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府吊唁的事情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林山中途又来了一回，面上已经变了，倒是做得十分恭敬有礼数的模样，只是却好像总是似有似无地时不时往慕归妍深山观看去，其中的意味不得而知。

只是这忽然府中去世了个姑娘，最伤心的还是老夫人了，听说是直接病倒，都难以起身了，府中老夫人的院子里现在就有些整日里愁云惨雾的。

还有一个地方也凄惨些，便是慕府二姨娘的院子了，里面几乎是一片萧条，院子里花坛里的花花草草许久都没有人照料了，一夜之间似乎全部死光了一样。杂草也是生得到处都是，二姨娘素来讲究牌面，也喜欢金银摆件儿的，而屋子里的古董架上，原先不少珍贵的物件儿，都不见了，架子上也是空空如也，地上也是一片脏乱，布满灰尘，屋子里窗户都没有开，一片昏暗，房梁上阴暗角落处都结起了蜘蛛网。

床榻上的人缩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向来有些锋利刻薄的双眼里已经充满了血丝，头发散乱乱地一团，整个人看起来神志不清的。

有丫头从门口进来，端着饭菜，“姨娘，用午膳了。”

似乎是这道声音才把床榻上的人惊醒，她一下清醒过来，抓住那丫头的手，有些急赤白脸地说道，“用什么膳，柔儿还在林府里吃苦，那该死的林山竟然敢那么对待她，还敢打我的柔儿，我的柔儿可是相府的小姐，不行，我要去林府里救救我的柔儿，我要把柔儿接回来，该死的林山。”

那丫头被二姨娘扯得有些疼痛，却又不能挣脱，看着二姨娘这个样子，有些小心地轻声说道，“二姨娘，三小姐已经去世了。”

“胡说八道！”二姨娘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丫头的脸上，“你这贱婢一天到晚竟说胡话，是我治不了了你是不是？再这样，我就把你发卖出去！”

那丫头也是自小跟着二姨娘的 ，此刻见着二姨娘如此疯癫无状，心底无奈之际，只能默默红了眼睛，也不敢说话。

那二姨娘却又忽然伸手轻轻地拍拍那丫头的手，“琼花，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现在我的身边就只有你了，你说柔儿为什么就那么去了呢？柔儿怎么会死呢？她还那么年轻？都是林府的人，都是林府的人害死了我的柔儿！”

琼花看着二姨娘这般模样，实在是不知所措，自从二姨娘被关了禁闭之后，身边就只剩下她一个伺候了，索性都是从小伺候二姨娘的，她也不嫌弃二姨娘如今这般落魄，只是不知道忽然是从哪天起，二姨娘似乎忽然开始疯癫了起来，整天喜怒无常的，琼花也活得越发艰难，身上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伤口，府医来看了，也只是随意开了个安神的房子，但是实际上根本无甚大用。

原来飞扬跋扈的人，如今落得个如此下场，着实是不由得让人感叹世事无常。

琼花看着眼前的姨娘，正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便听得屋门忽然被推开，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你下去吧，我来看看姨娘。”

这里许久没人拜访了，琼花先是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是四，四小姐啊！”

慕归妍轻轻点点头，一身浅绿百褶裙，笑得清浅，“你下去吧，我来劝道安慰一下姨娘。”

琼花有些担忧地看了看二姨娘，再看向慕归妍时，却是忽然大吃一惊，何时懦弱无能的大小姐如今看着眼睛里好似是有刀刃一般，让人看着遍体生寒，仿佛是一条正在窥探敌人的毒蛇一般，琼花便不敢再无拒绝，扶着二姨娘躺好在床上，微微一福身，“那就有劳四小姐了。”说完，也不等慕归妍再说什么，便低头小跑了出去。

慕归妍步步款款走到二姨娘身上，低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姨娘，感觉如何？姨娘是个聪明的，当初教唆着三姐姐要抢走妍儿看上的人，如今下场如何？如今还要装疯卖傻不成？只是可惜啊，妍儿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那林山，是姨娘和三姐姐自以为是，是二姨娘自己亲手将三姐姐推入的火坑。”

二姨娘身子一颤，忽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慕归妍，“胡说，那本来该是你的下场！都是你的错，柔儿是替你受过，你才是该死的那一个！”

慕归妍只是轻轻笑了笑，“姨娘这话说的我就听不懂了，当初可是我逼着三姐姐去勾引那林山？婚前失贞，正是让人笑话，二姨娘如此为三姐姐选的一门上好的亲事，怎么，现在觉得不好了吗？”

二姨娘低下头来，满是了，都是她，若不是她的教导指引，慕安柔也不会那么就嫁入林府里去，二姨娘咬着下唇，满是悔恨。

慕归妍打趣地看了好一会儿二姨娘的神情，这才又出声道，“二姨娘也莫过于太自责，妍儿今日里也是想要让二姨娘认识到真正的凶手，莫让那凶手在外得意，而三姐姐地下不得安息。”

“凶手？！”二姨娘忽然有些不可置信地好奇地开口道。

慕归妍点点头，笑容一时有些凝滞变化，“是的呀，二姨娘，二姨娘就不觉得这些事情太凑巧了些？分明好好的新婚洞房，三姐姐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呢？后来呀，我刻意打听了一番，昨天里去吊唁三姐姐，却是偶然听到这件事情，原来是和大姐姐有关呢！”

二姨娘便忽然脸色一变，“慕云墨？这与她何干？”

“姨娘这就不知道了，大姐姐 生得好看，郡主之姿，京城中不少公子都很是仰慕，纵然已有圣旨赐婚，但仍旧是有些贵族皇孙们心生仰慕，那二皇子更是早就对大姐姐一见钟情，这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情。那日里，二皇子便是拜托三姐夫能让他和大姐姐见上一面，表达真情，只是大姐姐心属楚王爷，那二皇子许是言语过激了些， 三姐姐和三姐夫不过是不能拒绝二皇子，只得帮这么个忙，但是大姐姐生气，迁怒于三姐姐和三姐夫，这才有了后来东方的事情。”

慕归妍说的不急不缓，说起来也极其流畅，似乎这件事就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一样。

二姨娘愣怔了好久，二皇子心悦慕云墨的确是满京城都知道的事情，二姨娘神情变幻了一番，几乎是看不出要哭还是要笑，过了许久，二姨娘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说的倒是快，可是有什么证据？”

慕归妍唇角勾了勾，轻笑一声，“都这样了，姨娘还不相信妍儿的话？当时三姐姐大婚那日，大姐姐是不是没有回相府，去了楚王府小住了一夜，肯定是大姐姐去见了楚王爷所说的这件事，姨娘若是不信，不如大可以自己出去亲自打听，不过姨娘眼下只怕是院子都出不去，姨娘能相信的人，就只有我，也只有我，还愿意来看姨娘。”

慕归妍一字一句都直直戳中在二姨娘的心里，其实在慕归妍说完之后，二姨娘当时便心了，就算是慕归妍说的是骗人的，是谎话，但是这谎话也实在是太顺畅了些，而且更重要的是，二姨娘完全不能承受自己的女儿居然是自己害死的，这实在是太让人心痛了些。而如今慕归妍所说的这一切，就正是给了二姨娘一个转移心中痛苦借口，能将这所有的痛苦与恼恨勾发泄到慕云墨身上，她如何会不愿意？

“都是慕云墨，她竟然心思都如此歹毒，实在是过分，我一定要替柔儿报仇！”二姨娘握紧了双拳，眸子恶狠狠地盯着窗外的景象。

慕归妍便是微微一笑，“姨娘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只是父亲如今可是正恼着姨娘呢，姨娘若是想给三姐姐报仇，可千万不能太鲁莽了，不然若是还没为三姐姐报仇，先把自己给搭进去就不好了，对不对姨娘？”

看着二姨娘点点头，低头沉思，慕归妍才继续轻声，带着些蛊惑的意味道，“二姨娘若是想好好给三姐姐报仇，就最好同妍儿一起，乖乖听妍儿的话才是。”

二姨娘抬眼看着慕归妍的不动声色的笑容，不由得有些惶恐，原来这相府里没有一个是吃素的，只是慕归妍不是分明是讨好慕云墨，想要慕云墨站一党的吗？二姨娘看着慕归妍，“你为什么这么针对慕云墨？”

慕归妍转了个身子，看着外面的天空，眼睛中满是嫉恨，“大姐姐人生也太幸福了些，郡主，王妃，朋友，夫君，她什么都有，凭什么，分明不过是个野丫头，就该有做个野丫头的觉悟。”

慕云墨这日正出去转了转，顺便拿了锦绣楼特意为她做的明日狩猎穿的骑装回来，途径花园的时候，倒是破天荒地见到了二姨娘。

二姨娘自从去林府上闹事之后，就一直被慕远京禁了足，如今忽然被放出来，倒是让众人还有些不敢置信。而且更让人不敢置信的是，二姨娘这再出来的时候，好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不再像以前一样飞扬跋扈尖酸刻薄的模样，反而是处处低眉顺眼轻声细语，不禁让人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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