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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奥多尔一边将不知不觉中停下的脚步再次跨出,一边继续对话。
「接下来我会开始胡言乱语,希望你能听我说。」
「你说……胡言乱语吗?」
「是的。离谱到不先这样声明,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宪兵科追捕的胡言乱语。」
他稍微吸了口气,在脑海中整理要说的话。
这种事并不太应该当著众人面前揭露。然而,这也不是能永远隐瞒下去的事。这是迟早要在这些女孩面前,明确地用言语表达出来的想法。他决定将迟早,改成现在。就这样罢了。
费奥多尔下定决心──
「我──」
在他开口的那个瞬间。
费奥多尔发现异样的摇晃传达到自己脚边。
3. 玛格·麦迪西斯
男人们来到时,那座塔就已经死了。
嵌在墙壁或地板的机械类装置,动力一律停摆了。蒸气及电力管线也统统遭到切断,已经与外部隔绝。
门窗全部紧闭,莱耶尔市的市徽与『严禁擅闯』的看板公布在外。底下还密密麻麻地写著万一擅闯可判多重的刑责。
「……要说麻烦是麻烦,要说方便倒也方便呢。」
男子们就站在十三楼的其中一个房间。
若站到窗边,广大的莱耶尔市几乎一览无遗。
那男子从掩盖情绪的面具底下俯望窗外景观,并用分不出心情是好是坏的语气嘀咕。
「毕竟不特地帮机械点火,就连一扇门都开不了……」
低沉运作声在脚边响著。
原本在地底下陷入沉默的紧急动力炉被强行启动。
启动之际,为了火速确保正常功率,对机械造成的消耗简直可说是处于一种失控的状态。尽管动力炉的寿命肯定会减短,对于男人们来说却无关紧要。只要能撑到自己办完事情就好。
在那些理由下,时间虽短暂,这座塔的机械类装置仍取回了原本的功用。
这么做既费工夫,更让他们担负了多余的风险。然而不那样就无法进入塔中,因此也无可奈何。
「……不过,因为这里属于禁止擅闯的区域,就不用在意外人的眼睛,说来实在值得庆幸。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玛格·麦迪西斯?」
被叫到名字──
与他们对峙的娇小蒙面人,身体顿时抖了一下。
「我不记得自己有报过姓名。」
「我们当然查过了。摸清生意对象的底细对我们来说也是攸关死活的问题。」
「……这样吗。不愧是过去艾尔毕斯首屈一指的奴隶商人。对于做亏心事有自觉,行事也就会变得谨慎,对吧?」
咯咯咯──男子低声发笑。
「彼此彼此,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对你亮出身分。」
「我当然查过了。摸清交易对象的底细,对我来说也──」
「交易对象。咯咯咯,演技还算行,但是再客套也无法说你入戏。」
沉默充斥于现场所有人之间。
缇亚忒·席巴·伊格纳雷欧勉强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里。
重启之前泡汤的「小瓶」交易之际,那名商人选了这座塔。他的判断应该足称明智之举。所有门在动力炉点火以前都关闭著,因此塔里头不可能有人先到。每层楼空间有限,所以即使人手不多,警戒范围还是能完全涵盖第十三楼。此外只要防备上一楼与下一楼,姑且就可以形容为天衣无缝才对。
塔里头再没有任何地方,能让人躲起来监视这场交易。
而且,不知道那名商人是否心里有数,娇小的蒙面人……刚才被他称呼为玛格的那一方……具备极其敏锐的感官。甚至只要有人在附近催发魔力,她立刻就会察觉到动静并且走为上策。换句话说,那就表示运用魔力藏身的攻略方式不管用。
然而缇亚忒目前藏身的地点,并不属于上述的任何一处。
(……好冷。)
缇亚忒用背紧靠塔的外墙,微微地打了哆嗦。
风很冷。
朝底下看,背脊就会再冷一些。
当然,就算在此失足滑落,只要有这样的高度,就足以催发让翅膀长出来的魔力。完全来得及,不会有摔到地面的状况发生。尽管缇亚忒明白那一点……躲在这种地方,到底是于心难安。
「演技,还有入戏。你是什么意思?」
娇小的玛格戒心毕露,并且问道。
「和字面上的意思一样。你真正的企图早就露馅了。」
男子在耀武扬威地宣布的同时,将体毛浓密的指头弹响。
男护卫就像要包围玛格,各自有了动作。
「你打算做什么?」
「这只是自卫而已。我想抓住要我这条命的暗杀者。」
「…………」
「刚才应该说过了,我调查过。在旧艾尔毕斯登记过姓名的商人,这阵子有好几个都丢了性命。那些人都有共通点,就是在进行可疑交易的途中出了事……」
在五名男子包围下,玛格慎重地窥探左右。
「那么,我们继续交易吧。把你手上的『小瓶』全部交出来。」
(──怎么办?)
缇亚忒一边冷得微微发抖,一边思考。
虽然不太清楚双方对话发展,可是唯有一点,她可以凭直觉看出来。
那个叫玛格什么来著的娇小蒙面人还是个孩子。
大概比十五岁的自己还小几岁。
身材娇小,并不是因为她的种族天生如此。至少理由不单纯是那样。之所以改变声音,不只是为了避免让人认出本身的嗓音,否则在年龄上难保不会露出天大的马脚。
可是……就算明白那些,又能怎么样?
自己等人的任务,就是回收玛格带在身上的所有「小瓶」。
要立刻冲出去制伏所有人,八成办得到。只要趁这个时机发动奇袭,应该也不会像上次一样被玛格溜掉。可是那样的话,只能回收到玛格目前带来现场的「小瓶」。考虑到这家伙有可能和同伙分别带在身上,便不能轻举妄动。
(可蓉。)
将目光转过去以后,就发现同样贴在外墙的樱花色朋友,摆了为难的表情。
哈啾。
可蓉摆了为难的表情,还顺便从口中小小地打出喷嚏。缇亚忒连忙观察室内的状况。看来风声有帮忙掩饰,没人注意到。她安心地捂了捂胸口。
「即使我说没印象……似乎也得不到相信,对吧?」
「看来你相当理解状况。」
「能交出的『小瓶』,只有一组。报酬也要向之前谈过的,向你收取。」
「那场交易早就不算数了。你现在得思考的是其他交易。内容就是用所有的『小瓶』交换自己的命。」
有一名男子采取动作。
从他手中抽出的短刀,发出了幽幽光芒。
男子突击而去,目标是玛格背后。
然而,玛格能甩开护翼军的追捕直至今日,戒心之深当然非比寻常。她大概从一开始就有考虑到遇袭的可能性,当场就丝毫不显仓皇地轻灵扭身。短刀的刀尖轻轻掠过外套,姿势失稳的男子直接摔倒在地……
在场任何人,应该都是那么想的。
缇亚忒、可蓉,恐怕连玛格、持刀男子还有其他男子也是。所有人对未来都共享著同样的预料才对。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情。
这座塔被停供动力,与外界隔离的理由;被指定为严禁擅闯,将所有门上锁的理由。
构成这座塔的机械疲乏交加,早就超过极限了。泄压阀生锈,蒸气运输管变形,通知异常的警铃已经故障。还一度发生小规模爆炸,在市政府的技术人员调查以后判断为极危险状态,当天便执行断供,完成了封闭设施的手续。那是距今大约三天前发生的事,也是这座塔早已死亡的理由。
而且当然了,既未维护也未修理就启动紧急动力炉这一点,让状况产生了致命性恶化。无处宣泄的压力,花了三十分钟以上的时间,慢慢蓄积毁灭性的力量,然后──
撒出爆焰、巨响与无数铁片,并且炸开。
高塔猛烈摇晃。
窗户纷纷破裂。
那股震动扒开原本贴在外墙的监视者,将她们甩落。
玛格姿势失稳了。她就像自己跌倒一样,摔向由后逼近的短刀。
脏兮兮的钢制刀身,陷入年幼的肉里。
为了吐出痛苦的哀嚎,玛格嘴巴扭曲。
塔开始倾斜。
墙壁吱嘎作响,裂开,化成无数碎片,从十三楼之高掉落。
男护卫开始掌握情况。
商人慌忙压低姿势。
从玛格怀里掉出几颗物体。
那东西掉在地上,伴著清澈的声音轻轻弹起。
是里头封著某种黑色物体,尺寸可以搁在掌心的玻璃珠。
商人张开嘴巴。他大概想说「就是那玩意」。
玛格的目光转到了掉下去的那些玻璃珠上面。她的视线吶喊著「不好了」。
地板已经倾斜得让人没有办法站。玻璃珠当然也就朝下──朝著十三楼高的虚空开始滚落。
放开短刀的男子伸出手。构不到。
有两名少女从裂开的外墙冲进来。她们瞬间朝左右看了一圈,然后毫不犹豫地,朝滚在地面的玻璃珠伸了手。
抓到了。
掉下的玻璃珠有三颗。其中一颗玛格正准备用手捞起。缇亚忒和可蓉确认了那一点。
根据艾瑟雅的情报,目前被带进这座悬浮岛的玻璃珠,『小瓶』总共有三组。换句话说,只要能保住那一颗,一切就结束了。为此要克服的阻碍──武装的男人们──还在,但应该不成太大问题。
「不要动!」
可蓉用不太有魄力的声音劝降。
「之后会要你们把事情从实招出来!所以现在都给我安分一点!」
──没有任何人看见。
没有任何人发现。
从玛格·麦迪西斯怀里掉出来的玻璃珠数目,其实是四颗。
非得捡起来才行的「小瓶」数目,同样是四组。
没有数到的最后一颗,静静地滚在倾斜的地板上,朝著碎散消失的墙壁外头飞了出去。
在倾斜高塔的遥遥下方。
在没有任何人看到的地方,发出没有任何人听得见的小小声响。
玻璃珠碎裂。
4. 朝黑暗之中
「唔……」
费奥多尔缓缓睁开眼睛。好暗。
意识模糊。一时间无法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
原本,他带著菈琪旭、苹果和棉花糖走在街上。
前往市政府的近路,位在离大街稍有距离的地方。
为了讲重要的事,费奥多尔一度停下了脚步。
在那之后……没错,他察觉了脚底的震动。
而且,他似乎察觉得太迟了。彷佛能透过耳朵撼动脑部的巨响;彷佛朝全身扑上来的震动;彷佛失去立足之地的飘浮感;彷佛天塌下来的压迫感。
假如早几秒钟察觉到危险,或许还能采取不同的行动。然而事实上,费奥多尔在混乱中只有办到两件事。将抱著棉花糖的菈琪旭推开,还有抓住待在手边的苹果,用全力把她紧搂到怀里,这样而已。
「……好痛,好重。」
从臂弯中传来了抗议的声音。至少苹果似乎是平安保住了,他在难以呼吸的情况下,松了一口气。
剧痛。
费奥多尔重新体认到现状。自己似乎位在莱耶尔市地下铺设的维修用地道。配合娇小种族与自律人偶的体格所设计,待起来称不上多舒服的地方。由于墙上仪表隐约发出的光成了光源,尽管模糊,还是能看出周遭的模样。
而且,自己的下半身,正被分不出是墙壁或顶棚的残骸压在底下。大概是刚好夹在空隙里的关系,并没有完全被压扁,话虽如此也不是简单几下就能挣脱。
剧痛的来源从这里看不清楚,但是在左大腿。还伴随著不明的丧失感,由此可以判断应该也流了相当多的血。
「……唔。」
身体无法顺利使力。别说把腿拔出来,连要稍微挪动墙壁或顶棚的残骸都办不到。感觉再拖下去就糟了。血液会随著时间经过而减少。血液减少要脱困就会相应变难。死亡逼近而来。
死。
自己的人生会忽然在这种地方迎接那玩意,然后告终吗?
不,费奥多尔明白,死是既不戏剧化也不特别的东西。而是从当事者无从得知的地方,在某天就突然顺著文脉降临到眼前的东西。
故乡毁灭的那天,他看过被死亡像那样突然吞没的大批人群。
自己碰巧逃过了在那天那地的死。然而,似乎是逃不过当下造访此地的死。
「你没没没……没事吧!」
当意识好像开始变得淡薄的瞬间,他听见了那声音。
而在下个瞬间,盖住下半身的压迫感消失了。
费奥多尔重新睁开眼睛,然后回头。巨大的石材,被菈琪旭用双臂抬了起来。
个性畏缩,明显没有多大力气的少女,用纤弱手臂支撑著似乎聚集再多壮汉也不是对手的重量。那一幕,只能说是异样的光景。
「你……不可以,用魔力……」
费奥多尔一边痛得呻吟,一边仍先说应该说的话。
「会对你的身体……造成负担吧……?」
「现……现现在不是说那种事情的时候了啦!」
菈琪旭几乎是哭丧著脸,把原本是顶棚的残骸扔掉。
她扔的动作只能用轻而易举来形容,那块玩意则伴随好似能摇撼大地的巨响撞向墙壁,然后一同碎散掉落在四周。
既有严重的疼痛,出血也多,从发烧情况可以看出骨头也伤得厉害。大概只有大动脉没事这一点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只要搀著菈琪旭的肩膀,似乎勉强还能走。
「要爬上顶棚有困难吗……」
腿伤完成急救以后,费奥多尔重新朝四周看了一圈。
瓦砾的数量相当可观。话虽如此,好像并不足以完全堵住地道,要到处走动似乎可行。而另一方面,正如刚才他所嘀咕的,头上的坑洞开在稍远的位置,还卡了好几层瓦砾。
「那……那个。我可以飞上去,所以只要有绳索……」
菈琪旭抓准机会强调自己的存在,费奥多尔就用手指弹她额头。
「好痛!」
「别让我讲好几次。不可以用魔力。没有障碍物也就罢了,要一边小心二度崩塌,一边避开那么多的瓦砾飞上去,负担会相当大不是吗?」
被他一说,菈琪旭便沉默下来。费奥多尔本身不会用魔力,因此说得并没有自信,不过当事人似乎也抱著同样的意见。
「……不过,我们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
「当然了,那样有那样的危险。所以,我们从那边找通路。」
说完,他朝地道的方向指去。
「你认得路吗?」
「谁晓得。不过,至少在某个地方应该会有出口才是。」
「费奥多尔先生,可是你的腿……」
「要说的话是痛得要死,但也不至于光这样就没命啦。」
费奥多尔轻轻擦掉黏糊汗液耍帅。
地道错综复杂,简直像迷宫一样。
辅以视野狭窄与顶棚之低,会产生似乎比实际上更宽广漫长的错觉。光是走在里头,心情就越来越沉闷。
在那种状况下,成为救赎的是有苹果与棉花糖她们俩在。
年幼妖精不懂何谓死亡,或许就因为如此,即使在目前这种危机四伏的局面,她们俩好像也只当成可以稍微体验非日常生活感的刺激意外事件。从阴暗地道节节推进的情景大概颇受两人喜爱,她们从刚才就一直露出芳心大悦的笑容。
「我继续谈刚才的话题。」
费奥多尔一面觉得自己的模样有点矬,一面搀著菈琪旭的肩膀走。
「就是在摔下来以前,准备要对你说的事。」
「啊……好的。」
「我觉得呢,目前的悬浮大陆群应该先毁灭一次。」
「咦?」
间隔几秒钟。
棉花糖哼唱的走调旋律传来。
「呃……咦?」
「太过和平,太过丰饶。因此,大家都忘了灭亡的意义。为了抵抗灭亡而付出了多少牺牲,都被众人拋诸脑后了。」
「咦?可是,你那样说──」
「元凶恐怕是数字。目前这座大陆群,仍然有数量近百的悬浮岛残存。要让人们活著而不忘谦虚,这样实在太多。」
这是费奥多尔的真实心声之一。
费奥多尔·杰斯曼这个人,曾将怀有救世心愿的男人奉为姊夫,这是他拋开模范生面具以后才首度吐露出来的,始终深藏于内心的希望。
「有十座……或者再少一点的岛大概就够了。只留下那些,然后让其他岛屿全部沉没。如此一来,那十座岛的居民,应该就会全心全意地活下去。他们将感谢自己能够活著,也会感谢让自己活下来的一切才对。」
人们活在末日所散发出来的光辉。
当然就只有在末日中,才能得知其价值。
拥有保护之力的人,只有在正当受保护的人们心中才能保有尊严。
「那样一来,任何人都会懂得感谢你们的存在。」
「我们……并没有想要那样……」
「像你们那样的态度,也是有责任的喔。」
费奥多尔又用手指弹菈琪旭额头。
「被榨取的一方什么都不说,就会让榨取的一方沦为到死都把榨取他人当成天经地义的生物。无止尽地受到溺爱,任谁都会堕落。」
「……是的。」
菈琪旭无话可反驳。
「为什么要跟我谈这些呢?呃,要是我告诉宪兵人员,事情会很严重吧?」
「你不会讲出去的。」
「呃,话是那么说没错。但你为什么信得过我呢?」
费奥多尔有些迷惘要怎么回答。实际上,为什么自己会口无遮拦地讲出这些话,就连他本人也不晓得。情况明明不像潘丽宝那一次,他并没有被逼急。
「说我信得过你,倒是有点语病。」
他把体重摆错地方,左腿的伤冒出剧痛。脸孔为之扭曲。
「原本这个计画,前提在于把护翼军藏著的秘密兵器弄到手。我之所以从军,说起来也是为此。既然秘密兵器的真面目就是你们,不得到你们的协助,终究没办法起步。这些话迟早都非说不可。所以,我现在就讲出来了。」
没错,就这么回事。费奥多尔像在说服自己,编织著后来才想出的藉口。
「你……需要我们……」
「正是如此。因为还有时间,我不催你回答。至于跟别人讨论……就拜托你尽量避免了。」
「……费奥多尔先生。」
菈琪旭用莫名沉重的表情说道。
「你们明明一点也不像,却还是一模一样呢。」
话说,你是指什么?或者说,你在跟谁比较?
费奥多尔脑海里浮现那样的疑问,却来不及开口。
「费多尔~菈琪旭!出口!找到出口了喔!」
棉花糖跑来他的跟前,还拽起军服的衣角。只做了急救处理的伤口痛得几乎抽搐。
哀号声挤掉他原本准备要说的所有话,从喉咙里冒了出来。
「费多尔好吵喔~」
「啊啊,棉花糖,你喔!」
「费多尔~你生气了?」
「当然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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