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等着中年妇女抓堕胎药给她，之所以抓中药是怕到时候不干净，宁洁当时在宿舍堕胎所受的苦，她都还历历在目，因为药流不干净，后来流了好多血晕倒在宿舍，还是她和向小北发现了送到医院，然后再动次小手术又吃了不少的苦才逃过一劫，差点造成终身不孕，想到这她就害怕，放在肚子上的手有些顾忌地微颤。

来回奔波又花了不少时间，回到杏宅时已经是天黑之际，空荡荡的房间还残留着白天情事的香水味，她难受地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开了风扇让冷空气吹散一些异味，他的衬衫西装被子全部丢在一地，除了那女人的衣服不见了，他的一件不露，真的是有洁癖的人，上过床后连衣服都不要了。

回家的时候叫佣人煮了中药，说是养胎的，佣人也热衷地去煮了，待房间没有了异味后，佣人正好拿着煮好的中药进房间，她吩咐放在桌上然后让她出去时关上门，看了眼冒腾着热气的中药，她敛了眸，摸出了手机，狠下心打一遍那手机号码。

原来到了这地步，心死了，什么都不重要了，没有想挽留，没有想回去从前，什么留恋也没有，有的也只是想早点解脱，最好如了他愿，她再不出现在他眼前，两人以后形同陌路。

他没有弄彩铃这些花招的习惯，拨过后是大众那样简单的音乐。

她没有去电话薄里搜他的名字再回拨过去，而是凭着打了只几次的印象，熟悉的按了十几个数字键拨过去，不一会音乐响起来后，她才惊觉，自己是在何时记死了他的电话。

她静静地听着音乐，电话响了有一会儿，那边才接了起来，熟悉的低沉醇厚声音，“有事？”

很简单的对白，她眨了眨眸，轻轻地‘嗯’了一声。

情绪并没有多大地起浮，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地，呼吸也没有杂乱。

没有等她开口，他先低低地说：“流苏，你恨不恨我？”

“恨的。”流苏攥紧手机，“阿翼，在没有任何的理由之下，你扼杀了我们的孩子，毁了这段婚姻，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像这样恨你去恨过一个人。”

他在电话那端沉默，欲言又止。

她闭上了眼，认命地又道：“就像，我从来没有像爱你这样去爱过一个人。”当时她爱得有多深现在恨得也就有多深，两者可笑地成了对比，而只有她知道，自己到底付了多少真心。

他没有说话，在电话那端静静地听着她的声音。

阿翼，或许，你是不是要最后告诉我下原因，让我可以恨得更彻底些，反之，会不恨你。

他在那头没有说话，她也没有，两人就这么静静的。

良久，她看到那碗渐渐凉了的中药，“阿翼，我明天就能搬出去！”

没有等他的回答，她毫不犹豫地掐断了电话。

伸手拿过桌上的中药，摸了摸温度，被风扇吹得也有了些凉意，她闭了闭眼。

痛……好痛啊……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般抽痉地痛……痛得眼泪再次又奔腾了出来……

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然后是开门声，是他回来了！

痛得两眼茫然，顾不上去看那抹高大的身影，只是曲着身体在大床上折腾，双腿间流出了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整个床被，眼泪顺着面颊滑了下来。

打开被子，布裙的米白色给艳红染上了，床单上全是刺眼的红，杏连翼全身翻腾着不可置信的怒气，想不到，她真的做掉了孩子，她竟然真的敢，又再做掉了他的孩子！

他不过是后知后觉，不过是走错了一步，凭什么，她总能这样淡然！

在电话里，甚至没有向他透露半点风声，若不是他察觉不对劲，可是，就算是发现了又怎样，看着她腿间不停流出的鲜血，他俊脸绷紧得想杀人！

她艰难地抬起满头大汗的脸看他，那两道秀眉紧紧地蹙在一起，她的笑容惨然，淡淡地绽开在嘴角，听见自己痛得抽气的声音，缓缓地挤出几个字，“阿翼，我曾经真的好想生下他……”

杏连翼一会后平静了下来，笑容可掬：“原来你也想过留下孩子。”

听出了他话里的讽刺，她摇摇头，“那你呢，现在你后不后悔失去了孩子？”

杏连翼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枝烟，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你的意思是，我后悔了孩子就能回来么，叶流苏，你真是傻得可爱，我他妈这辈子真没见过这么倔的女人，需不需要这么着急地买药做掉孩子？我不是说过会帮你找医生么，你还怕我最后下不了手，自己先动手。”

他的话是她想像不到的，她有些瞠目结舌，身子痛得满头冷汗，仍是撑着，“自己动手和你找医生有什么差别，结果一样便可。”

她的脑袋乱轰轰地，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淡漠地吸着烟的男人，他再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狠狠地吸着烟，她分不清思绪，眸子始终带着点点光亮，燃着些些希望。

她永远不会忘记此时的自己有多痛，痛得全身都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般，像是给人把筋骨给挑开了般，一双眸却仍清澈如初地看着他。

她说过，从没像爱他这样地爱过别人，她不想两人走到最后，要沦落成恨的地步。

可是他为什么要她打掉孩子呢？顾夏，真有如此神通广大么？

她喃喃地问他：“你为什么不要孩子？”

“我不要孩子？”他听到她的话轻轻地笑了出来，吸了口烟，眼眯起，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我倒想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你怎么舍得一次又一次地打掉，怎么，我说的话有那么大的份量么，说打掉你就真能打掉，三个月前是如此，现在又是如此，叶流苏，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是冷血的，我知道，那你呢？”

她心里泛起酸楚。他不要孩子，她恳求过，闹过，哭过，只差没有像泼妇般地大吵大闹鬼吼鬼叫，到底她是做错了什么？他呢，又为什么总能如此理直气壮，好像真理永远向着他般地自信，身份悬殊，就注定俩人的下场如此么？他高高在上，她遥不可及地追着，想追到他势必要抛却所有尊严骄傲倔强才行？那又是何苦，她从来没有想过为了爱情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阿翼，你不过是不相信我真的爱你入骨。

流苏闭上眼忍着痛楚，缓缓地说：“只有我自己知道，孩子对我有多重要，他是和我血脉相连的孩子，只是，阿翼，只要我身体健健康康的，我还能有孩子，而以后那孩子，见了面或许会称呼你一声叔叔，你想过没有。”

想起亦舒的一句话，她说：“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他的女人，她哭闹是错，静默也是错，活着呼吸是错，死了都是错。”

这样的男人，随手一抓都是，而她和他就在上演，印证这句话。

流苏忽然对他笑了笑，“杏先生，很谢谢这些日子你的照顾。”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不置一语，打了个电话叫了医生过来，又点燃了根烟淡漠地吸，她发现，他的下巴长出了新生的胡渣，他向来是很爱干净的，对这些都注意的很，除了在医院那些天没有清理。

好像是怕他听不见般，她又再低低地说了句：“阿翼，谢谢。”

他狠狠地吸了口烟，鹰眸眯起，沉地道：“客气了，叶小姐。”

她攥着被子忍住腿间的痛楚，那里的血还在流，痛得她有些麻木，维持着最后一丝神智，不死心地问：“你想要孩子么？”

他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你还生得出么。”

那被血湿成一圈的被子他是清清楚楚看到的，虽然残忍，却敌不过心里的决绝。孩子，就算此时把数百个权威医生在，也救不回来了，真是可笑至极，他在失望什么，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么？呵，怎么心里也感到了些痛，不可思议。

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她心里没抱多大期望，曲着酸痛的身子缩到被子里，静静地等医生过来，过了今天以后俩人再无交集了，虽然早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却没想到是如此残忍的过程，她闭了闭眼，流不出一滴泪。

医生很快赶过来了，过了许久，走到外面对杏连翼摇头遗憾地例行说了几句话，杏连翼高大的身子倚在门框上，修长的手指夹着烟，他吸着烟，透过门缝去看房间脸色苍白闭眼躺在床上的女人，眉宇闪过疼惜，敛了眸让医生回去，站了有一会，熄灭了烟，转身走下了楼，留下一个宽阔的背影。

半夜的时候醒过来，迷茫了望眼四周，仍旧是他们的房间，却是透着凉意，就算此时开着暖气，身上还是冰凉，当真是凉到了心里，她轻轻地摸了摸扁扁无动静的肚子，手足越发冰凉，眼神如死灰般，空洞不已，忽然掩唇痛哭了出声。

她穿着居家休闲鞋，步伐艰难地走下了楼，口干舌燥，想要找水喝，看到黑暗的客厅有丝光亮，是烟头微弱的火花，他抬头看到了她，漠然地道：“有力气了？”

她走到他面前的桌前，倒了杯水，摸到他身旁的沙发坐下，“又不是第一次，习惯了。”

他又不说话了，低脸吸着烟，她挨了上去，脸贴着他的手臂：“为什么不要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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