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上去不太妙啊，伙计。√”

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青阳挚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这是不是临死前先人在呼唤自己？

“看来它找到你了。”那声音继续说，伴随着一阵轻微的金属摩擦石头的声音。

不是做梦，这也是杀手。青阳挚咬牙切齿的努力驱赶睡意，又握紧剑柄。“她死了。”他冲着黑暗怒吼。

“意料之中。”那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口音，不高不低，不好听也不难听，辨识度很低。“我一直很喜欢她伪装的样子。她很残忍的，喜欢折磨人，喜欢把人带上天，再打入地狱。杀之前，你们俩睡了吗？她好像真的想睡你。”

那人的语气中掠过一丝紧张，青阳挚捕捉到了，他知道这是他在黑暗中准备动手了。

青阳挚勉力挣扎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摆好架势等待着。他心想，那人应该趁自己虚弱的时候杀了自己。难道这是在等待毒药继续发作吗？

“你怕我，”青阳挚朝黑暗中冷笑，“你知道你不是我对手。”

寂静，除了寂静和黑暗，就是剑尖上流下的血珠敲击地面的滴答声。越拖下去对自己越不利，他心想。现在他只觉得目眩神迷，四肢已经逐渐开始麻木和僵硬，没时间再等了。

“那时候，”他的嗓子粗哑干涩，只好勉力大喊，“那时候有七个。”

这时，传来咔哒一声。在青阳挚背后，主教的房门嘎吱嘎吱的打开了，烛光照亮了她那张清秀可人、愠怒未消的脸。

“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

黑暗中射出一把小刀，旋转翻飞，刀尖直取主教的眼睛。

青阳挚吃力的抬起重若千钧的胳膊，努力挥出配剑。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刀立时被打飞在黑暗中。他没看见刺客接下来的反应，他能感觉到，能意识到，但就是没有看见。他的反击完全的一瞬间做出的本能举动。他双手紧握剑柄，身子一旋，用尽最后的力量发起这一击。他没有感觉到剑和肉的撞击，却听见了鲜血喷涌的声音，还有人头落地的声音。那无头尸体还走了几步，发出可怕的噗噗声，然后才轰然倒下。他看不真切，却听得真切。然后，他再也支撑不住，无法抗拒睡意的侵袭。他倒下了，脸贴着冰冷的地面，胸膛缓慢的起伏，他在想，今晚会不会见到母亲......

“青阳。”一双强有力的手抓住他不断地摇晃，脚步声纷至沓来，犹如雷声，模糊不清的说话如同湍流轰鸣。他不满的发出哼哼声。

“青阳，醒醒。”不知什么正拍打他的脸，他想躲开，“醒醒，别睡了，听得见吗？”

有很多说话声夹杂在一起，闹哄哄的。“去找白兰，快。把他抬到教学室......别管那几个了，他们已经死了......他是中毒了？......应该是刀伤，刀呢？”

“她来找我，”青阳挚尽力给他们一点头绪，“进我的房间......刀刺我......差点得手......幸亏狼......”

“快去他房间找找，”是白兰的声音，比平时尖利多了，充满了恐慌，“一把刀，千万别碰刀刃。”

说话声越来越多，他隐隐感到被人抬了起来，冰冷的地面换成了冰冷的治疗台。昏昏沉沉中，他意识到即将到来的疼痛，不禁呻吟起来。

“死了？”是主教的声音，“你说死了是什么意思？”

“应该是中毒，”回答的是吕放低沉的嗓音，“她牙齿里有蜡丸，咬破了。很久没见过这套把戏了......”

青阳挚想努力睁开眼，却只看见朦胧而离碎的影子。他眨了眨眼，过了好久，视线逐渐清晰一点，这才认出了白兰。她的鼻孔抽动，正嗅着胖丫头的刀。“断魂散。”她说，“我们需要穷奇之泪。”

“那会害死他。”这是主教的声音，这话听起来很吓人，但青阳挚满脑子只想着他要提的那个问题。

“如果不用，他就死定了。”白兰厉声嘶吼，她惊恐万状，面无人色，但神情却异常坚决，“他年轻，身体强壮，撑得住。”

沉默片刻，然后是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拿来吧，还要足量的麻沸散......”主教说。

“不。”白兰打断主教的话，“不能要，否则影响药效。不要麻醉剂。”

“我的老天爷啊，白兰。”吕放的大块头走进青阳挚的视野，“你知道那玩意儿对人会产生什么样的作用吗？”

“她说得对。”主教语气僵硬的说。

“主教。”青阳挚开口了。

主教附身近前，紧握他的手，轻抚他的头发：“青阳，好好躺着，我们就给你治疗，你中毒了。待会儿会很疼......你要坚持住。”

“主教大人，”他尽力稳住视线，热切渴望的盯着主教的眼睛，“我妈妈姓什么？”

“她姓风。”

在剧烈疼痛中，这个风字在他脑海里回荡。此刻，汗如雨落，胸膛又开始火烧，眼睛又昏糊，但这个字却始终牢牢的稳住他的心神。是他赖以坚持的基石。

白兰用烈酒擦洗他前胸的刀伤，然后用利刀割破已经发则紫的腐肉，将穷奇之泪滴在伤口里。痛苦瞬间袭来。房间仿佛都化成了碎片，消失了，主教安慰的话越来越像是鬼嚎，在迅速降临的黑暗中，白兰面无血色的脸庞变成了一块没有五官的灰白混沌。

那是一种刻骨的疼痛，时间似乎无穷无尽，痛苦化作了永恒。他不自觉的自己弯起背，脊椎紧绷，无来由的乱打乱骂，一双双手将他按在台上。他完全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以及什么时候才筋疲力竭的平息下来。后来他们说，他打伤了好几个强壮的伙计，甚至企图咬主教。还喊出了不堪入耳的脏话，但他完全不记得。他只记得他母亲的名字，风琼，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念着，这个名字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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