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望过去，看到一个女生穿着一身白大褂，不知道是新的还是清洗得比较勤快，这白大褂非常干净，在夜色中非常耀眼。比白大褂更耀眼的是衣服上的鲜血，袖口和衣领处溅射得了很多，简直触目惊心。比鲜血更加耀眼的是这个人的脸，白得像我过早时喜欢喝的豆浆。

这个女生是赵四的前女友顾晓波。

毕业之后，赵四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提过顾晓波，至于顾晓波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工作感情如何等等，赵四表示一概不知。前段时间顾晓波也换上了蛛丝狂躁症，在看她的病程记录的时候我才对她的现状有一些了解。后来我跟赵四提顾晓波的情况，赵四木着脸，不置可否。

从此萧郎是路人啊。

此时狭路相逢，旧情人相见，跟仇人相见一眼，分外脸红。

赵四感觉到我突然停住脚步，也回头来看，看见了顾晓波，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我看着他的喉结上上下下，奋力地咽着口水，最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好巧啊，在这看到你了。怎么搞的，一身的血？”

自从我认识顾晓波以来，她对我们向来都是面无表情，像一个面瘫晚期患者。她见着赵四主动说话，眼角稍微跳了一下，微微低头说道：“刚从实验室回来，解剖兔子做药理实验，不小心割到了颈动脉，血喷了一脸。”

赵四说：“哦，以后小心点。”

昔日的一对情侣站着互相不说话，不知道两位当事人感觉如何，反正我、罗丸子和李木子三个人都非常尴尬。

顾晓波说：“有时间再聊，我去吃饭了。”

赵四一句话不说，呆呆地看着顾晓波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我看着顾晓波远去的白色身影说道：“傻愣着干啥，去追她啊。”

赵四摇摇头，很勉强地笑道：“算了吧。好聚好散。”

我在他眼中分明看到了他对往事的追忆。

大学时时代，赵四是我们寝室四个人当中最早找到女朋友的。

赵四这厮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偏偏找的女朋友娇小玲珑不堪一握，这让我们感叹完造化弄人再感叹自己仍是光棍一条，于是对赵四咬牙切齿。赵四喜欢打台球，学校后门小吃街那里有几张台球桌，非常便宜，两块钱一局或者五块钱一小时。赵四除了擅长吹牛，剩余的就是擅长打这个球。

我和罗丸子都是水货，两个人对打的话一局能打两个小时。

不过我倒挺喜欢看他打球，主要原因是顾晓波总是在静静站在旁边观战，而顾晓波这妞其实长得不错。最大的特点就是皮肤好，非常白，所谓的一白遮百丑。

后来罗丸子劝我不要打多了歪算盘，挖别人墙角是生孩子捡肥皂的事情。

我很高兴，这说明在罗丸子的心目中我有挖人墙角的能力，可造之材。

话说起来罗丸子有几分姿色，却一直无对象，身边也很少见有别的男的跟在她屁股后面转，罗丸子便以毛爷爷的那句话作为理由：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虽然我知道这么风趣的话基本不可能是毛爷爷说的。我曾经在网上下载毛爷爷全集放在word文档里，用查询功能没有查询到这句话

我说：“来，咱来耍回流氓。”

罗丸子说：“老大我错了。”

大一快期末的时候我们药学院几十个班级竞选先进班集体跟优秀团支部，我是团支书，赵四是班长，顾晓波是压寨夫人，无论赵四走到哪里，顾晓波都小鸟依人跟在身边，这次同样如此，跟来观战。由于我们班总共才四十七个人结果期末考试挂了二十几个，挂科率雄踞药学院首位，令人其他班级叹为观止，所以我觉得没必要来竞选。

本来和赵四决定弃权的，但整个院系就我们班不参加竞选有点说不过去，于是我怂恿赵四上台发言拉票。真正投票的时候都是往熟人投，之前的演讲宣传手册都没什么用。我们08制药一班跟二班三班熟于是就把票投给他们了。

这时候才发现挂科率无所谓，只要人脉宽，办事就是方便。我跟赵四说以后一定要努力认识咱药学院的所有班级的团支书，括号，女的。

赵四说：“我已经完成了你这个目标。”

上台演讲拉票的时候，赵四时不时地望向顾晓波，顾晓波也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我坐在旁边，从从面也能感受到顾晓波眼神中饱含的真切的喜欢。那是女学生望向恋人特有的眼光。

竞选结果出来我们班最终还是落选了，赵四无不惋惜地说：“我尽力啦。考试不及格的人实在太多啦。影响形象，汇报班级成绩情况我只能一带而过。全班的男生只有你跟我没有挂科。啧啧。你看二班，男生有好几个拿校奖学金的。”

我点点头。

顾晓波很少说话，只是拍拍赵四的肩膀以示鼓励。

会议结束，本以为可以走人，哪知那个胖子团总支书记又钻出来发表讲话，开始说简单地讲几句结果讲了半个多小时，然后说总结一下又是半个小时，再补充几点于是半个小时又过去了，我们对他恨之入骨。还等着跟罗丸子一起去小吃街吃麻辣烫呢。

我问过赵四是如何把顾晓波这样的一个冷美人追到手的，这厮要么转移话题要么笑而不语。

学校里的情侣们都非常奔放，南区的橡胶足球场，北区的大草坪，体育馆小湖边的小路，只要是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都坐满了男女朋友，不知道在干啥。

姑娘的男朋友都不喜欢冬天，因为穿得多，什么都摸不到。

大一期末下学期期末考试前，我和罗丸子临时抱佛脚看书，突击准备考试。从教室出来时已经晚上十点，经过北区草坪我们努力寻找赵四的身影，看看有没有他和顾晓波不规矩的行为，现场直播录下来，我再配以午夜激情解说，遗憾的是没有找到。让他躲过一劫。

我对罗丸子说：“其实我很想气气沉丹田大喊一声，赵四，你旁边那个姑娘的男朋友提刀找你来了。”

罗丸子指着草坪里那些情侣说：“你喊啊，我等着听。”

我说：“还是算了，如此标新立异的事情注定只能是个想法。”

罗丸子说：“这样可以吸引美女的注意力，不正是你的梦想啊。”

我说：“我的梦想已经达成了，成功吸引了你的注意力。你的梦想是啥？”

罗丸子说：“呃，超人，我想做超人。”

我说：“估计那比较麻烦，你得把内裤穿在外面。”

罗丸子说：“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向来是不穿内裤的。”

我说：“我也是啊，这比较凉快。”

节操掉了一地。

站在学校后门，我思绪翻涌，赵四同样是这样，李护士看样子也是想起了很多往事，罗丸子叫道：“愣着干啥啊，去吃饭啊，今天周五，很多人的。”

我们来到四川串串香这家店，桌子上墙上都贴着美团外卖的广告，这些团购软件已经把势力发展到学校附近的小吃摊点啦，我很少用这些。正在打量有没有空位置的时候，发现老板竟然是我们班的大学男同学郑前。以前在校的时候一起玩的时间很少，毕业之后更是没什么接触。没想到郑前居然接手了这家店。

一时有点尴尬。可能我潜意识里觉得一个大学生出来做这个好像有点掉价，转念一想认为我是自命清高，只要不犯法不缺德，能挣钱就是好门道。

赵四很快从怀旧感伤的情绪中苏醒过来，朝郑重喊道：“老郑！”

郑前正在指导几个学生如何用美团来付账，听到赵四的破锣嗓子，抬起头看是谁在呼唤。发现是我们后，也是吃了一惊，热情招呼道：“是你们几个啊，好久没见了，来来来，坐坐坐，有位置。”

赵四拍拍郑前的肩膀说道：“不错啊，都当老板了！”

郑前摆摆手，说道：“老什么板，混口饭吃而已啊，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啊。”

赵四扯过两条塑料凳子给罗丸子和李护士，自己拖了一条木凳子坐下说道：“一样啊，混饭吃，卖药的！今天来照顾你生意，要打个折啊。”

“老板，加汤！”

郑前听到有客人在呼喊，忙对赵四说道：“必须的，自己拿菜啊，随便拿，不用客气。十五块钱一个人头，物美价廉。”

月亮渐渐升起来，来吃麻辣烫的同学也越来越多。麻辣烫的热气蒸腾着这些无忧无虑的大学生的笑脸。我非常喜欢这种气氛。五一以来，我身边围绕着太多的死亡和不幸，我失眠的情况也跟着严重起来，我担心有一天会变得跟黄瓜一样，那就是十足的悲剧啊。

回到母校，感受校园气氛，我很快地放松起来，跟大家一起回忆大学时代的美好岁月，顺便也听师弟师妹们的聊天。

我注意到周围的人聊得最多的是四栋楼下的男生自杀。

“你看，咱们学校每年都有人跳楼自杀，是不是很邪门啊。这个男生平时成绩好得很，有个漂亮的女朋友，家境也不错，怎么会想不开跳楼自杀呢？”

“听说是最早自杀的人冤魂不散，找替身呢，不然怎么每年都有人自杀。”

“宿舍阿姨告诉我，连续二十年都有人跳楼。”

“他妈的那是胡扯，我们这个新校区建成才七八年，哪来的二十年。”

“你知道我们学校这块地，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不知道，干啥的？”

“嘿嘿，说出来吓死你，咱们学院偏僻，救护车半天都过不来，还是不跟你说了。”

“你好烦啊，要说就说完啊，别吊胃口。”

“是坟地。”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