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装清纯。伟哥治疗什么的？”

“咳咳，伟哥，商品名万艾可，化学名枸橼酸西地那非片，简称西地那非，俗称“伟哥，中老年男人的福音，不过这个药不能和硝酸甘油这样的药合用，硝酸甘油知道吧，心梗或者高血压的人经常吃的那种。以前赵四在辉瑞制药实习的时候，就卖伟哥。”

“你话太多了吧。”

“缓解你紧张紧绷的情绪啊。如实报道新闻是记者的责任嘛，没什么该不该的。我在肉体上支持你。”

“希望如此吧。”

挂掉电话喊赵四一起找地方吃盒饭。赵四大手一挥，说道：“吃什么盒饭啊，点俩菜，哥请你。”

我惊道：“行啊小伙子，都成中产阶级了。”

两人来到医院附近的胡记饭庄。赵四不停摆弄着他手中的那部捡来的手机，我观察到这手机似乎被摔过，有几个地方蹭掉了颜色。我叹道：“我只有掉东西的命，从来没有捡到过啥东西，命苦不能怨政府，点背儿不能怪社会啊。来，手机给我玩完，让我感受下上流人士才能用的手机。”

赵四笑骂到：“滚你个卵细胞。”

我打开手机，问道：“密码多少？”

答曰：“0229。我的生日。”

我随便点开通讯录，里面村地名字全部是绰号，钢管、地雷、大屁股、老干妈之类，有的明显是错别字，像什么元通块地、强哥考鱼。这以前的机主，文化水平肯定不咋地。中间翻到一个名字：江河。心想，这机主跟那个爱放屁不爱说话的出租车司机认识？

找到那个视频，时间挺长，一共二十多分钟。画面一直在晃动，但是比较清晰。一开始就一男一女在床上翻云覆雨。估计两人激情一段时间后，机主才开始偷拍。但是是谁拍的呢？

画面里出现女人的脸，竟然有点面熟，只不过想不起来是谁。两人激情声音太大，我赶紧调成最低音量。片刻后卧室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五岁大的小孩子，在床边含着手指嘟嘟囔囔，接着拿小拳头打男人。男人几度赶小孩子走，未遂，情急之下推了小孩子一把。小孩子站立不稳往后退，摔倒在地，脑袋碰到电视桌的角，有血从额头流出，小孩子大哭大闹，然后闭上眼睛。

男人慌了神，慌忙抱起孩子往外走。

偷拍的手机机主把画面对准小孩子，在离开房门的哪一个，小孩子突然睁眼，面目狰狞，把我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到汤碗里头。小孩子冲着手机摄像头唱了一句歌词：“你在他乡还好吗。”

画面晃荡，然后继续拍摄，画面里只剩那个女人。机主应该同样是被吓着了。

小孩子这句唱，让我记起来了，他就是甘岭村空巢老人老拓跋的孙子，我曾经在步行街和中心医院神经内科门诊看到过他。只不过那段时间见过的儿童患者太多，脑袋装不下，但是他的这句极具故事内涵的童音嗓子，实在印象深刻。那么，这个偷情的女人，便是小拓跋的妈妈。老拓跋在天之灵，该如何做想？

这个世界真小。

赵四拿筷子捅我，说道：“嘿，一刀，别死盯着看啊，眨一眨眼睛不会错过精彩内容的。”

我哭笑不得，问道：“这手机哪儿捡的啊。”

“青年路那，江城广场。干啥？你也想去捡一个？”

“真是巧儿他妈哭巧儿，巧死了。我昨晚也从青年路那过。我咋没你这好运气。”

我继续看视频，还剩几十秒。画面定格在赤裸的女人身上。机主跟我不一样，我喜欢看人胸，他喜欢看人腿，一直抓着人家美腿不放。

但是，在最后一秒钟，我发现女人踮着脚走路。

我顿时像吃了一只绿头大苍蝇，浑身不舒服。

“别看了，眼睛都看红了，吃饭吃饭。”

“额，老赵，你有没有想过还给机主啊。”

“还毛线，我自己的手机前天被偷，昨天捡一个，刚刚好，要是没被偷的话，我肯定还。”

公司安排去洛阳出差，一去四五天，身心疲惫。倒是收到文五灵小姑娘的短信。

“叔叔，吃饭没。”

“叔叔，来看我。”

我看着会心一笑。我五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回短信道：“叔叔在外面耍，过几天找你玩哟。”

8月21日。

回来约赵四出来喝酒，看他走路情况如何。哪知赵四反应冷淡，说话有气无力，像是在网吧不吃不喝通宵玩了三天三夜的游戏出来。我心生疑惑，问了半天，赵四总是避而不谈。

我莫名其妙，却又隐隐觉得不安，遂给王锦嫦打电话描述赵四的怪状。匪夷所思的是王锦嫦说话也遮遮掩掩，而且感觉她那比较温和平稳的嗓音似乎在微微颤抖。

这下我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云里雾里，不知道怎么一回事。我好奇心重，直接坐公交车去赵四的宿舍，在江城这么拥堵的城市，过去需要个把小时，所以平常我都很少去他那玩。

大门打开，赵四遮在门后面的半张脸有点苍白，就像是门诊里挂号的那些闷闷不乐的病人。

我问道：“咋啦？被人给煮了？”

赵四重重叹了口气，说道：“死了。”

我一脸茫然，问：“什么死了？”

“小孩子.......”

“啊？不会吧，太可怜了。”

“他妈。”

我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偷情少妇李仙桃，更加惊讶地问道：“她怎么死了？什么时候死的？挨打的是小孩子啊。”

“我也不知道。头痛，这几天都没上班，谁会想到她就这么死了。”

我急道：“就说啊，她好好的，还有红杏出墙这么高雅的业余活动，怎么就死了？”说完话我才发现赵四脚踮得更高了，夸张得像是跳芭蕾的。

“新闻报道出来后，小孩子爸爸亲朋好友，都来骂这个女的不守妇道，女方的爹妈也过来捶胸顿足，大哭怎么养了这么样个女儿。我也没料到会这么严重，早知道就不去翻那短信了。把老王也拖累了，我都好几个晚上失眠了。高坡斜被打了一顿，逼急了叫道是女的勾引他的，小孩子还没醒过来，她不堪千夫所指，就跳楼自杀了。”

我愣了半天，本来以为远离死亡，但依旧被死亡阴影围绕。

这个结局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怪不得王锦嫦也不跟我说明白，估计是心怀愧疚。想赵四虽然间接导致了这起悲剧的发生，从而导致孩子妈死亡，但是罪不在他，谁让那个女人不守妇道在先。

我伸手去拍赵四的肩膀表示安慰，被赵四躲开。

我疏解了他半天，不见成效。赵四坐在椅子上盯着电脑上的电视剧发呆，鼠标和键盘都纹丝不动。我准备下楼买点啤酒，想了想，还是算了，不给他喝了，免得喝多了酒精麻醉。我掏出手机，犹豫着是否要再给王锦嫦打个电话。

赵四突然低声说道：“我没事儿，你回去吧，连累王锦嫦了。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没事儿的，一刀。正好请假几天。”

“易道”的谐音，正是一刀。

赵四宿舍在四楼，我懒得等电梯，直接走楼梯。楼道灯坏了很久，一直没人修，黑漆漆的，我怕踩空，用手机照明，到一楼时看到墙上铁皮信箱映出来的我的脸，倒是吓了自己一跳，慌忙关掉手机，却似乎撇到一只狗瘸着腿从我余光中跑过。

我回头看向赵四宿舍的窗户，日光灯已经关了，只有电脑屏幕的不停闪动的光。我裹了裹外套，从寂静无人的小巷，走向暴露在路灯和高楼建筑灯光下的公交站。还好江城是比较大的城市，公交车一直到半夜才歇班。我一个人站在公交站牌下，搓着手望着公汽的方向。冷不防电话突然响起，吓得我打了个哆嗦，掏出手机，见是赵四，忙问道：“咋了？”

赵四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跟他脸一样没有什么血色，在寒风中听来分外单薄：“我屋子里好像有人。”

“废话，你和你室友啊。不至于吓这么惨吧。”

“他今晚加班，还没回来。我感觉有其他人。不要笑话我，我很怕鬼的”

远处传来狗叫。从我面前驶过的公交车里几乎都空无一人。我想起那些死去的空巢老人，的确是没资格笑话他，说道：“你开灯试试？”

“没用，开着灯也感觉有人在背后拍我肩膀，轻轻拍的那种，感觉脖子上有水珠。怎么办。好吓人。”

我感觉赵四整个人说话的腔调都变了，着实吓得惨。安慰他说道：“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赵四的室友和我并不熟悉。那个男人是做IT的，加班狂人，估计都睡在公司了，好几天晚上都没回来。我这样一个陌生人，在他俩的租房住的话，怕引起他不满，就没打算留宿。既然赵四现在这样，也顾不得许多。

上楼时我依然走楼梯，只不过没有开手机照明。

我敲门，门马上就开了，看来他就在门口等着。他的脸上写满了惊慌两个字，眼珠子左右躲闪。我琢磨着是不是得给他买一点镇静安眠的药，不然一直疑神疑鬼下去也不是办法，没两天就得瘦两斤肉。李仙桃的死给他的刺激太大，我不由得对王锦嫦也忧心忡忡。

陪他看了会儿电视，很老的剧，陈道明主演的《绍兴师爷》，画面和字幕都带着那个年代的沧桑印记。看了好几集，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我睡意来袭，上床睡觉，说句玩笑话调节下紧张的气氛：“赵四儿，你被子多久没洗没晒过了，想熏死人啊。”话音刚落，顿觉后悔，不小心说了个“死”字。

赵四嘿嘿笑了两声，说道：“看来不能为一时之气，去泄露人家隐私泄愤啊。现在搞出一条人命，实在是没想到。我还怕李仙桃的家人会来找我麻烦。在家躲几天，避避风头也好。”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