯爵士死亡的整个可怕的故事，在短短的两天内，发生了一连串不能解释的事件，包括：收到铅字拼凑的信；豪华马车里蓄有黑色胡子的盯梢；新棕色靴子的丢失；旧黑色靴子的丢失；以及现在丢失的新棕色靴子的找回。当我们乘马车回贝克街的时候，福尔摩斯坐在车里沉默不语。从他那紧皱的眉头和严肃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此时的心事和我一样，在忙于努力将所有这些奇怪的显然是毫无关联的事情往一起拼凑，看是否能串在一起。整个下午直到晚上，他都沉浸在烟草和沉思之中。

就在晚饭前我们收到了两封电报。第一封是：已悉巴里莫在庄园。

巴斯克维尔第二封：

遵照您的指示我去了二十三家旅馆，但是抱歉没能找到被剪过的《泰晤士报》。

卡特莱特“我的两条线索都断了，华生，没有什么事比事事都不顺心更叫人痛心的了。我们必须另找线索。”

“我们还有给那个盯梢的人赶过马车的车夫。”

“的确，我已经给执照管理局发电报，查找他的姓名和地址。如果现在来的就是我的问题的答案，我也不会惊讶。”

然而，门铃响了，证明了比答案还要令人满意的事情。门一打开，一位长相粗鲁的家伙进来了，显然就是我们要找的这个人。

“我接到总局的通知说，这里的一位绅士一直在找2704号车的车夫。”他说，“我赶车已经七年了，从未听到过一句投诉的话。我从车厂直接到这里来，想当面问您有什么不满。”

“我们对你没有丝毫不满，我的好老弟。”福尔摩斯说，“相反，如果你能清楚地回答我的问题，我给你半个金镑。”

。VIP。♂丝♂路♂文♂学♂网*♂www.wen♂xu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