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万买一个肾？原来我每天揣着三千万上街啊。如果不是曾经捡到郎律师的四十万块，现在让我拿出三万块钱都十分之艰难。我问道：“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和长风微微一笑，我觉得他笑得有些残忍。他说道：“当你所有的心思和时间都花在赚钱身上，你自然而然地会有很多钱。怎么样？有兴趣就现在就签合同，我先给你打一千万订金。”

中心医院的老病号文延安曾经要花三十万买我两滴血。如今和长风花三千万买我一个肾，我身上的零件真够值钱的啊。我想起我收到的那张照片，以及那些邮件，问道：“那个浴缸的照片是你发的吗？”

和长风说道：“是的。”

我问道：“躺在浴缸里的难道是你？”

和长风说道：“当然不是……”

我准备问“那是谁”时，突然想到，元发财在这世界有四五十个人格分裂的肉体，我是不是也有这么多分裂肉体？如果我有这么多的分裂人，谁是本体？

鱼缸里的男人长得和我相似，身体里没有肾，而和长风肾衰竭急需肾源，那么我可以推定鱼缸里是一个倒霉的分裂人，被和长风抓过去开膛破腹。和长风既然能为了肾源对第一个分裂人下手，那么就有可能继续对第二个人下手。

我是第三个，还是第四个，还是第五个？我看着衣冠楚楚的和长风脸上慢慢展开的古怪笑容，感到无比的惧怕。我说道：“不好意思，这个合同我不签。钱可以慢慢挣，就算挣不到多少钱也总比少个肾好。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多的分裂人，你去找他们吧。我的确有贪财的性格，但是在我这里贪财不是全部。说不定你找到一个特别贪财的分裂人！再见！”

和行风张开嘴还想说些什么，我不愿再听，拔腿就跑，他没有跟上来。

走在路上，我认真地分别街上每个人的脸，看是否真的存在那么多的分裂人。如果和长风把我杀掉，他来代替我的角色，过我的人生，谁知道他是假的，谁会知道我已经死了？

分裂人之间长相几乎完全一样，性格当中也有很多相似之处，稍微注意下自己的思维和行为模式，就可以完全代替另外一个分裂人！

现在只有两个问题没有弄清楚了。一个，我自己是本体还是分裂人？二个，那个民工模样的元升官手里怎么会有和长风拍摄的分裂人照片？

元发财本人是个杀人犯，但是杀的都是自己的分裂人，这还算不算杀人？元发财的儿子元升官也是杀人犯，也有很多分裂人。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在庄飞鱼楼下行凶的那个男人听到“元升官”这个名字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惊讶，仿佛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那么他是元发财的分裂人，还是假装不知道元升官这个名字？我和黄半涯和长风这三个人长得如此像，就跟复制出来的一样。

我在脑子里一直思考这个问题，走路的时候心不在焉，过马路的时候差点被车撞。我暂时抛开这些想法，一边认真走路，一边继续分辨路上的行人。

回到宿舍，我在网上跟王锦嫦分享晚上的见闻。

王锦嫦十分关心地说道：“那你要注意啊，小心他找些流氓把你弄晕了强行摘你的肾。”

她这样一说，我也十分害怕，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和长风找元升官这样的人来抢我的肾，我躲都躲不掉啊。”

王锦嫦说道：“和长风找元升官？元升官直接把他抢了。”

我望着电脑USB接口上的优盘，说道：“你说，和长风会不会真的和元升官有合作？请和长风这样的人去抢别人的肝抢别人的肾？应该不会吧，肾移植这样高度精密的外科手术，不是一般人能操作的。”

王锦嫦说道：“如今的犯罪团伙分工明确，纪律分明。元升官只负责把人弄晕，送到手术台，然后由专业人士操手术刀呗。”

我说道：“越说越吓人啊。我都敢不敢出去了。”

王锦嫦说道：“不用这么担心，我觉得他们都是耸人听闻，真有这么多复制人的话，世界早乱套了。两个人长得不能说明什么，螃蟹后背长人脸的事情都有，不用太担心啦，该吃吃，该喝喝。那个和长风只是碰巧长得像你，自己吹牛有钱。我跟你说陌生人吹牛我还是世界小姐冠军呢。来，明天陪我逛街买衣服啊。”

聊了一阵，王锦嫦便去睡美容觉了。

她的生活习惯非常规律，和长风也是，我确实得向他们学习。

我对老孙说：“如果有一天，有一个长得和你非常像的人出现在你面前，你会咋样啊？”

老孙蹲在椅子上操着着《梦幻西游》说道：“问他是不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哈哈。就算是的也无所谓，反正家里没什么家产给他分。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吧，全球有六十几亿人，如果有分裂人，地球早就不够用了。”

我说：“不是每个人都会分裂啊。”

老孙说道：“那你就走运了。”

整个晚上都都惴惴不安，总担心早上起来后发现自己躺在鱼缸里，和长风站在旁边笑。

第二天中午我在江汉路地铁口等着王锦嫦。今天没有采访任务，王锦嫦脖子上没有挂着大号相机，庄飞鱼也来了。原来庄飞鱼不敢在原来那个房子里睡觉，一时没有找到新的住所，暂时和王锦嫦挤一挤。

姑娘进商场，就如同肉包子打狗，瞬间就不见了踪影。不管姑娘有没有钱，逛商场都是一种乐趣。我就感受不到这种乐趣。不过我的衣服已经好几年没更新了，琢磨着也换一件。

跟着两位姑娘来到下一家店，我一眼瞧中一件短袖衬衫，于是来到试衣间换衣服。我刚把衣服脱过头顶，突然觉得眼前一黑，然后有一种失重的感觉。

升降电梯突然下降的时候，就会感到失重。

我在下落。

我的衣服罩住了自己的眼睛，看不到头顶。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了几秒钟，又仿佛过了几分钟，我总算着地了，屁股似乎砸在棉花上，疼得我龇牙咧嘴。我赶紧把衣服扯开，赫然看到元发财的一张老脸。

元发财咧嘴一笑，竟然有些和蔼，和二十七年前元发财眼中的残暴截然不同。看来也是元发财的分裂人之一。

这人开口说道：“小伙子，你来了！”一口标准的江门市方言。

听到有人说家乡话，我下意识地用方言说道：“来了，这是哪啊。”

老头说道：“这里是原始社会。”

我一愣，跟着说道：“原始社会？”

在我印象中的原始社会，就是一群茹毛饮血长得像黑猩猩的原始人，拿着动物骨头当武器，到处捕鱼抓动物吃。但是眼前这个老头穿着一身汉服，头发剪得比较短，打扮非常精神，端详起来觉得这个老头相当有气质，温文尔雅宠辱不惊放在他身上极其合适，浑身上下充满淡定的感觉。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原始人。我问道：“你是原始人？”

老头衣服里钻出一只小猴子，看到我这个陌生人好奇地盯着我看，我朝猴子吐舌头，猴子害怕地钻回去。老头说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原始，这个道的意思。”

我摇摇头，说道：“听不懂。”

老头拍拍肩膀，对我说道：“来，带你走一圈你就知道了。”

面对说老乡话的老头，我感觉十分亲切。我站起来身来，拍拍屁股上的灰，跟在老头后面到处逛。

我抬头看，只看到蓝蓝的天空白云飘，地上的狗儿跑，不知道我是从哪儿掉下来的。

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中部平原地区常见的村落，小马路，马路这边是一排小楼，马路对边是一望无际的原野，跟我的老家十分相似。炊烟袅袅升起，暮色照大地。

每家每户都有两个烟囱，一个烟囱在厨房的屋顶上，烧柴火特有的炊烟缓缓飘入天空，另外一个烟囱直接修在地上。我问道：“地底下还有厨房啊？”

老头笑道：“你多看看就知道了。”

我仔细观察这个村庄，发现小马路一望无边，竟然看不到终点。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每个家似乎都是三口之家，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一个儿子，或者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一个女儿，他们在门口悠然自得在打牌或者看电视，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

我看到有一个家庭，爸爸长得特别像元发财！连接着土壤的小烟囱里钻出一个男人，长得也像这个“爸爸”，坐在门口的爸爸和从烟囱里爬出来的爸爸打了声招呼，然后把位置让出来，自己钻到烟囱里去。

这不像烟囱，反而像井。

接着，我看到隔壁家小烟囱里爬出来一个“妈妈”，坐在门口里的“妈妈”见状就退位让贤钻下去。

每个家庭都是。

一个家庭成员从地底下钻出来，代替本来坐在家门口的人。

我目瞪口呆。

老头微笑说道：“现在你懂了吧。”

我摇摇头，说道：“还是没懂。他们怎么长得这么像，爬上爬下干什么？”

老头悠悠说道：“地面上的生活，是幸福的，是安逸的，是每个人都向往的生活。而地底下的生活，是压抑的，是黑暗的，是每个人都逃避的生活。在这里，每个人都会有五六个性格分裂出来的分裂人，地面上的资源有限，这些分裂人只能生活在地底下，为地面上的好生活创造物质条件。这里的分裂人感觉是相通的，你在吃辣椒，你的分裂人也会感觉到辣味。如果你喜欢吃辣椒，那么这就是种享受，假如你的分裂人不能吃辣，那么这就是种折磨。”

说话期间，一个正在往井里钻的男人对他的家庭说道：“我下去干活啦！你们好好享受！”他的家人微笑朝他挥手。

老头看着这组家庭说道：“你在地面上享福，你的分裂人在地底下也可能感觉得到。但是你不能一直在地面上，每过段时间，你就得去地底下工作，等到你的分裂人都享受过了一遍地上生活，你再上来。而这些分裂人的本体，就是原始人。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