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柔捂着小口一副惊讶的模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咚’地一声，老夫人手中蛇头杖扣地，沉郁着神色训斥：“胡闹！潋儿得病，你不请大夫，却是让闲人入府，成何体统！”

南宫倾滟笑了笑，压根没在乎她语气中的不悦：“言公子现在是名大夫。”

一时间，屋中安静了下来，瞪着眼盯言卿看，上上下下肆无忌惮地打量了许多遍，依然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金榜状元不入朝为官，反而去当了大夫，眼前的贵公子怕是脑子有问题吧？

言卿像是压根感觉屋中围绕着他的尴尬气氛，探了脑袋朝着屋里瞅，笑着问南宫倾滟：“可没时间说旧事了，病人呢？”

南宫倾滟偏过身领他进里屋，边走边说：“是我小妹，之前请了几位大夫来看过，都说是受了凉。”

见着了病床上的小人，言卿忽地敛了脸上的笑意，摇摇头叹了口气。

南宫倾滟心中咯噔一声，急问：“怎么了？是不是潋儿……”

若是言卿也医不好南宫倾潋，那她只能去宫中请御医了，只是御医们平日里都是为皇家人看病，派头不小，少说也会拖上一拖显摆身份，就算是去找太后去唤，见太后还得先请命，这一番奔走，又是大半天时间耽搁了，南宫倾潋能等得起？

言卿道：“南宫小姐莫慌，小小姐病的倒不是太重，在下只是嗟叹，医道不古啊！”

他转到小床另一边的绣凳上，坐下后，悠悠道：“在下甫进屋便闻到一股浓郁药味，可小小姐看起来才两三岁之龄，哪里受得住这股药气，就算最后痊愈了，身子怕是也会弱下去。”

他说的与南宫倾滟差不多意思，老夫人几人听了脸色登时变了，之前看起来十分沉得住气的孙大夫皱眉不悦道：“阁下虽中过金榜，但想来学医未久，如果不用药，如何治好病？”

老夫人哼了一声，也道：“半吊子为医就不要出来害人。”

南宫柔却是少有的沉默，没有跟着两人一起出言讽刺，垂着脑袋，乖巧地回到老夫人身后，

虽然经南宫柔点破，屋里的人都知言卿是金榜状元，可没人相信他的医术会像他的学问一样独领风骚。

就连许氏也是，扯了扯南宫倾滟的衣袖，挤着眼说：“滟儿，算了吧，别为难言公子了，就依了孙大夫的治法吧……”

南宫倾滟抽出衣袖，挽住她的胳膊，安抚地拍了拍：“娘，没事。”

又转了眸子对屋中众人道：“言公子是我请来了，人既然都来了，还是看看为好，也许不用吃一个月药汤就能医好小妹呢？对照着孙大夫的治疗法子，哪个好就用哪种，老祖宗，你说对吗？”

老夫人冷言讥讽：“这点大年龄会什么医术？孙大夫行医二十年，还能比个娃娃差了？”

南宫倾滟笑着说：“可言公子五年前还未及冠，便夺了状元之名，医术要经验不假，重要的还是一份悟性和……”

她眸光瞟向孙大夫，轻启薄唇，冷冷清清吐出几字：“救人不害人的心。”

她目光随着话音一道飘到孙大夫身上耳中，像是一把半敛剑鞘的寒刃，随时都会拔刃见血。孙大夫莫名一阵心悸，脸色瞬地一白，垂下头不敢再说话。

他是老夫人的人没错，但首先他只是个家奴！

主子若想要他的命，有千万种方法，就是因为懂得这一点，入屋后他一直保持沉默，低眉顺眼尽量不得罪任何人，如果不是言卿一言打击了他医者的尊严，他甚至准备颔首低眉到离开屋中。

言卿哈哈一笑，打断几人围绕着他的明枪暗箭：“谢谢南宫小姐赞赏了，在下刚刚简单看了下，小小姐确实是受了凉，可受凉却不是主要的病因……”

老夫人扣着蛇头杖，厉声说：“黄口小儿，胡说八道！”因着言卿身上无官阶，老夫人只当他是个无权无势的贵公子，说话间也丝毫不客气，作为相府老夫人，除了宫中的那几位，她也确实不需要对任何人客气。

言卿笑眯眯地，也不在意，只是那份笑中带了几分冷意，随着他苍白的脸颊一起展开，没了以往温润的感觉。

“老夫人别急啊，且听在下说完。小小姐应是前几日吃错了东西，而后又受了凉，所以才会出现现在的病状。”

南宫倾滟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道果然如此。

因是沉着脸不悦，老夫人脸上的褶子几乎全挤成了一团，又听言卿这么一说，脸色更加黢黑，凝着声急促说：“潋儿在相府能吃错什么东西，休要胡言，来人，请言公子出府！”

身后的婆子挽着胳膊袖上前。竟是准备赶人出府了。

南宫倾滟身子一偏，挡在言卿身前，冷眼扫过两个婆子，“滚！我请来的人也是你们能动的！”

两个婆子顿了步子，一时间不敢再上前一步，转过头求助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气地咬牙：“滟儿，你是要气死我不成，别忘了，我是你的祖母！”

南宫倾滟冷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无尽的冷漠与疏离，“滟儿敬您，唤您一声老祖宗，可老祖宗三翻四次拦着滟儿请来的大夫为潋儿医治，甚至要把请来府上的大夫赶出相府。老祖宗可有想过滟儿的难堪？”

老夫人扣着蛇头杖，前倾上半身，似痛心疾首地道：“世道艰险，你才多大，我是怕你被歹人骗了！潋儿千金之躯，怎么能让一个半吊子大夫来诊治！”

对着她那股假惺惺的模样，南宫倾滟心中反胃的紧，凛声说：“言公子还没给出医治之法，老祖宗就断言无用，是不是太武断了一些！”

老夫人使劲使眼色给孙大夫与南宫柔，可两人却像木头一样呆愣着不搭话不帮腔。

许氏拉扯着南宫倾滟的袖子，苦着脸求她不要再说。

可现下事态紧急，容不得南宫倾滟退让，她自己丢了面子是小，南宫倾潋的病是大，绝不能让老夫人牵着鼻子走，否则有一次受凉就会有第二次！

二人谁也不让，隔着一张床遥遥对峙着，话音中似都携了火星子，四溅乱迸，屋中气氛一时紧如崩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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