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依然背对着他，在哭。

或许是喜极而泣，或许是依然觉得自己受辱后肮脏与委屈。

可他什么都不计较，他比过去更执着无悔，却愈发叫她伤心。

“千寻……”他抱着女儿，轻轻扯了扯她手中的发带。她想起来他手腕上流血的伤口，这才抹着眼泪转过身来，轻轻坐近了，沉默地替他包扎。眼角余光看见杯里的鲜血，确实是融在一起的。又看到女儿手指尖的小伤口，一切都没有造假。

凛央子凭的就是他冥冥之中的肯定与信念。

可是为什么，他会如此肯定。

她正疑惑着，突然听到啪的一下，随即才意识到是自己的额头被他拍了一巴掌。

“想一想西域，想一想海娜花客栈的晚上，你和我做过些什么？！不记得了？”他忿忿地说道。随即又在她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你一定是早就怀上了我们的骨肉，所以你取出神魄坠落玄武峰时，孩子保护着你，她一点点在你肚子里成长，带回了神魄，也给了你第二次生命。”

咦？千寻眨了眨眼睛，但是啪的一声，她的额头上又挨了一巴掌。

唉哟……她瞪着他。好凶啊。这男人好大的怨气。

“你活生生的时候才能怀上孩子，不是在你死后。就算是遗腹子，也是先存在，然后出生。母亲就算死了，孩子还是会活着。但是前提是先存在啊！”他恨的牙痒，连续拍她脑袋，“真是不开窍的东西。”

他的眼神，他的语调，他的嫌弃，完全是当初刚相识的凛央子。

她瞪他一眼，伸手一推，力量太大，他跌到地上去了。

咦，奇怪，好像生下雪儿后，能力真的更强大了些。

“谋杀亲夫啦。”他就势在地板上翻来滚去，捶着地板哭喊，“冤啊！人家只是年老色衰，就被这个女人嫌弃啦。”

她狂翻白眼，结果噗哧一声笑了，实在受不了他。

“快回来啊，还没包扎完呢。”她真是烦他。

喔。他立即坐了回来，乖乖朝她伸出手，但是先帮她把衣服穿好，刚才她给孩子喂奶，一直衣冠不整地坐着，看着真销魂，他都想留鼻血了，但是不行啊。人家刚生完孩子呢，不能碰，不能胡思乱想。咳咳。

她脸红了，伸手轻轻点了他一下。然后替他包扎。

雪儿早已经不哭了，笑眯眯看着活宝爹娘。

他看着她羞涩的模样，反而心疼，伸手将她抱入怀中，依然是娇小玲珑的少女模样，完全不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多想永远如此抱她在怀里，凭山河幻变，风云翻涌，都能一直一直地抱着她。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

她委屈地俯在他胸口哭了。

“我以为你已经永远消失了，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眼前，对我笑，对我说话……如果是那样，我一天都过不下去。我对不起千儿，我离开了他，可是我做不到，没有你在，我活不下去。”她委屈地说着。

“知道，我都知道。”他抚摸着她，亲吻她的头发。

“我睁着眼睛，见不到你在。闭上眼睛，只能想到你在沙耶逻后宫里受到的苦难，我救了许多人，我却救不了我的爱人，你在受苦，可是我帮不到。等我找你的时候，你已经消失了。我去沙耶逻的皇宫找你，在房顶上看见白色的羽毛，我一片一片将它们捡起来，但是风一吹过，它们又落到了原来的地方，我捡了很久很久，想把你拼回来，可是我做不到……”她越回忆，哭的越厉害，她再也不想要同样的经历，她根本承受不起。

他亲吻她的眼泪，与她脸庞贴着脸庞，在她耳边轻声哄着，安慰着。

用他的体温，声音，目光，唤醒她的一切，要她知道自己真真实实回到了她的身边。

“千寻，还能这样抱着你，真好。”他在她耳边絮语。熟悉的浓密头发，熟悉的肌肤，熟悉的香味。

“我想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山河辽阔，我却无处可去。我只记得玄武峰，我只记得第一次听到你名字的玄武湖底，所以我只好去那里……”她陷在痛苦情绪中，耿耿于怀。

他皱起眉头，忽然将她压倒在床上，结结实实亲吻了她一下。

双唇覆盖，粉舌缠绕，

他要用炽热的亲吻将她唤回来。

快乐的千寻，甜美的笑容，喜欢没完没了说话，特别唠叨的姑娘。

凛央子。她呢喃。

嗯。他的手在她的胸口。动情游移着，渐渐停下。真是混蛋啊，这是刚生完孩子的千寻，自怎么又忘乎所以了呢。他翻身躺在她身边，侧脸望着她，紧紧握着她的手。

“我在你身边。我爱你千寻，这份感情，我从来没有一丝后悔，一丝怀疑。”他说，“纵然有一天，你对我说，你不爱我了，你要离开我，你爱上了别的男子，要到他的身边去，与他相守一生一世。只要你是真的幸福，我都愿意。只要你快乐着，我什么都愿意为你。”

“凛央子……”

“嘘……听我说完。”他微笑，“千寻，我想告诉你这些话，我想让你同我一样对我们之间的感情，不会后退，不会怀疑，不会后悔。我想让你知道，无论你发生什么事，我只会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你，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了委屈，忍受了痛苦。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介意，我对你的一切，都包容，都接受，都无条件的深爱着。我却只希望，你对我的爱可以比我对你的，少一些。因为我，舍不得千寻你……心疼。”

她破渧为笑。

她亲吻了他的额头，鼻尖，与嘴唇。

嘤，凛央雪似乎是吃醋了，在一旁边哼唧了两声。凛央子笑了，将女儿抱到他们中间。

“千寻，看她。我们的孩子，多美。你，我，她，在一起，在一个温暖的屋子里，在星空下面。这是你给我的礼物，也是你给我们的礼物。我为你骄傲，千寻，这么久以来，我一直为你骄傲。”他用手背轻轻滑过她的面颊，充满了疼爱与深情，“你教会了我什么是生命，教会我什么是发自肺腑的笑容，你给了我一个家。”

她笑，眼泪滴落在他的手指上。眨了眨眼睛，她说：“觉得今晚就好像抱着一个很大的蜂蜜罐子，吃了很多很多很甜很甜的蜂蜜。又肉麻，又希望一直听你说下去，因为你以前真的很少说这些。”

“我会啊，我以后都会，每天都说，每晚都说，抱着你，讲很多甜到你发腻的话。让你听的受不了，却还逃不掉。”他笑，轻轻吻掉她的眼泪。

“我才不逃呢。我也会说啊，然后看你肉麻，看你受不了，看你恶心到吐。”她想象着，笑了起来。

“我不相信，你说两句给我听听先，看看能恶心到什么程度。”他故意逗她，要她想开心甜蜜的事情。

“我好爱你，凛央子。”她说。

“这不算，这太普通。”他摇头晃脑。

她想了想，说道：“你总是突然的来，突然的走，以后不要这样了。”

“嗯，我保证，我的女王。”

“你保证过，可是你没有做到。”

“我错了，我的女王。”

“凛央子……”

“嗯，有什么吩咐，我的女王？”

千寻面色很为难，扁扁嘴说道：“我肚子饿……凛央子……”

哈哈哈哈哈。凛央子仰头大笑，“真是甜蜜死我了。”

哼。讨厌。千寻扯他袖子。他起身，深深吻了她，然后跳下床。

“给我老婆做吃的喽！烤豹腿，等着啊。”

“三分熟。”千寻晃了晃三根手指头。

“好嘞，老婆女王大人！”他喜咧咧的处理雪豹去了，“女儿要不要来一点？”

“不要啦，她还没有牙呢，你负责喂饱我，我负责喂饱她。”千寻说道，不知不觉中，语气语调恢复到了从前。他其实仔细听着，但他故意不说出来，他喜欢这样潜移默化的改变，他决定从现在开始再不提过去，不要她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

“你说你给女儿起名叫凛央雪？”千寻问。

“是啊，在这片冰天雪地上出生的，雪又很洁白纯洁，我觉得用来做名字很棒。”凛央子回答。

“凛央雪，很好听。”千寻抱着女儿坐了起来，亲了又亲，然后继续喂奶，随即问道：“千儿怎么样？我家千儿有妹妹了，不知道他会不会高兴呢。”

凛央子愣了愣，没敢说真相，只是说：“一定会高兴吧。千儿和高祖在一起呢。处理掉这里的事，我们就去与他们汇合。”

“这里的事……喔！！！！！”千寻吐了吐舌头，“我好像又闯祸了。”

“没错啊，老婆大人，你折腾的可是雪龙王普摩的亲生女儿，他不报仇才奇怪。”

“那又怎样，我什么也没做错，是她先污言秽语得罪的我。我才不怕呢，不就是打架吗？！”千寻挥了挥拳头。

嘿嘿，他笑。那个快乐得意、嚣张跋扈的千寻真的一点一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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