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杨洛、曹阳、庄怀仁，还有其他的警察，都只能站在原地，或满腔愤怒，或握紧拳头，就算指甲刺入肉里，但我们也只能看着黄宇走远。悄悄告诉大家，本书首发，想更快阅读，百度搜索就可以了。

没办法，除非能证明黄宇就是杀害小英的凶手，否则虽然于情于理于道德，都为之不耻，但唯独没有违法。

这是个至少在此刻，无解的难题。

“……收队，回去了。”

曹阳一声令下，案件得以告一段落能有休憩的时间，他们应该是高兴的，但没有任何一人能高兴起来，脚步和神色，都是一样的沉重。

庄怀仁的背影渐行渐远，萧索而孤独，一片枯叶正好在我眼前落下，将其背影遮住。当枯叶落地，他也已经坐在车里，看不见神情。

这个在法庭上未尝败绩的大律师，兴许此时才体会到深深的无力感。

“陈先生，不一起走吗？车上还有位置。”曹阳询问道。

“不了，我等下自己回去。”

曹阳也没有多劝只是说道：“陈先生要是有新的线索，请务必告诉我，谢谢了。”

我点了点头，可我又能从哪里来线索呢？我只是个半桶水阴差，又不是神，很多很多事情，我也没有答案。

当曹阳他们走远，我看着池塘怔怔出神，天人交战。

要不要杀了黄宇？

我在很严肃、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杀。

他活着也只是祸害更多的生命。

不杀？

凭什么不杀？

“阴差管的是死人。”杨洛似乎看穿我心中所想，忽然说道。

我看向她，她眼帘低垂，轻声道：“天有天道，我们都不是天，不要去想着替天行道，不然我们把‘天’的事情做完了，‘天’做什么呢？要是有人打着助人为乐的旗号把陈先生你的工作全部做完，你会乐意吗？”

我当然不会乐意，没有工作可做，上哪儿攒阴德？可我就是心有不甘：“那这一切，就当无事发生？”

“行善救人积德，为恶杀人损德，陈先生你积攒阴德不容易，要浪费在这种事上面吗？”杨洛一字一句的说道，虽是轻声细语，但于我，却重若千钧。

这确实是一个不杀的理由。

除掉小英身上的猫之怨气再送她回家再到现在找到小英尸首，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已经花了半天的时间，但也就涨了3点阴德而已。

总阴德由94涨到97，别看将近100点，才肃正令的第二天就有千点阴德的十分之一，但这几乎全靠两个偷渡者的肃正令悬赏，这是如同连中两张彩票的侥幸，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遇到。

像是今天这样耗去半天时间才涨3点阴德，反而才偏向正常情况，甚至效率还算比较高了。

但就算按这比较高的效率来算，一天也就6点阴德，要攒够千点阴德，至少也要一百五十天，这还是在理想情况下，实际上也不可能天天都有“小英”给我碰上，能头七回魂的本就是少数，更别提还被猫死时的怨气缠身，本就是少之又少的情况。

为了媳妇，我精打细算这阴德该怎么挣都来不及，确实不能去做损德的事情——起码在唤醒月儿前，我觉得我没有拿阴德去填一时之快的资格。

简而言之，如果杀黄宇会影响到月儿苏醒，那我肯定不杀。

“阿弥陀佛。”远处竟然来了个和尚，双手合十，颂了声佛号，“我佛慈悲，贫僧慈悲，见过二位施主。”

一身褐色袈裟，内衬黄底，两道雪白长眉，垂如嫩柳，两手空空无长物，鹤发苍颜似藏着众生疾苦。

这年头和尚可不多见，真和尚更是少见，面前这老僧至少看着还真有几分得到高僧的气质。

我吃不准这是什么路数，只是礼貌性的笑着点点头，好在这老僧也不嫌礼数不周，他在打过招呼后也不再管我俩，而是望向池塘。

那只刚被黄宇丢入池塘的死猫这时不知为何没被水草缠住浮到水面上，老僧看到后露出悲悯之色：“众生平等，唯独无人为你收尸，此乃余孽……也罢，贫僧与你有因果，这一程，就让贫僧来渡吧。”这确实是之前的纰漏，大家都被黄宇气坏了，忘了给这只猫一并捞出来。

老僧也不嫌地脏，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口诵经文。

“南无阿弥多婆夜……”

我听不懂，但随着经文诵出，不光心头杀与不杀的戾气消散大半，还隐约看到老僧身上泛出金色光华，星星点点如同流萤，遍布池塘，笼罩着那只已经死去的猫。

杨洛小声解释道：“他的手势是弥陀定印，诵的是往生咒，金色光华是他的一身功德，这是在以他自身功德化解这池塘里的死气与怨气。他要超度的不仅仅是这一只猫，而是葬身于此的全部生灵。”

什么弥陀定印，什么往生咒，我都不懂，但看杨洛这凝重的脸色就知道这应该不是简单的东西。

看来这气貌不俗的老僧，不仅仅是气貌不俗，还是位肚子里有货的高僧。

金色光华持续足足一刻，原本泛着的腥臭的池塘此时已经流露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圣洁味道。

老僧诵经完毕缓缓站起，他的笑容亦如寺庙中的佛像金身，在和蔼中有着挥之不去的威严。

“这位女施主，先前听你说‘行善救人积德，为恶杀人损德’，贫僧慧根不深，但觉得这前半句虽通透，但后半句却未免以偏概全，杀人者为恶，那若是杀的恶人呢？

不杀恶人，恶人就要杀人，杀恶人，虽是杀人，却能救下恶人明日要杀之人，所以贫僧以为杀的若是恶人，亦是积德，乃大善。”

杨洛先是以佛门礼，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方才轻声道：“大师说得对。”我还以为她会和这老僧争执辩论，没想到简简单单就同意了。

“女施主你口不对心，只是看老僧老矣不与老僧争执，你不想染血，但众生平等，我之命、恶人之命、恶人所杀之命，孰轻孰重？不轻也不重，都是命。只要能救更多生命，纵使这冤冤相报的罪孽都应在我一人身上，又有何妨？”

老僧摇摇头，转身走远，只留下一句让人耳熟能详，但意味深远的话。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人人不入地狱，处处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