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穿毛裤，裤子相对比较宽松，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一条虫子黏在我的腿上。

虽然我不害怕蟑螂、天牛、毛毛虫、大蛾子之类的昆虫爬虫，但是这些生物飞到我身上时，我会感到非常的惊慌，鸡皮疙瘩起一身。这个虫子不像冷血生物，有一定的体温，感觉到它比较粗壮。

我差点怀疑是徐显灵这个老神棍的减肥铁线虫重出江湖了。我迅速找到一个地方坐着，把裤脚挽起来，看到一只火腿肠似的肉虫缠绕在我的小腿上。我吓了一个机灵，一把扯下它，心慌意乱之下随手一扔，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这正是那只被东方朔成为“怪哉”的虫子。

似乎心理作用，被“怪哉”爬过之后，我真的感觉到多了很多忧愁。

初三时我住在学校宿舍，有天早上起来感觉脖子后面有些灼痛感。室友指出有红肿，我去医院，医生告诉我是被毒虫子爬过，导致轻微感染。后来我知道这种毒虫子叫做“隐翅虫”，它分泌一种液体，皮肤沾上之后10到15秒钟就会发生中毒感染的症状，火辣辣的疼痛，而且伤口非常长。当时我的伤口从后脖子一直延续到耳朵，差点破了相。

这个“怪哉”似乎跟隐翅虫拥有一样强的破坏力。

我找了家网吧，打算对付一晚上。

掏出身份证登记，看到我的好朋友赵四在qq上发了一条心情：“妈的，真烦躁，想喝酒，谁有空？”

我便打开qq聊天窗口问道：“赵四，咋啦？心情不爽啊？”

赵四回复很快：“跟小波吵架了，她家太过分了，首付三十万，车十万，彩礼十万，三金两万，结婚照一万，喜宴两万……那个首付已经要了我的半条命，剩下的还有这么多，杂七杂八不下三十万，我上哪去弄这么多钱？他们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啊？”

如今彩礼攀比之风似乎愈演愈烈，我也被顾晓波家提出的要求给吓到了。

赵四给我打来电话，问道：“兄弟，在哪呢？陪哥喝酒？”

我望了一下网吧周围的建筑，说道：“市三医院旁边的天马网吧。”

赵四说道：“好，我来找你。三医院旁边有不少宵夜的地方，妈的，真心烦。”

去年赵四凑了个首付，今年二月份交房，但是还没有装修。现在他和顾晓波租着住。

二十多分钟后，赵四打电话给我让我出来，他搭乘的出租车就停在网吧外面。我暗自感叹，刚刚花八块钱开的通宵啊，屁股都没坐热。

“老街烧烤。”赵四对司机说道。

出租车车窗紧闭，我看到赵四黑色裤腿上似乎爬着一条红色大肉虫，我喊道：“啊，怪哉！”

赵四没听懂我的意思，说道：“的确怪哉，当我爸是李刚啊，彩礼那么重，我哪有钱，首付我出，房贷我还，房产证上写不写我名字得看小波的意见，这么苛刻的要求，谁能忍啊。愁死我了。喝酒喝酒。”

他啰里啰嗦说了半天，像个怨妇，但是我没什么心思听，注意力都在赵四的裤腿上。

赵四在大学时代穿衣服品味跟我一样，几乎没有品味，邋里邋遢，大学毕业走向工作岗位，赵四对形象便在意了许多。此刻穿着一条黑色西装裤子，红色的虫子形象非常显眼。我去拉赵四的裤子，赵四说道：“你干啥？”

“虫子！”我指着他的裤子说道。

我用手机照明，才看见赵四裤子是被口红涂过。我太过紧张，风声鹤唳，才以为那是“怪哉”。

书上没有说“怪哉”的危害性，但是打心底我对这种蠕动的肉虫有一种恐惧心理。

我说道：“你裤子上怎么有口红啊？”

赵四扯起自己的裤子看了一下，骂道：“那个熊孩子。小波的表妹到我那玩，整天翻我的东西，估计是她拿口红画的。”

老街烧烤是江城市比较有名的烧烤店，有一次我带着一个药厂的领导来这里吃饭，那位天津来的领导说：“啊，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烧烤。”虽然有夸张的成分。

好吃是好吃，但是也是出了名的贵。

我刻意点了一些便宜的东西，赵四啤酒上了几瓶。

赵四酒量发挥不稳定，有时候一瓶啤酒就倒，有时候可以七八瓶。

我听着赵四不停地抱怨小波的父母狮子大开口，我总是看着赵四的裤子发呆，觉得“怪哉”就在我们身边。听着赵四的抱怨，我也很发愁。赵四愁彩礼愁结婚成本，而我发愁的是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一直不敢非常正式地向王锦嫦诉衷肠道肺腑，王锦嫦也不置可否。越想越忧愁，跟着喝了几杯。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好像喝完酒之后，我心情好了一些。

他心情不好，几杯下肚就不省人事。

这下好了，宵夜的钱我出，还得去宾馆开个房间给赵四这个醉鬼睡觉。

网吧旁边有个小招待所，电子显示屏上说特价房八十块一晚。我等糙汉子，只能睡这了。如果是王锦嫦喝醉了，我估计会找档次稍微高一点的酒店。

前台是一个老太太，戴着老花镜，很敬业地登记我的身份证，交了一百块的押金八十的房费。

一般的宾馆都是刷房卡，老太太居然给我一把钥匙。

我搀扶着赵四上二楼，楼道灯光昏暗，墙壁倒是雪白。

春夏交替之际，各种昆虫开始活动。两只大猫在围墙上叫春。

我奋力把赵四搀到房间，进门闻到一股恶臭，像是有几十个人在房间里拉了大便一样。我找到空调遥控器，想换换气，发现空调是坏的，打开窗户，一股冷风吹进来，稍微吹淡了一点恶臭，但是还是无法忍受。

我去前台找老太太换房间，老太太却躺在柜台里面的简易行床上睡着了，发出轻微打鼾声。我大声喊了几句，她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我哭笑不得，今天愚人节，难道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也过节捉弄人？房间里的恶臭是恶作剧的话，那也太过分了。

我重回房间，春风吹进来，味道更重。赵四醉得一塌糊涂，睡得安然自得。我只好再去前台，大声喊老老太太要求换房。老太太睡得不省人事。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人说道：“怎么了？我妈耳朵不好使，睡觉就把助听器摘了，什么都听不到。”

我忙说道：“我们那个房间好臭，能不能换个房间？”

中年男人说道：“哪个房间？”

我说道：“205。”

中年男人说道：“那个房间空久了，有些味道，今晚房间都满了，我给你打扫打扫吧。”他走进柜台，拿出一个对讲机说道：“桂姨桂姨，麻烦您帮客人打扫下房间。”

这样一说我倒是有点惭愧，半夜把人家喊起来做清洁，但是实在臭得受不了。

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打着哈欠从一楼的一个房间走出来，说道：“几点了啊老板。”

“少啰嗦，你们就是喜欢偷懒，不然怎么会那么臭。”

上二楼，老板和女人都捂住鼻子说道：“真的好臭！”

桂姨说道：“看来要大扫除了。”

桂姨和老板供着腰打扫一遍，喷了一些空气清洗剂，还是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恶臭。

自从我氰化钾中毒之后，我的嗅觉变得灵敏得多。我注意到恶臭来自屋子里的那张床。老板也注意到了。

我把赵四从床上挪到椅子上，然后三个人把床板挪开，发现一具已经腐烂的女尸，身体一丝不挂，几条肥嫩的蛆虫从女尸的嘴里爬进爬出。

屋子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赵四若喊声震天。

我和老板对视一眼，说道：“报警啊。”

老板这才哆哆嗦嗦地打110。

桂姨不敢正视女尸，却说道：“这是小春啊，怎么死在这了！”

十几分钟之后，一辆警用三轮开到宾馆，两个警察走下来。其中一个是宋云间，老熟人了。

宋云间点点头，然后呼叫支援，找桂姨和老板了解情况。

老板指着桂姨说道：“她认识她。”

桂姨不满地看了老板一眼，咳嗽一声，说道：“这是小春，我认得，是附近一家洗头房的，不过我跟她不是很熟啊，不关我的事。”

宋云间皱着眉头给小春拍了好几张照片，估计被恶臭熏得够呛，把大家带到一楼，问桂姨：“那个洗头发在哪？”

桂姨躲躲闪闪，不肯开口。

宋云间拉下脸来说道：“这可是杀人案！”

桂姨说道：“就在咱们宾馆后门右拐的那个洗头房，风声紧的时候只洗头，风声不紧，就做点别的。”

我和宋云间一起跑到洗头房去，把经理找出来，给他看照片，问道：“这是你的员工吧。”

经理像是见过世面的，说道：“是的，小春，老员工了，过年前突然不辞而别，工资也没领，辞职报告也没打就消失了，我找了很久呢。”

宋云间说道：“她死了。”

经理露出吃惊的表情说道：“死了？怎么死了啊？”

宋云间一脸疲惫，说道：“今天我们的重点是小春的死亡，其他的东西，我们都不追究。你告诉我，小春最后一次跟客人出去，是什么时候？”

小春是洗头房的人，死在宾馆，赤身裸体，这几个字眼结合桂姨的古怪表情，不难想到小春就是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小姐。

经理连忙说道：“我这可是正当生意，我们这的理发师都是专业的，都是山东蓝翔出来的。”

宋云间笑道：“现在凌晨两点，你们这还在营业，嘿嘿，说了我不追究，没时间管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看来得麻烦你跟我们回去一趟了啊。小刘，请经理回去喝茶。”

宋云间回分局，我回宾馆，老板把自己的房间空出来给我和赵四睡，把房钱和押金退给我，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们回去过年去了，生意不太好做，在家里玩了一两个月才回来，居然有这种事，唉。”

我说道：“要不是实在太臭，我就跟死尸睡了一个晚上。真吓人！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