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两人剑拔弩张，似乎随时都可能动起手来时，屋子里忽地响起一道孩童啼哭声，清脆尖亮，刺破了屋中众人的沉默。

南宫倾滟被这骤起的啼哭吓了一跳，收回与老夫人对峙的眸光，看向小床上的人儿，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头皮发麻。

南宫倾潋身前的衣服被掀开，露出白白嫩嫩的肚皮，而肚皮上此时正扎着数枚三寸长的银针。

小人儿的脸色虽然不似刚刚那般苍白了，却骤青骤黑，像是地狱爬出的的小鬼一样，哪里还能见到往日的粉嫩可爱！

而床旁的言卿，正慢条斯理地从针包中取出一枚银针，认真凝着南宫倾潋的小肚皮，揽袖，施针，钻着入了血肉中，小肚皮上瞬间又多了一针。

南宫倾潋哭地更狠了，一声声哭叫，把许氏和南宫倾滟的心都哭碎了。

老夫人从太师椅上猛地起了身，大吼道：“你在做什么！快来人，还不快把那个疯子拉走！”

言卿眼皮都不抬一下，对着一旁的南宫倾滟道：“南宫小姐，我还需要些时间。”

南宫倾滟猛地反应过来，心中虽然随着小妹的哭声纠成了一团，但最终还是咬咬牙下了决心站在言卿一方。

她拦在言卿身前，横眉扫过上来的家仆，怒斥道：“谁敢再上前一步，立刻滚出相府！”

家仆们见大小姐拦在前头，老夫人催促在后，一个个愁了脸，前又不是后又不是。

老夫人见家仆们被拦，转了老眼，把主意打到许氏头上：“你这个做娘的还不管管！想要看潋儿被那疯子扎死吗？”

许氏眼眶里蓦地一红，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往下流，听着南宫倾潋的哭声，那一根根三寸长的银针像是扎在了她心上一样。

她转身，想要绕过南宫倾滟上前，南宫倾滟却是拉住了她的衣袖，苦口相劝道：“娘，大夫施针不能半途而废啊，不然就不是喝一个月汤药能解决的事了。”

许氏被她所说吓地脸色更白，连唇上的那点血色也褪地干干净净，刚刚实在太过心疼小女儿，又受了老夫人撺掇，一时竟忘了这个道理。

她垂着泪看床上被针扎满肚皮的小人，最终还是没有再上前一步。

“放肆，滟儿你是要害死你妹妹啊！断了施针有孙大夫在旁给潋儿调理医治，可你现在如果不拦着那疯子，潋儿的命可能就没了！”老夫人拄着蛇头杖，也不管有没有人扶着，拖着伤腿上前，似要亲自赶走言卿。

南宫倾滟拦在众人身前，不放一人过去，笃定道：“有言公子在，潋儿不会有事！”

哭声还在继续，一声比一声凄厉，震得南宫倾滟心头都跟着一起颤，她其实也没有绝对的信心，可事到如今除了让言卿继续施针别无他法，即使她再不懂得医术，也知道大夫施针中途不能停！

“让开！不能让这疯子继续发疯！”老夫人一瘸一拐，已到南宫倾滟身前。

南宫倾滟冷声道：“恕难从命！”

老夫人跺着蛇头杖大骂：“不孝啊！南宫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不孝的东西！”

南宫倾滟冷笑，就是因为一个孝字，死死压了她们母女十几年。

“老祖宗说错了吧，孝顺也要看人的！”

“你！”

老夫人应是气急了，抬起蛇头杖要打她，可蛇头杖刚提起。才想起自己还有条怀退，‘啪嗒’一声，整个人跌倒在地。

婆子们赶紧来扶她，老夫人气地都顾不上疼了，哆嗦着手指指着南宫倾滟，嘶声骂：“不孝的东西，你该死，该死啊！南宫家没你这个女儿！”

南宫倾滟居高临下看着她，冷笑说：“好像老夫人不姓南宫吧。”

老夫人听了她的话，一双老眼都充了血，喘着气大骂，吼着一定要让皇都的人知道南宫倾滟的真面目云云，声音一时间竟是比南宫倾潋的哭声还高出几分。

许氏当了真，在一旁扯着南宫倾滟的袖子，让她赶紧给老夫人道歉。南宫倾滟的名声一向不错，要是因为今天这事落了个不孝的名头，以后还怎么见人啊！

南宫倾滟却是没多少紧张的样子，淡淡说：“没事，老祖宗是长辈，不会跟我这个小辈计较。”

怎么可能不计较，只不过南宫倾滟有法子让她不计较。

南宫柔替老夫人抚着胸口顺着气，瞪着南宫倾滟道：“滟儿，你太过分了，老祖宗怎么说都是你的长辈！”

虽是一副愠怒训斥的神情，南宫倾滟却是注意到她眸底的得意，看着自己与老夫人撕破脸，南宫柔心中怕是已经笑疯了。

南宫倾滟冷笑道：“是我的，还是王家的？老祖宗兴许是忘了铺子这几年的利润都去了哪，我是不是也该去提醒提醒皇都的人知道？”

老夫人顿时哑了声，像只被人捏了颈子的鸭子，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一张老脸和开了染坊一样，红了又绿绿了又白白了又黑，五颜六色好不精彩。

南宫倾滟扫了一眼老夫人身边的人，一个个神情躲闪，她戏谑地说：“老祖宗，您年纪大了，还是多烧烧香拜拜佛，在府中好生养着，相府该给您的一样不会缺，但是……不是您的，最好不要染指，不然呐，您这牙口不好，怕是会吃不下。”

老夫人双肩一耸，整个人往上一拔，似乎时吸了一口气就出不来了，憋了半天，两眼一翻，气晕了。

众人又是一阵慌乱，手忙脚乱地把老夫人抬上榻，孙大夫急慌慌上前把脉，道是心血上涌暂时昏迷。

至于是真昏迷假昏迷，南宫倾滟不置可否，她可是看得清楚，老夫人本来摊平在榻上的袖角，几不可查地挪到了孙太医的身后。

众人一听老夫人没有大碍，暂时歇下了气。顿时又连成气似地不满看向南宫倾滟，虽不敢说什么，但眸光里莫不是都道大小姐太过分，大小姐不孝云云。

许氏也是长长舒了口气，却不是为了老夫人，要是老夫人被南宫倾滟气死了，那按照月国刑法，南宫倾滟可是要遭牢狱之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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