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耶逻城】

玄武梦寒与龙王霖狭路相逢，他一眼望见自家的马车，几个飞跃便冲了过去，一连击倒两名侍卫，钻进车厢，看着凛央子与凛央宵千。

“你俩怎么在这里？怎么又跟龙王霖混在一起了？”他方才问完。

龙王霖以更快地速度出现在他身后，简直像一只捷行的夜叉与鬼魅。

“哟，你吓我一跳。”玄武梦寒拍拍自己的胸脯。

“呵呵，高祖您也吓了我一跳。”龙王霖清楚他故意矫揉造作。

“我这玄孙女婿与来孙好端端在沙漠里待着，为什么会被你带回城来。这么招摇，不怕被白虎王发现？”

“我们在沙漠中偶遇，听说千寻来找狮王拿取解药，怕她有危险，才带着他们一起来相助。”

“呵，她会有危险？呵，你会相助？”玄武梦寒现在两头都不帮，两头都讨厌。

“我想我们或多或少，都会担心她一点。”

“那是你俩，我可不担心。”

“天祖。”宵千扑到玄武梦寒怀里，“天祖说话这样笃定，是不是我娘亲已经把狮王打死了。”

哼，都是亲戚了，打死什么呀打死。玄武梦寒心里哼了一声，啥也没说。

“高祖可否告之，千寻此刻在何处？”

“她挺好的，不用你操心。你把她的相公与儿子搁在这儿就成了，你们这一行人是要出城吧，就赶紧离开，别在这儿晃眼。你的身份哪适合在沙耶逻城里晃悠？”

“如果我说我愿意守候在这里呢？”

“呵，千寻的屁事我不想管。可你认为我会让我的玄孙女婿与来孙跟着你？你对我们而言，远比虎啸顷金危险。”

“高祖言重了。”龙王霖悠悠一笑，并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

“凛央子。”玄武梦寒猛地推了一把凛央子，“你在旁边发什么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你大可以叫他滚啊，你的娘子，要他多事？！”

凛央子定定望着龙王霖，龙王霖也以同样的目光回望他。

“怎么，你怕他？你现在可是自由人，不是白鸦，不受他任何操纵。”玄武梦寒冷笑，随即伸手，又推了龙王霖一下，“喂，青龙小子，你也别得瑟，别枉做小人。这个凛央子待你真的是愚忠，出城之前还想着找机会帮你把虎啸顷金的白虎除掉，可惜一箭误杀了白虎王后。他对你至今忠诚，而你呢，却只想着对他赶尽杀绝。不仁道啊，暴君，小心这样下去，没人敢再效忠于你。”

“多谢高祖提醒。”

“哈哈，你这是改不了口了是吗？一口一声高祖，喊得比我玄孙女婿还亲。”

龙王霖的目光依旧在凛央子身上。

“龙王叔叔，你可不可以放过我爹爹？”凛央宵千忽然开口道。

玄武梦寒眉头猛然一皱，“住口啊。祖宗我听不得这个，凭什么要求他。通天血路，也有我护着你们。”

龙王霖听到此忽然笑了，说道：“呵，高祖与千寻真是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天教懒慢带疏狂……”

“我呸，我是她的门楣荣耀，而她是我的氏族耻辱！”

“怎么啦，你们又吵架了？”凛央宵千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加起来了都千把岁的人了，连我这样的小孩子都知道以和为贵，亲人不和睦，家族怎么可能兴旺呢？”

宵千奶味十足的语气，逗得凛央子与龙王霖同时笑了。

“你给我出去，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玄武梦寒崩溃了，这小屁孩子真搅事，挺严肃的气氛，现在闹得像过家家。

“爹亲，你看天祖凶我。”宵千钻凛央子怀里撒娇。

“再啰嗦，信不信我先弄死你们啊？”玄武梦寒怒了，今晚哪哪都吃瘪，真不高兴。

“你舍得？”龙王霖笑。

“怎么不舍得，杀光这两个，我自己再找些女人生儿育女，玄武神魄到底是我的。”玄武梦寒道。他目露凶光，看似狠恶。但在场所有人竟然都不信他真会这样做了。玄武梦寒急了：“喂！我认真的！你们别一个个这种眼神。信不信我揍你们啊！”

“天祖乖，不要焦躁。”凛央宵千站起来，摸摸他的头。

“给我滚！”玄武梦寒将孩子朝凛央子怀里一推，脸一阵青一阵红的。

呜啊……凛央宵千觉得委屈，鼻子一抽眉一皱哭起来了，一车厢的男人都傻眼。

忽然有人急拍车辕，像是在示警。龙王霖抽身而出。

一队马车停在逼仄的长巷中，四周屋顶上在瞬间站满了人。

风沾着流萤与刀锋凛冽的十字光。金丝红绳在女人肩膀与腰间紧紧绑成斜十字，在后背上，

粗绳与光滑的脊背之间佩着剑与短戬。

高开叉的紫丝袍与橙丝袍之下，是漂亮修长的大腿，踏着闪光的过膝皮靴。

高束的长发与飘带，像在水里溢开的七彩油脂。

她们像是明艳的死神，但说是杀手，她们却比杀手明艳的过火。

呵呵呵，一阵凌乱的笑声，起初像山泉叮咚流于鹅卵石子，随即像是狂风肆虐芭蕉，笑声里皆是痛恨。

“王后殁天之前，命令我追踪这个千寻。喔，不，玄武千寻……呵呵呵……真有意思……白虎王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竟然没狠下心，杀了她。”香缇儿掩唇一笑，猩红的唇脂染在宝蓝色的长指甲上，“而我们那可怜的王后，更是异想天开，要把后位……传给她！”

最后三字格外狠。透出她心里的恶与恨，嫉妒与不甘。她早就猜到这个名叫千寻的姑娘来历不简单，想不到竟然如此荒诞离谱。

黄天厚土，真不费她一腔苦心，顺着一条线查到一众大人物。

她偷听千寻与白虎王对话时，听到了什么？朱雀族？青龙族？呵呵。都来沙耶逻了是吗？这么热闹？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乡郊之人可随意来赶集吗？

真是笑话！

她心内一狠，紧了紧手中的钢锁链，像是在紧一条驯服野兽的皮鞭，钢锁链的一头挂着一枚古怪的器具，像是大大小小不同的环状锯齿在朝各个方向旋动，每一次提起它，锯齿都能以一种精密的方式重新咬合排列一次。

“这位姑娘可是认错了人？我们只是普通的商人，随身带着通商证明与身份文牒，至于姑娘说的那些，我们这等小民可真听不通。知道姑娘非同凡辈，请姑娘行个方便。”翟浅柳向上拱手道，“若是要买路钱，尽管报个数目，我们悉数奉上。”

翟浅柳交涉时，龙王霖与雀丹颬皆在潜心观察，屋顶上有近百名女子，兵器森然罗列，气势如海峡深渊的千齿恶鱼，皆是旺盛的格斗之气，焰可燎川。

龙王霖与雀丹颬皆在估算，清理掉这些女人，需要多久，又如何以最快的速度保持安静的战场。不扩散，不惊敌。

他们皆在盘算，这批女人之后，又会是怎样的恶战。

红颜之后蛰伏的白虎，显然是近在眼前了。

翟浅柳此刻话音刚落。

忽听马被强行调头的声音，一个男人在黑夜里一声促狭地喊叫：“杀了他们！那是青龙族的皇帝龙王霖，还有朱雀帝子雀丹颬！杀啊！”

随即一驾马车疯狂地在巷子里碰撞着，夺路而逃。

玄武梦寒乐得跟发癫了一般，策马直冲。九、十只血滴子从四面八方扑向他。锯齿飞转，寒光如环形之电，一层层，一环环可怕地在长巷里激荡。

一瞬之间，从高墙的缝隙里，从深夜家户与阴府之宅，一个个经年的死魂灵渗透而出，在刹那间凝聚到一起，像是凝胶，又像是透明的琥珀，带着极寒的冥气，如白色柏油相融相汇，又如像惊涛拍打碰撞着漆黑陡峭的岩崖。

在一霎之间，于半空中冻结成一片阻隔，铛啷啷响得震耳，一道光紧接着一道光，在人形与疏影之间，在爬满墙壁的青藤与苔藓缝隙里。

一时间光弥漫成白昼，但那并非是白昼的明亮，并不是一丝一丝的阳光，而是惨淡的灰白，照耀冥府的噩梦之光。

死魂灵化成脆脆的薄面，似琉璃，似冰，琉璃、冰与金属相撞，薄脆又变成了凝胶，在古怪的声响里，它们都化成了粉末，刷刷落到地上，细细地像是星尘碎屑，一忽儿拢在了一起，像络络青烟又幻化回了雾态。

依旧是那许多死魂灵，五眼虚空地飘回了墙中。

十发血滴子无不落空。待人们反应过来时，马车已经冲出长巷去了。

“嘁，杀过我一次东西，想他妈杀我第二次？！休想！”玄武梦寒嗤之以鼻。

骨裂之声。翟浅柳的肩膀以上空了。香缇儿手里提着的金属锯环却在滴着血，盛着一颗还未回过神来的人头。

“同我撒谎，就凭你？”香缇儿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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