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静的回答，那小伙子冷笑一声道：“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我今日便来告诉你，告诉县太爷，告诉全镇的人你沈大小姐当年到底做过什么好事。”

卖画，兄妹，这两个词让沈夫人感觉隐隐约约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五年前？

那不就是……

沈夫人的脑海里突然闪过当时沈静惊慌失措地找她求助的场景。当时才十来岁的女儿慌慌张张地跑来告诉她自己不小心打死了一个卖画的小姑娘，那小姑娘的哥哥准备去官府告她。

那时候还是小孩子的沈静对官府的概念还不深刻，但也知道自己惹了大祸。而沈夫人也自然不可能任着女儿给自家府上抹黑，怎么说他们也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她便让人暗中把那个倒霉姑娘的哥哥给收拾了一顿，让他没法去告他们了。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沈夫人以为这件事确实已经揭过了，却没想到现在这个人还会重新出现在他们面前，并且直接出现在他们的对立面想要给他们致命一击。

沈家人知道大事不妙，想阻止这个人开口却又毫无办法。

“看来沈夫人好像想起了什么。”小伙子笑道，“当日我跟妹妹摆摊的位置只是挡住了沈大小姐的路，她年纪小不懂事，顶了沈大小姐一句而已，就被她活活折磨致死。”

沈静这才想起来，这人说的具体是哪件事了。

那天她刚好又在贺渊那受了气出来，正心情不好呢，结果那两个不长眼的东西刚好拦在她的路上。她原本也没想着把那两个人怎么样的，只想随便教育一下，没想到那个丫头命那么薄，当场就死了。

小伙子接着把那时候的情况认真而仔细地说了一遍，清清楚楚地，毫不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这里的所有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静冷哼道：“当时我怎么知道你妹妹那么没用，这么容易就死了？”她刚说完就捂住嘴，可是已经晚了，她怎么一不小心就把这事给承认了。

柳焱高声道：“被告沈静，这位说的话你可承认？”

沈静已经渐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但她向来不是个会说软话的人，听到柳焱这么问也只是撇撇嘴说道：“承认就承认，有什么了不起的。”

沈父沈母都在一旁急得干瞪眼。

“很好。那其他人呢，你们有什么冤屈今日一并说清楚吧。”柳焱对剩下的的人说道。

于是很快，沈府一家人的罪行，就在他们七嘴八舌下全都被抖落出来了。

他们说的事情，沈家人有的记得自己做过，也有的实在是记不清楚了。毕竟他们做的坏事向来不少，他们自己都觉得记不清楚也很正常。

但毫无疑问，他们家的几个，没有一个是清白的。

除了沈起之。

“沈起之，虽为沈家人，却从未与他们同流合污……”后面的话沈静已经听不清楚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没有现在乍然听到这话给她的打击大。

她扭头看自己的丈夫，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那些证据，都是你找给他们的？”

沈起之的脸上依然跟他进来时一样平静，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听到沈静的问话之后他才像是回过神来了一样。

他也转头，与沈静四目相对。他在她的眼里看到了失望，愤怒，怨恨，这些情绪都是对他产生的。

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说谎的必要了，况且沈起之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直到现在也从未后悔。

沈起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是的。”

他的坦然承认让沈静怒极反笑，“也就是说这么久以来，你都是在骗我对吗？跟我成亲，对我的好，跟我说的话都是假的对吗？”

面对沈静的质问，沈起之仿佛已经很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样，只是淡然道：“不是。”

“不是？哈哈，”沈静冷笑，“那你倒是告诉我，之前的事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啊？”

“好了好了，你们要说这些事等进去了再说。咱还有正事要办呢。”一直站在旁边围观的柳弋实在不想看这两个人在这里上演苦情戏了，直接开口打断。

他的这个行为却招来了柳焱的不满，他拍了拍醒木，示意闲杂人等不要多话。

柳弋悻悻地闭嘴了，继续在一边观看。

穆清和跟着崔想容一起跪着，一抬头就看到柳弋吃瘪的样子，直接就在这么严肃的场合笑出了声。

“啪——”又是醒木拍到桌子上的声音，穆清和赶忙在崔想容和柳焱的怒视中收了声，装出一副在认真听的样子。

崔想容对自家有这么个倒霉孩子很无奈，只能歉意地朝柳焱笑笑。

柳焱也不至于真的跟他们计较，都安静下来之后他才继续作总结。

最后，沈家一家人由于曾经犯过的命案过多，一家人判了秋后处刑。沈府的所有家产被抄充公，所有的奴才都被送走。因沈起之没有参与过他们府上以前的事，遂无罪。

而沈静目前有孕在身，特许她先将孩子生下来再作处理。

刀爷一伙也统统入狱。

崔想容跟沈静一家的所有恩恩怨怨至此已经告一段落了。不管是新仇还是旧恨，不管是她爹当年的事，还是沈静绑架她在地下室对她做的事，又或是这次赵清水他们死了的事，全都一笔勾销了。

外界的声音似乎已经传不到崔想容的耳朵里了，这里正发生的一切都像是跟她没有关系一样。

现在能理解崔想容的感受的人，堂上有很多。除了龚凯以外，那些成为这次堂上人证的大多数人，都有跟她一样的心情吧。

不知道那些人在天之灵，能不能看到今天这里发生的事呢。

狱里。

“我要去见他，放我出去，我要去见他！别碰我，你们给我滚开！”沈静第一次来这么脏乱的地方，身边全都是又脏又臭的犯人，她发了疯一般地冲着把她往回推的狱卒叫喊。

“别喊了，你再怎么喊也没用，还不如给自己省省力气。”狱卒不耐烦地说道，像沈静这种一进来就大喊大叫的人多了去了，最后还不是像跟她关在一起的那些人一样认命了吗？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告诉你，等我出去了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那个狱卒刚想发火，另一个人走过来劝道：“行了，别理她。一个大小姐突然变成阶下囚，现在也就只能骂骂人出气了。等她骂够了就消停了，走，咱喝酒去。”

那狱卒听了这话火气才消了一点儿，朝沈静啐了一口，“也不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哪来的底气说别人？”

两人没多作停留，说完就走了。

沈静回头看到的又是狱里那些脏兮兮的人，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自己也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并没有跟沈府的其他人被关在一起，主要还是因为她现在有孕在身。沈父沈母那里关着的都是一些活不久的，而这些跟沈静关在一起的，大多数都是有生之年还能出去的。

“早就跟你说了，你怎么叫喊都没有用，还不听。”狱里一个人坐在地上靠墙说道。

“刚来的不都这样，习惯了就好了。”另一个人也漫不经心地附和。

这里关的都是年龄不一的女人，但她们都是一样的脸色差，眼神涣散漠然，衣服头发都很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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