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之后，董小马的老婆被救护车送到医院。董小马本人搭乘钱坤父亲的车来到医院，说妻子在家拖地板的时候不小心摔倒，脑袋磕到桌子角。董小马双眼通红，悲痛欲绝，十分担心自己老婆。

他老婆终究没有抢救过来。

老婆家亲人自是哭天抢地。

抢救的医生发现董小马老婆头部伤口有些不对劲，不是摔倒的，反而像蓄意伤害。医生绕过董小马，直接通知妻子父母，并建议他们报案。

宋云间是江汉区刑警支队副队长，很多案子都由他负责。

我再次碰到他。

宋云间问医生：“您是怎么看出伤口有问题的？”

医生一脸冷笑，说道：“她的脑袋后面有两个伤口，非常有规律，病人丈夫说是磕到桌子角，那是属于钝伤，不可能有这么规律的伤口。很明显，这是用铁钉钉进去的，第一个钉子卡住了头骨，没有完全钉进去，凶手怕她不死，又钉了第二次，才让病人彻底死亡。真是丧心病狂啊。这如果不是谋杀案，我把我整个手术室的手术刀镊子钳子全部吃掉！”

我听着浑身发冷。是谁这么狠心，在一个柔弱的女人脑袋后面冷静地钉两个钉子，然后再血淋淋地拔出来？

宋云听完之后，苦笑道：“又是命案，最近江城很不太平啊。”

我说道：“董家最近真是倒了血霉了，先是女儿出车祸，然后儿子出车祸成了瘫痪，然后儿媳妇死了。他们家是不是得罪谁了？”说完之后，我就想起董小芝老家的邻居皮秋云，以及肉虫怪哉。

宋云间观察力惊人，问道：“你是不是怀疑谁了？”

我与宋云间一起经历过很多奇怪的命案，相互之间算是有些理解和默契。我斟酌片刻，说道：“没有，董小芝是我师姐，也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只是想起她的一个追随者了。”

宋云间很快进行部署，查询董小芝一家和儿媳妇一家的人际关系，看看谁有杀人动机。

我的工作性质比较特殊。

药物临床试验，尤其是上市前的二三期临床试验，并非所有医院所有科室都能够进行，而是要有一定的硬件与软件设施，向国家药监局申请。国家局现场认证予以批准之后，才有资格进行上市前的药物临床试验。

中心医院的神经内科，便拥有国家局批准的资质，有专门用来做临床试验的办公室，供我们这种行业的人办公用。我闲的时候坐在专门的办公室里看，忙起来加班到晚上十一点多。

赵四有时候夜访，拜访值夜班的客户，两人会约着一起出去宵夜。

这天深夜十一点多，我从神经内科的临床试验办公室里走出来，病人都睡了，医生也回到医生休息室睡觉，只有护士站里有两个护士还在工作，白色的医疗环境下，周围的一切都十分安静。我走路尽量轻声轻脚，怕吵着别人。

忍痛打个的回家，提前二里路下车，节约点车钱。这是我的习惯。下车后我走了几步路，看到一个年轻姑娘慌里慌张地快步行走，边走边回头看。这姑娘衣衫不整，像是被人抢劫了一样。

我盯着她看了几眼，突然认出她来。

她叫马飞燕，曾经因为神经性厌食症住进了中心医院的精神心理科，那段时间我跟她有一些接触。入院的时候，马飞燕瘦成了二十九公斤少女，个人特征十分明显，所以我对她的印象十分深刻。后来恢复了正常体重，就变得光彩照人，浑身充满了青春活力。此时她狼狈不堪。我不由得喊道：“飞燕！”

马飞燕似乎没有听到，裹着衣服想招手拦车。

我们所处的位置一条小路，单行道，平常白天能打到车就不错了，更别提半夜三更了。

我走进去，喊道：“飞燕！飞燕！”

马飞燕这才注意到我，竟然朝我扑过来，抱着我的肩膀哭道：“一刀哥救我！”

我吓了一大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姑娘主动拥抱我，我暗骂自己老不正经，然后问道：“别哭别哭，咋了啊。怎么一个人半夜里到处跑啊。”

马飞燕的眼泪鼻涕全都流到我肩膀上了。虽然我这身外套不值钱，但是被她这样一弄，也不好看。

我从兜里摸出卫生纸递飞燕，轻声说道：“不要怕，发生什么事了？”

马飞燕哭了一阵，发泄完了心中的恐惧之后，意识到自己的形象不好，背对着我擦眼泪鼻涕。

我看到马飞燕外套上有好几个扣子被扯掉了，脸上脖子上青一块肿一块，明显是被人暴力殴打了。

马飞燕转过身来，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流，边哭边说道：“哥，带我去公安局，我要报案。”

我看着女孩子哭起来，便手足无措，说道：“好好好，我带你去公安局，江汉分局我有熟人，有事找他。”

去往江汉分局的出租车上，我试着给宋云间发个微信，看他在不在局里值班。

答曰在。

宋云间最近案子挺多，几乎一天到晚泡在单位。

马飞燕怯生生地躲在我后面不说话，以至于宋云间一时间没有注意到我身后有人。

我问道：“怎么半夜了还在上班啊。”

宋云间说道：“最近一段时间不太平。有三四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被轮奸杀害，抛尸郊外，一点头绪都没有，不怕你笑话，都是无头案。这几个姑娘一点共同特征都没有，交集点也没有，互相之间都不认识，人际关系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一个是外企的白领，一个是银行的柜员，一个是开美甲店的，年龄相貌背景都没有相同的地方。压力很大啊，被领导骂死了。你这么晚跑过来干啥？”

我闪过身，请出躲在后面的马飞燕，说道：“她要报警。”

宋云间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仿佛在笑我把小姑娘怎么地怎么地了一样。他问道：“怎么了，小妹妹？”

在路上，马飞燕已经止住了哭泣。宋云间轻声一问，马飞燕又哭了起来，哭得十分凄惨，差点哭得喘不过气来。等飞燕哭了半个小时，她才说道：“我，我被人，被三个人……呜呜呜。”好容易说了几个字，又哭得昏天暗地。我递卫生纸都来不及。但是我听明白了，看样子，她是被歹徒强奸了。

这时候还在值班的警察比较多，而且多数是男的。一个人女生说自己被强奸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宋云间把飞燕请到一个小房间，说道：“这里隔音效果好，没有第三个人听得到。一刀，还麻烦你先出去啊。”

飞燕叫道：“不要，哥，你留下。”

虽然我跟飞燕不熟，但是被人信任被依赖的感觉真不错。

飞燕酝酿了半天，这才小声说道：“晚上我跟几个同学一起玩，完了回家，在路上突然辆面包车停在我身边，把我拉进去，然后就……呜呜呜。”飞燕哭了许久，才接着说道：“里面有三个坏人，他们都带着面具，有个坏人说不要再杀人了，让他们把我放了。三个人把我身上的钱包手机都拿走了，把我蒙着眼睛，开着面包车，不知道开了多久，把我推下来就走了。”

宋云间严肃说道：“又是这波人。他们居然……”说了一半，他话音一转，说道：“你是在那里被抓走的，还有印象不？我去调监控录像。”

我猜测宋云间没说完的话是：“他们居然没有杀你。”为了照顾飞燕情绪才没有有说完。

马飞燕长相甜美，一身青春气息，估计那几个歹徒狠不下心来。

宋云间很快调查到了监控。监控没有声音，我们从静音的画面里，看到马飞燕蹦蹦跳跳地沿着马路边上走路，耳朵上挂着耳机打电话。当马飞燕走到画面的边缘时，后面开过来一辆红色的面包车，车厢门是大开着的。

面包车经过姑娘的时候，车里伸出一双手来。一只手捂着飞燕的嘴，一只手拦腰把飞燕扯到车上。飞燕得过神经性厌食症，虽然这个病痊愈了，但是整个人还是偏瘦，一下子被抓到车上。那双手关上车门，车主迅速开走。

整个过程大概就五秒钟左右。在监控视屏里，甚至看到掳人者的脸。

虽然没有声音，但是我看得目瞪口呆，毛骨悚然。

一不留神，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迅速地消失了。

飞燕看到视频里的自己，又哭了起来。

因为清晰度原因，在视屏里看不清楚车牌号码。

了解完基本情况后，宋云间迅速把马飞燕送到医院进行诊治，她受了不少的伤。另外，从飞燕体内提取出部分歹徒的体液，检测出一个人的基因信息。

马飞燕说歹徒有三个，看来另外两个歹徒没有实施暴行。

但是，除了这个歹徒的DNA基因信息，就没多少有用的线索了。

视屏里的那种面包车，整个江城市起码有好几万辆。

排查了一阵，什么都没找到。

马飞燕的爸爸是江汉区教育局的副局长，背后有点关系，找到江城公安局局长，予以施压，一时宋云间的脸色更加难看。

此案搁置了很长一段时间。

从董小芝那里了解到，董小马偏瘫以后一直由老婆照顾，如今老婆死了，只能董小芝和她的父母来照顾。这一家，愁云惨淡。董小马作为一个大好青春的男人，生活的锐气尽散，自暴自弃，几次自杀，幸好被选修过心理学的董小芝及时制止。

不知道为何，宋云间把董小芝的邻居皮秋云纳入了怀疑目标，并且把我喊着一起去皮秋云的老家。

在车上，我问道：“你们怀疑皮秋云杀了董小马的媳妇儿啊？他俩基本没有交集啊。”

宋云间摇摇头，说道：“不是。那个床底有女尸的宾馆还记得不？那个叫小春的小姐。我们调查到，小春最后一次出台，接待的客人就是皮秋云。我们怀疑就是皮秋云杀了小春，起码脱不了干系，为了找到他，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

我问道：“皮秋云没有出去打工或者上班啊？就直接跑到他老家里去？”

宋云间胸有成竹地说道：“董小芝告诉我们，皮秋云本来在江城上班，后来听说董小芝回老家了，他也跟着请假回家，这事儿不简单啊。本来我们怀疑皮秋云跟董小马的媳妇儿一案有关系，阴差阳错查到他就是最后一个嫖客。”

来到皮秋云家，桂姨不在，只有皮秋云一个人坐在门口看，家里都是方便面的味道，看来是一个不会做饭的家伙。农村又没有外卖，泡面便是最佳选择。

宋云间走到皮秋云面前，笑眯眯问道：“你是皮秋云吧？”皮秋云并没有穿制服，笑起来的样子像是一个老奸巨猾的奸商。

皮秋云不耐烦地说道：“我是，咋了？”

宋云间突然变脸，喝道：“小春是不是你杀的？今年2月5号那天晚上你在哪里？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