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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问春被乔翎扶着落座的时候，女眷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因她今日格外出挑的打扮，也因为苏灼现在响当当的名声。

昭陵建国两百余年，头一回打了打败仗，也是头一回，出了个投敌叛国的叛将，这可是要载入史册钉在史柱上当做一辈子耻辱鞭策的事，谁又能不好奇呢？

苏问春手脚都是凉的，满脑子都是苏灼刚刚和那个女子之间的互动，根本没有精力感受其他人对自己是什么看法。

乔翎很担心她，坐下来以后，先让宫人给她倒了一杯热酒。

天气冷，酒都是煨着的，苏问春接连喝了四五杯才察觉到一丝暖意，手心却还在盗汗。

而男宾席那边气氛比刚刚更加冷凝，越西使臣团的位置是单独分开，正好在三公九卿之下，也不知道是谁算计得那么好，苏灼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对着路横州。

自使臣团进来以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路横州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自顾自的喝酒，忽马烈不把自己当外人，喝了一杯酒以后朗笑起来：“我听闻昭陵是礼仪之邦，最喜欢客套寒暄说些乱七八糟的废话，怎么今日一句话也不说？可是被我越西勇士的气势吓到了？”

忽马烈自信又自负，作为战胜国进京，他的优越感强得很，越是看昭陵繁华心里越是满意，想着议和的时候可以榨出很多油水来，将这些东西全都带回越西去，说话自然也是胜者该有的嚣张姿态。

这话一出，如巨石掷入深潭，瞬间激起千层浪花，朝堂上这些大臣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全都暗骂越西这些蛮横无理的粗人，只知道杀人饮血，一点礼数都不讲，也就只打了一场胜仗就如此沾沾自喜，难道就没听说过骄兵必败这个道理？

然而心里不爽归不爽，忽马烈坐下来都是小山一样魁梧雄壮，说话声音如洪钟，中气十足，这些人多少都被震慑，一时不敢开口反驳，全都把目光投向路横州，期冀这位桀骜不驯的平北侯世子能沿袭之前的作风，把忽马烈怼得说不出话来才好。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路横州只垂眸喝着自己的酒，安分得不得了，好像已经默认了忽马烈刚刚的话，就是被越西使臣团的气势震慑到了。

路小世子原来只会窝里横，一见到越西人就成了锯嘴葫芦！

可悲可悲啊！

一群人在心里恨铁不成钢，却丝毫没有要自我检讨的意思，也不觉得自己坐在一边暗恼却不敢说话是多么丢脸的一件事。

在心里骂完路横州，众人又开始怀念起叶明昭来，若是叶太傅还活着，这个时候早就骂得这些越西蛮夷子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哪还轮得到这些人嚣张？

若是……若是路啸廷还活着，这些越西人便是打了胜仗，说话都得再掂量三分吧！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意识到昭陵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都损失了些什么，朝堂之上，最耿直正义的谏臣不在了，最骁勇善战的武将也不在了，甚至连后宫之中，最贤良淑德的德妃也香消玉殒。

整个昭陵皇室，最沉稳的三根柱子，倒了……

“越西勇士的确气度不凡，但靠武力野蛮掠夺与牲畜无异，二皇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从本质上与我们便有分歧，说再多的话也只是对牛弹琴，何必多费口舌呢。”

说得好！

众人眼前一亮，暗暗拍掌，仔细一看，说话的是刚跨进广平宫的卫恒，和往日一样，今天他依然是和苏时寒一起进宫的。

两人皆穿着朝服，容貌又极出众，气质不凡，光是站在那里便比忽马烈这些个莽夫高了不知道多少格调。

众人不由得替叶明昭欣慰，不愧是太傅的嫡传弟子啊，得了太傅的真传，一点没有辱没太傅的名声，关键时候还是他靠得住一些。

忽马烈偏头看向卫恒，朝堂上的人都以为忽马烈是粗野的莽夫，却不知道他是越西皇室中，唯一一个读完昭陵国史的人，也是他用了两年时间，在军中将昭陵国语推行开来，让所有将士都能听懂昭陵话，更有甚者，他还研读了昭陵的兵法。

他对昭陵的了解已十有八九，昭陵对他却不过只是听了他杀人如麻的名声。

这般不了解对手，又怎么能打得赢对方？

忽马烈听得懂卫恒在骂他是畜生，但目光却被卫恒身后的苏时寒吸引。

苏时寒还在病着，脸色发白，站在卫恒身后一步的地方，肩背没有以前那么挺拔，甚至被卫恒衬得有些文弱，在忽马烈看过来的时候，眸子微垂，根本没有与忽马烈对视，却还是让忽马烈移不开目光。

打仗打久了，忽马烈身上有着野兽才有的敏锐直觉，可以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危险的味道。

在看见苏时寒的第一眼，忽马烈就从他

身上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那是一种天然的野性，时时刻刻都渴望着杀戮、鲜血，是极暗黑恐怖的一种欲念。

忽马烈没有想到，有着这样一种天性的人，竟然可以把自己伪装成这么温和无害的样子，好像就算有一天这个人屠尽天下人，站在尸山之上，也能滴血不沾身，让所有人无条件的相信，他不染纤尘，绝对不会做杀人的事。

这个人，有点意思！

忽马烈在心里做出判断，唇角上扬染了笑，卫恒已和苏时寒一起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最近几次宴席两人的位置都是安排到一起的，和路横州之间还隔着好几个人，方一落座，司殿太监又在通传：“太子殿下、二殿下、三殿下、四殿下、六殿下、昭西王到！”

话落，赵琛穿着赤金绣四爪金龙太子服气势昂然的走进广平宫，后面几人身上的衣服也都极尽高贵，百官齐声高呼着行礼，越西使臣团的人没有动，忽马烈微微眯着眼睛打量昭陵这几位皇子，在赵琛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忽马烈忽的轻笑一声。

“这就是昭陵的皇子？怎么本王瞧着还不如一个小小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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