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相信我吗？”

嘉柔哭着点头。雀丹颬解下自己的腰带，轻轻将嘉柔的双眼蒙了起来，随即当着影娘的面，解下自己的衣袍，露出赤裸的身体。而后将嘉柔的双手放在自己的双肩上，“公主，我知道这么久以来，你一直认为是我深夜偷偷潜入你的闺阁，陪你谈诗品茗，与你同床共枕。但是这么多个夜晚，你总有触摸到枕边人的时刻，依稀记得他的体格，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可以触摸到我的身体，你好好触摸一下，我与那个男人是否一样？”

雀丹颬的面容是无于伦比的精致温婉，体格看来骄弱，实则矫健挺拔，凤骨龙姿。肌肤紧实丝滑，仿佛触摸绸缎一样。但是与嘉柔熟悉的那个男人的体态相比，却截然不同。那个男人更宽厚健硕，肌肤的触感与雀丹颬差之千里。

嘉柔公主花容失色，瘫倒在地，雀丹颬却没有伸手扶她。

“这么久以来，我只是奉命在公主茶中放入迷药的人，是个傀儡和幌子。公主，现在你明白真相了吗？”雀丹颬拾起衣衫一件件慢慢穿上，“真正爱你的人不是我，我是替代品，我被迫……要娶你……”

嘉柔捂住胸口，痛苦的喘息起来，眼睛上遮着的腰带被他抽走。

“别怪我残忍，我真正心爱的女人在这里，在她面前我不能撒谎，不能隐瞒，不能背叛，我想娶的人是她，她叫影娘，即便她不能与我在一起，我雀丹颬这一生只对她一见钟情，心里没有别人。”

雀丹颬双目如电，灼灼看着影娘，无比地真挚诚恳。影娘觉得自己呼吸艰难了起来，世界里铺天盖地都是雀丹颬的名字，是红色赤潮与风暴，而那个兰霖却缩小的几乎看不见了。

嘉柔痛哭起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说了，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才跑来雀阁看看你，我怕你受到伤害……你可不可以不要骗我，不要用这种谎言伤害我。”

“真正骗你的人不是我啊，傻公主。”他蹲下身，心疼地掏出锦帕，为她擦眼泪，她扑进他怀中，他却又让开了。她扑了个空，直接摔倒在地上。

嘉柔无比凄惨的哭着，哭声像是刀子，剜着每个人的心，宫人们忍不住围在房间外偷看，偷偷议论，整个雀阁如同沸水般嘈杂不休。

雀丹颬从地上一把牵起了嘉柔，用力将她推了出去，随后紧紧关上房门。

“好了，你可以走了。”他语调冰冷无情，正式驱逐影娘，“你已经亲眼看到我闯下什么祸了，千刀万剐的罪，龙王晸不会饶过我的。你快走吧，去找兰霖。”

影娘却比前一次更动弹不了，他越驱赶，越往外推她，她越走不掉。

“走啊！”他吼。

她却双手一松，将红色拂尘掷到地上，疾步冲入他怀中，亲吻他，揽紧他，无法让自己与他分离。她心里的名字原来早就悄悄变化，那个天生注定的爱人，也许从来就不是兰霖。

雀丹颬。嘉柔在屋外哭着边喊边捶门，但是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理睬她。

宫人们指指点点，她在那些刺眼的目光里，觉得天晕地眩，她又瘫软下去，倚着门哭泣，哭着哭着忽然绝望了，她擦干眼泪，默默朝楼下走去。

不应该来的，不应该为了有士兵冲进南薰宫带走小康，又怎么也找不到兰桥，就慌了手脚，不应该听见宫里乱纷纷的，就害怕的担心雀丹颬，不应该来的。也许不冒失地走到这里，就不会面对这一切。

是在做梦吧，全是假的，是幻觉。

她笑，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四周有许多宫人在说话，嘴巴一张一合，但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她慢慢走出雀阁，左摇右晃地走着，头钗晃散了，胭脂哭化了，泪眼朦胧里，她看见一口井，很安静的停在前方。也许躲进去，这个世界就不吵了吧。

她点点头，为自己这个想法加油，雀丹颬的话太乱了，她一点也不想思考，他一定在开玩笑，屋子里那个红衣女子是幻觉。躲进井里去就好了，一了百了。

雀丹颬。她默念他的名字，还是很喜欢。

脚下却暗暗使力，全神贯注朝那口井冲了过去。宫人们慌乱成一团，纷纷伸手要拉住她，但她像疯了一般往前冲，就在最危险的时候，有人闯了进来，挡在她身前，像是一道坚实的屏障，牢牢抱住她。而他手里的东西也飞了出去，摔在井口上，砸出了缝隙。

“嘉柔？！”龙王晸紧紧抱着她，“你要做什么？”

嘉柔眼中都是泪光，人脸斑驳成许多片，她迷迷蒙蒙的，看清救她的人的模样，随即像看到了恶鬼，拼命挣扎，他不敢用力制止她，任凭她的指甲在自己脸上划出血印。嘉柔爬了起来，哭喊着往回跑，龙王晸不顾一切地追赶她，宫人们战战兢兢地捡起玉玺跟在他们后面。

嘉柔用全身的力量撞进雀丹颬的房间，发疯一般推开影娘，扑入他怀中，哭喊着，“救我，救我。”

龙王晸随即冲了进来，犹疑地看着雀丹颬，“你都对她说了什么？”

雀丹颬沉默。影娘捡起拂尘，悄悄绕到他们身后，将门关上。

“你要做什么？！”龙王晸猛地扭头瞪着影娘。

“影娘！把门打开。”雀丹颬说道。同时用眼神制止她试图抽出拂尘中的剑。

门开了，宫人们捧着玉玺，在门外恐慌地看着，御林军也赶来了，上上下下将雀阁围的水泄不通。

“公主，别害怕，那是皇上。”雀丹颬引导她，朝龙王晸慢慢走。

“不不，我不认得他。你要保护我。”嘉柔惊吓至极，眼神涣散，像是有点疯癫了，但即便如此，她心里还是想着雀丹颬，渴望得到他的保护。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龙王晸痛心地问，“要不是朕刚才在楼下拦住她，她已经投到井里寻死了！她在你这儿发生了什么？！嘉柔！嘉柔，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朕。”

他试图靠近她，却换来她刺耳的尖叫。

“走开，走开，我不要看见你，走开，啊！”她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哪里是过去温顺的嘉柔公主。龙王晸深深怀疑雀丹颬告诉了她什么，凶恶地指向他。

“他为什么怕朕？！你说？！”

“可能是皇上你满脸满身的血吧。”雀丹颬却异常淡定。

龙王晸愣了一下，急忙扭头喊，“打水来！朕要洗脸更衣！”

“公主，何不帮你的皇帝哥哥去换一下衣裳？”雀丹颬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到龙王晸的肩膀上。这触碰激起了龙王晸心中万般温柔，他怕吓到嘉柔，用衣袖蒙上脸，只露出眼睛，无比依恋地看着她。雀丹颬不动声色地退到影娘身边，将她往后带了几步。

嘉柔魔怔一般，双手顺着那宽厚的肩膀，一点点往下滑，健硕的双臂，坚实的胸膛，一切比肉眼看的更熟悉，那些缠绵悱恻的夜晚，最熟悉的枕边人。她闭上眼睛，泪水滚烫地涌了出来。

“嘉柔。”龙王晸环抱住她，“别害怕，朕永远不会伤害你，朕会好好疼爱你，你知道吗？朕……”

嘉柔抬起左手，轻轻蒙上他的眼睛，这一定是黑夜中他最爱与她玩的游戏。她抬起右手，他以为她会环抱自己，一点也没有犹豫怀疑，双手只是抱着她，像捧着非常薄非常珍贵的一件稀世瓷器，怕一不小心就会弄碎她。

“我恨你。”嘉柔解下一根金钗，从侧面狠狠扎进了龙王晸的脖子。

“为……为什么……”他喷出鲜血来，比方才的模样更恐怖。捧水来的宫人们吓得打翻了铜盆，护驾的御林军根本猜不到公主会对皇帝下毒手，所有人都震惊了。

只有雀丹颬是平静的，他的目光在玉玺上。

龙王晸跪了下去，原来要破碎的人，竟是自己。

“为什么……嘉柔……朕是这个世上最疼爱你的人……”

嘉柔的眼神冷酷如冰，“你让我觉得恶心。”

“嘉柔……”龙王晸哭了，“为什么连你也这样对我。”

“滚开。”她狠狠踢他。他却像一条狗一样，匍匐在她脚边，死死抱着不肯松手。

“嘉柔，天下人都可以辜负朕，你不可以，你不可以啊……”

“滚开！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死在你手上，朕何怨何悔……嘉柔，好好活下去……”他的泪水大颗大颗涌落，他藏了满腹心里话想告诉她，想宠爱她一辈子，但是什么都不会有了。生离死别，他竟然一点也想不到王位那两个字，争了一生，原来最重要的不是皇冠，而是心爱的人。

她的发丝散乱下来，只是冷笑，发疯一般的冷笑，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雀丹颬，皇帝哥哥答应我们的婚事啦，我们成亲吧。”她疯癫地说。

雀丹颬充耳不闻，踩过龙王晸的尸体，从呆若木鸡的宫人手中一把夺过玉玺，朝墙上狠狠地砸了过去，原本就有缝隙的玉玺，顿时碎了一地。

御林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窗口的几个扑了进来，影娘抽出剑轻松杀了一地。

雀丹颬不慌不忙，默念控火咒，从掌心中猛地冲出一道火柱，将源源不断冲进窗口的御林军全都烧了出去，包括嘉柔一起都被火柱撞落坠楼，火舌如朱雀之翼，振翅冲向天际。这时地面剧烈震动了起来，雀丹颬看着所有失魂落魄的宫人，还有那些不知所措的士兵，冷笑着喊道。

“青龙不在王座！青龙玉玺已碎！难道你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吗？！”他朝窗外指向白鸦府的方向。从那里的地面上刮起一道白色龙卷风，直冲穹顶，白色狂乱呼啸，像是有许许多多人被吸到了天顶。

“所有白鸦会退回蓬莱，重新成为封印。已经不再是青龙的天下了！这座皇宫是我雀丹颬的！挡我者死！”他再次舞出一道烈焰，将地上站的一排御林军烧成焦炭。所有人疯狂跑动了起来。

雀丹颬讥笑了一声，知道这些仓皇的人弄清楚变天之后，会乖乖回到这里。

现在他只要平静等待着，他需要朱雀玉玺，当他在四神柱前召唤出朱雀现身，这个世界便彻底是他的了。雀丹颬摘去自己的头冠，披散下长发，注视着影娘。

“我需要一身新衣裳，我需要一只新头冠。”他笑，指的是龙袍与皇冠。

“你是不是……在利用我？”她看到他得意的笑容，突然恍惚了。

他皱了皱眉头，“你不可以这么想。我的确撒过千万个谎言。但是，我喜欢你，这句话是真的。”

他将手伸向她，目光炽热坚定，“朱雀新王，我，雀丹颬，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妻子，她叫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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