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打车来到中心医院外科大楼，走进电梯间，看到四五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在里面。其中一个戴着大金链子，别人都喊他鸡哥。我暗叫不好，魏红宝的帮手来医院找茬了。我注意到这五个人胳膊上都有纹身，一看就不像个好人。

鸡哥嘴里嚼着槟榔，率先走出电梯，来到病房左看右看，找着了曹中文。

曹中文面容粗犷，身材挺拔，一身肌肉，穿着一件背心和单薄的外套，留着两撇胡子，非常好认。

鸡哥一脚踹开病房门，吼道：“中山公园送来的清洁工呢。”

曹中文还没有说话，一个年轻的护士厉声喝道：“你们乱喊什么，出去！”这护士胆气十足，我非常佩服。

鸡哥咀嚼着槟榔，脸颊上的咀嚼肌上下运动，盯着护士说道：“没你的事儿，打你的针去，免得溅你一身血。”

护士逞一时之勇，现在被鸡哥吓走了。

鸡哥身边的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男人指着曹中文演技浮夸地说道：“鸡哥，这不是那个清洁工跟他儿子吗？”

鸡哥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马勒戈壁，给我打。”

我赶紧打电话报警。

病房里一共有四张床，另外三张床的病人连忙往外跑。

华翠娥看明白了，难怪儿子不见了，肯定是去找魏红宝报仇去了，现在魏红宝又喊人过来，一下子来四个，看着装扮就知道精力充沛的流氓混混。华翠娥对儿子喊道：“中文，快跑!”

曹中文一直坐在病床旁边削苹果，苹果皮消得很薄，连成长长的一条。他不慌不忙地站起来，按着母亲的肩膀说道：“不用慌。我就是等着他们来的。”

以鸡哥为首的四个流氓不说废话，捏着拳头就朝曹中文打来。

曹中文像是电影里的黄飞鸿一样，又是一脚踹出去。之前踹魏红宝是踹膝盖，比较好出腿。现在他竟然一脚踹在鸡哥胸脯上，把鸡哥踹飞了，撞到在墙壁上。接着一个侧踢，那个黄毛也被踢到在地。护士用的小推车被黄毛撞到，噼里啪啦掉下来一堆东西。

我被曹中文的身手折服了。曹中文是从武侠时代里穿越过来的吧！这么能打！

另外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同伴就被曹中文放倒了。两人愣在原地。

曹中文走到鸡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过来，哥跟你聊聊。”

鸡哥被曹中文一脚踹服了，跟着曹中文走出来。俩人走到走廊尽头的公共厕所里。我赶紧跟着过去，听到两人的对话。

曹中文说道：“你是魏红宝的什么人？”

鸡哥老实说道：“他是我大哥，我跟着他混的。”

曹中文说道：“魏红宝是个王八蛋，仗势欺人，你为什么跟着他？”

鸡哥说道：“他仗义，经常请我们喝酒。”

曹中文说道：“魏红宝的账还没有算完，过几天我再去找他，来算算你的账。现在是和谐社会，你带三个混混过来是什么意思？古惑仔吗？医院里这么多病人，你把别人吓着了怎么办？我老娘就被你吓着了。你得赔礼道歉。然后让你家魏红宝过来赔礼道歉，不然我要把他打得连他亲妈都不认识。”

鸡哥连连称是。

两个人走出来。鸡哥耷拉个脑袋，来到华翠娥面前，说道：“阿姨对不起，刚才吓着您了。”

曹中文摸着他的两撇胡子，说道：“好了，去叫你家魏红宝过来赔礼道歉。”然后对他老妈说道：“妈，没事儿了。”

我和王锦嫦面面相觑。曹中文太能打了，四个流氓被他一秒制服。但是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曹中文的拳头对付真流氓还行，对付魏红宝背后的力量就有点够呛了。

第二天是周末。我担心曹中文会出什么事情，跑到医院来看看。我佩服曹中文这种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有胆量，有作为。反观我自己就做不到。

到骨科病房，看到曹中文和华翠娥都还在，身上都不像有伤的样子，我舒了一口气。曹中文看到我，抬了一下眼皮说道：“胡一刀？”

我说道：“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曹中文说道：“你是欧阳老师的学生吧，听欧阳老师说过你。”

我看到曹中文脸上的表情跟昨天的一样，没什么区别，但是华翠娥垂头丧气。我问发生了什么事。

曹中文耸耸肩，说道：“我妈被环卫局开除了，234三个月的工资也不发。”

我大惊，问道：“怎么就被开除啦？”

曹中文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魏红宝他大伯是江汉区环卫局副局长，打声招呼的事儿，随便找了个理由就给开了。还别说现在有好多研究生来来报考环卫工人，环卫局，事业单位，这一批有编制呢！现在的人，都盯着编制，可惜我妈没有编。”曹中文握着他老妈的手，说道：“妈，儿子没用，没有本事让你享福，现在搞得工作也丢了。”

华翠娥强笑道：“你平平安安的，妈就高兴。”

我说道：“估计那魏红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曹中文望着窗户，说道：“我只是为自己讨个公道而已。他要是做得太过分，我自有办法收拾他。”

我跟曹中文聊了一上午，越来越欣赏他的性格。

中午的时候突然来了一群人。鸡哥，黄毛，坐在轮椅上的魏红宝，魏红宝他老妈，还有几个警察。其中一个警察掏出手铐，说道：“曹中文，你涉嫌蓄意伤人，现在请你回去接受调查。”

曹中文抱着臂膀，说道：“凭什么说我蓄意伤人？”

我认出来这个警察，是数码街派出所的。2012年的时候，我因为拆穿了街头骗局，被骗子打了一顿，当时就跑到附近的派出所报警，是他接待的我，但是态度很不友善，敷衍了事。没想到他就是魏红宝的二伯，魏天佑。

魏天佑指着身边的几个人说道：“这些人都目击者和证人，你还有什么话说？”|

曹中文说道：“魏红宝打伤我妈，重伤入院，你们怎么不抓他？”

魏天佑说道：“你有证人吗？”

魏红宝恶狠狠地说道：“我指望我妈那几个清洁工作证吗？他们还想不想要饭碗了！”

魏红宝的大伯是环卫局长，捏着环卫工人的生死，一番威胁利诱，估计华翠娥的同事真的不敢作证。

曹中文说道：“你们要是抓我，你，魏红宝，头发就会一根根地掉光，然后指甲一块一块地脱落，接着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腐烂，你信不？哈哈，你肯定不信，但是，你应该还还记得三年前的今天，2012年的5月9日，你撞死过一个老人，然后逃逸了！”

魏红宝脸色一变，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洗干净屁股准备坐牢吧。”

几个警察把曹中文拷走。

华翠娥大哭。

曹中文被带走，面色平静，若无其事。魏红宝对躺在病床上带着绷带的华翠娥狞笑说道：“大婶，我会再过来看你的！”魏红宝和鸡哥得意洋洋地狂笑，似乎忘记了昨天的伤痛。他们赖在病房不走，慢慢欣赏华翠娥的惊恐。

华翠娥哭得更厉害了。

这就是贫民跟有权人的差别了吧。不知道曹中文会有什么样的遭遇。

我想起江小鱼控制过的鲍曼不动杆菌。如果华翠娥此时也拥有这种能力该多好。

突然，病房外面传来一阵男人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像是有人被打晕了。我跑出去看个究竟，该没走两步路，就感觉一阵黑风从我面前刮过，然后魏红宝又发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声。

原来曹中文打晕了这几个警察，跑过来又踹了魏红宝膝盖两脚。从魏红宝目前的伤势来看，他起码一年不能正常走路了。曹中文的爆发力极强，速度极快，如同鬼魅。

曹中文站在魏红宝跟前，说道：“魏红宝，我警告你，要是你以后再这么嚣张跋扈，恶意伤人不道歉的话，我让你这一辈子就站不起来。”

魏红宝涕泪交加，说道：“大哥我错了，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吧。”

曹中文说道：“你别想着跑，你当年撞死的那个人，冤魂不散，一直在盯着你。”

魏红宝不做声。

曹中文对他老妈轻声说道：“妈，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不用管。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这时候，欧阳医生也跑到病房来了，看到了屋子里的惨状，对曹中文说道：“小曹，你这是干什么？”

曹中文面对欧阳医生，彬彬有礼，说道：“欧阳医生，这个人打我妈，我就打他。您帮助过我，我就来回报您。同样的意思。虽然现在我无权无势，但是只要我能做到的事情，就会去做，不会瞻前顾后。”他的眼神坚定，领导自惭形秽。

当被插队的时候，当被人道德绑架的时候，当自己最亲最近的人受到伤害的时候，我都是敢怒而不敢言。赵四比我好一点，他会大声说出他的不满，而曹中文则是用行动来抗争。

几天后，曹中文还是被拘留了，但是拘留期间神秘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华翠娥也跟着失踪了。我们都怀疑是魏红宝下了黑手，但是不至于谋杀吧。

魏红宝再次离奇入院，就像曹中文所说，他的头发，他的指甲，他的皮肉，都跟受到核辐射一样，一块一块地往下掉，医院针对这种骇人听闻的疾病没有任何方法，因为魏红宝身上一切实验室检查指标都正常，但是一直在溃烂。人们纷纷怀疑是鲍曼不动杆菌卷土重来。魏红宝被隔离。紧接着他的大伯和二伯生了同样的病，来到医院治疗。他们三人总是对着空气说对不起。

我网上搜索2012年5月9日关于江城市宝马撞死人的新闻，上面只有简简单单几句话，说撞死了一个清洁工。这个清洁工的名字叫做华翠娥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