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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公主(五)
“他娘的,怕她作甚!天底下还有我花不二不敢睡的女鬼?”花不二踢开杂念,壮足了胆气,掀起触感冰软的锦布帘子,小心翼翼摸了进去。www.jingcaizhupin.me
“大人……”
千回百转一声唤,湿灵灵的能攥出水儿来,不论是人是鬼,管教她顷刻间酥化了骨头。一边娇声唤着,一边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摸索过去。
“这老妖婆,一天天黑灯瞎火的圈在帐子里,也不怕憋死?”花不二暗自嘀咕,但觉掌心里毛绒绒、软塌塌的,应该是毛毯之类的物事。她努力睁大了眼睛,可除了深处一小簇极微的鬼火,什么也瞧不见。
正自瞎寻摸着,手指忽然碰到了什么东西。反手捉住,再仔细摸了一摸,心头登时乐开了花。
那是一只手,摸得出指骨纤秀,肌肤柔滑,不但是个女子,而且年龄也不会太长,八成还是个年轻姑娘呢。
之所以这么肯定,也是她艺高人胆大的缘故。论说看女人这回事,天底下男的女的没一个能及上她。前日在忘川冥潭,亦是如此。萧凰再怎么女扮男装,骗一骗世人还算勉强,可又怎能骗得过花不二阅女无数的法眼?只须随意一瞥,便穿透她极力掩饰的男装,看出她是个“野女人”了。
花不二往前倾了一倾,便能嗅到魔罗鬼王的气息,虽然透着修炼千年的寒烈之气,但依然掩不住幽幽的女儿香。只是与寻常脂粉不同,那是一道古朴绵长的草木合香,闻着舒坦极了。
“老妖婆啊老妖婆,白跟你混了十七年,也不给姑奶奶我尝尝,真瞒得我好苦呀。”花不二指尖覆着美人手,鼻尖掠过女儿香,心头的□□哪里还压得住。素手一抬,便将自己的衣裳领子扯开了半边,露出拥雪成峰的傲人沟壑来。
她自诩是床上君子,讲求“色亦有道”。强人所难那是小人之为,真君子就应该先礼后兵。虽已是馋得要死,但并不急着非礼对方,而是托起那只美人手,半撩半弄挽住她的五指,轻轻放上自己的胸口,覆住了大起大伏的冰酥玉雪。
“大人……”
又一声勾魂儿般的轻唤,花不二抬脸迎了上去,相距那淡香缥缈的鼻息,似已不过咫尺……
可不等话音落下,但感一股阴风直刺脸颊,面前遽然睁开一双鬼眼!
那双眼美得极是浓郁,深碧色的眸子绕着幽幽火芒,瞳仁敛成一道锋锐的弧线。美则美矣,却是充斥着无比深寒的杀气,仿佛只瞧上一眼,便能将魂魄千刀万剐了一般!
“妈呀!”花不二心中大叫不好,可根本来不及动弹,便觉脖颈狠狠一紧,早被彼岸花藤缠了个正着——
紧接着那花藤暴起一振,猛将花不二甩出了帘帐,刹那间送出数十丈远,“嘭”一声重重撞在石壁上!
这一击之力重比万山,震得花不二背后的石壁如豆腐一般崩裂粉碎,沙石“嚯啦啦”散落个不停。可那道花藤丝毫没有放开的意味,依旧死死缠着她的脖子,狠力往石壁里压去,似乎要把她碾碎了才肯罢休!
花不二虽是九九八十一重鬼士之身,全不怕刀剑杀伤,可如今面对的根本不是阳间的兵刃,而是功力比自己翻出百倍的魔罗鬼王。阴煞加身,痛楚烈烈袭来,咽喉更是被箍的无法喘息。想要动用无间诀,化成尸血挣脱而去,可心口的刺青似被锁住了一样,半点儿也漫不上来,哪还有一丝逃命的余地!
“他娘的,这老妖婆……”花不二惊恐已极,但看壁上的鬼火忽明忽暗,偌大个无量宫被煞气震得微微作晃,满耳间尽是凶厉已极的风啸鬼哭之声,心里立刻明白了什么,“我明明什么也没干,怎就撞破了这老妖婆的执念?”
原来,在鬼道修炼无间诀,凭的便是极深的执念,但鬼士的心智,也往往会被执念反噬。一旦牵动执念,便极易堕入心魔。深到极处,甚至于理智全失,发狂滥杀,什么伤天灭理的事都干得出来!
眼下魔罗鬼王这暴怒的样子,分明就是激起心底的执念了。可花不二想不明白,不过是拉着她的手,让她摸了一下自己的胸而已,怎么就撞上了这老妖婆的痛处,令她疯魔到如此地步?
“她到底什么毛病,堂堂一尊鬼王,居然怕摸女人的奶子?”花不二心里叫苦不迭,可脖颈的花藤怎么也扯不动,反倒缠得越来越紧,再这么下去,只怕魂魄都被她捏成了齑粉,彻底灰飞烟灭了!
“大人!大人!大人……”花不二竭尽所剩不多的余力,一声声想要唤醒魔罗鬼王。可那花藤似索命一般越缠越死,缠得花不二一声更比一声低微,最后不由自已迸出了哭腔。
“大人,你醒醒啊大人……”花不二被逼到绝处,急得涌出一行泪来,“嘀嗒”一声落在花藤上。
不料那花藤一沾上泪滴,恍然间恢复了些许神智,骤然止住了紧缠之势,往回松了一松。四处的鬼啸之声戛然而止,宫殿的石壁不再震动,满壁的鬼火也渐渐沉缓了下来。
花不二感到脖颈处终于卸了劲力,心知捡回了一条鬼命,大口喘了几下粗气,弱弱唤了一声:“大人……”
帘帐里哑了半晌,只看那束鬼火烧出一道长长的起伏,似在竭力压制着失控的鬼元。如是几度来回,方才艰难收束了汹涌的执念,勉强平复了神智。
“大……大人?”花不二提心吊胆又问了一声,不防脖子上的花藤陡然一撤,直挺挺地摔了下去,“噗通”一声横跌在地上。
“哎哟,你能不能……”花不二按着摔痛的杨柳腰,正要埋怨老妖婆怎么总是这样粗鲁,但听帘帐里的魔罗鬼王森森然发了话:
“如有下次,我真的会杀了你。”
“好嘛,好嘛,我不招你就是了。”花不二悻悻应着。
她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喉咙,依稀能闻见自己的胸脯上,还残留着魔罗抚过的余香。嘴上不敢多说什么,心里早已大张旗鼓恶骂起来:“《诗》曰: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他妈木桃是投出去了,结果报回来一顿毒打。这天打雷劈的老妖婆,真他奶奶的不讲床德,当我花不二的便宜那么好占的吗!”
骂骂咧咧腹诽了半天,忽然又心生一计,笑嘻嘻挑起了眉眼,说道:“大人,你要是嫌我烦,我可以滚出……”
“你休想。”魔罗冷冰冰打断了她。
她怎能看不出来,这厮不过又想找个藉口,溜出无量宫去找她的夫人罢了。
“老妖婆,你……”花不二几乎要气昏过去。睡也不让睡,走又不让走,还走火发疯差点儿要了自己的鬼命,这老妖婆到底在犯什么抽风?
她正忍不住要反驳两句,魔罗却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我前日要你去收傻妞儿的魂魄,你收到哪儿去了?”
“哎呀!”花不二惊了一跳,这才想起前些天魔罗交代过自己,傻妞儿十七年阳寿已到,要把她收到鬼道里来。
可她一向偷懒惯了的,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怎用得着自己大驾出马?于是只扎了个纸童子去收傻妞儿,可这些天过去了,纸童子迟迟也不回来。她自己也是粗枝大叶,早就把傻妞儿这码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个……那个……”她支支吾吾转了转眼珠,“那傻姑娘没什么本事,更没什么执念,来了也当不了鬼士,不过白在这儿混饭吃,要不算了……”
“花不二!”魔罗怒火又起,“这也办不成,那也办不成,连一个傻姑娘的魂魄也收不来,鬼道还留你何用?”
“唉呀,不就一个傻妞儿嘛。你想要丫鬟伺候着,孽海上哪里找不到几个女鬼,怎么还就非她不可啦?”花不二不以为意,伸了个懒腰,又闪了闪狐狸眼的波光,嬉笑道:“你若真想要她,我现在就去找找?”
“罢了。”魔罗一声冷哼,将怒火吞了下去,“我自有安排。”
花不二无奈一叹,心知这老妖婆是铁了心要把自己禁足了。沉闷片刻,忽又好奇魔罗的执念到底是什么,以至于方才疯魔成那副样子,遂问道:“大人,你刚刚怎么就走火入魔啦?你上辈子怎么死的呀?该不会是让女人的奶子闷死的……”
“你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撕碎了喂蜮鬼。”魔罗忍无可忍。
“我……我问问怎么啦?”花不二大呼委屈,“你不许我找夫人,又不许我睡你,就连聊聊天、说说话也是不许的了?这么关上五十年,什么事也不许干,死人都让你生生憋活了!”
只听魔罗沉默了一忽儿,帘帐里“咻”地一声,远远丢出来什么东西,正掉在花不二身旁。定睛一看,却是一柄竹扫帚。
“扫地。”魔罗冷冷撂下两个字。
“你……”花不二环顾这无量宫里满地的碎石,一股无明业火直顶上三千丈。
“我堂堂九九八十一重无间鬼士,你就把我关在这无量宫里……扫地?”
第52章 六合(一)
「颠倒乾坤」。
“咝……”
床帐畔,萧凰紧了紧剑眉,痛的倒吸一口凉气。内衫褪开了半边,右臂上那一道三寸长的烧伤,正泛出一层桃红色的血渍。
鬼火的烧伤本就严重,昨夜又一时忘情,竟在热水里缠绵了半天。一早才觉出痂口破裂,又渗出不少血来。
“别动。”子夜低声说着,指尖蘸一点玉红膏,轻轻涂在破溃的伤处。
“下次那个……别折腾太狠了。”萧凰难为情地笑了笑。
想昨夜云雨初尝,确实有点纵情过头了。缱绻几个回合,难免在不觉间撕裂了伤口。
“好。”子夜淡然一笑,“我今晚轻一点。”
“今晚?”萧凰一愣,“还……还要?”
“怎么?”子夜眨了眨瑞凤眼,浑然一副少女的娇嗔态,“你不行了?”
萧凰深吸一口气,按住犹自酸痛的后腰。
“行。”
回看一旁埋头上药的少女,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凛霜一般的姑娘,那时候却生猛胜似虎狼,压得自己差点儿吃不消了。
……唉,到底还是年轻啊。
伤处包扎已毕,萧凰脱去内衫,拿起一道簇新的白绸布,在胸口绕了半周,另一端递到子夜面前:“来,搭把手。”
子夜眉心一皱:“不要扮男装了,我不喜欢。”
萧凰早猜到她要如此回绝,笑吟吟地转过脸来。
“若我不扮男装,天底下人都知道我是女子。可若是扮了男装……”她将朱唇凑到她的耳边,“这具女儿身,就只属于你一个人了。”
凤眼一闪,惊动了暧昧的晨雾。
“喜欢么?”
子夜一听此言,玉颊边绽出两朵梨涡。当即二话不答,劈手夺过白绸布,一圈圈紧缠住萧凰的胸口。缠满了,又将白布两端挣了一挣,不留一丝松垮的余空。末了,还不忘在头尾打一个繁琐无比的死结。
这样一来,她就是她一个人的“萧姐姐”了。
“哎……”萧凰只觉喘息都困难起来,不由得咳出几声,哭笑不得,“你是要勒死我么?”
房门一开,二人已是装戴整齐,都换了一身焕新的打扮。
子夜身着白衣青裳,寒罗细褶覆了一层薄纱,面具上银光飞泛,越显得清冷出尘,飘逸如仙。萧凰则是一身玄衣劲装,衣上描有浓重的金缕云纹,衬出十分的龙章凤姿,气度无双。
才要出门,子夜一见楼中客来客往,不禁顿住脚步,犹豫道:“人太多了。”
萧凰含笑摇了摇头:“不怕的。你既入世救人,总不能一辈子都躲躲藏藏。”伸手将她一挽,并肩走下楼梯。
子夜的脸色不改以往的冷淡,指尖却紧紧扣着萧凰的臂弯。目光几度掠过喧哗的众生,但始终离不开身旁那一道明朗无边的笑颜。
出了酒楼,迎面便是浩渺的澄湖。岸边一道极长的廊桥,直抵对岸的业城。
“呜呖呖……”
店小二依着萧凰的嘱托,牵来一匹新买的乌云踏雪马:“客官,您瞧这关外来的乌骓马,端的是日行千里,脚力绝群,整个黄州挑不出第二个来!”
萧凰抬手往马腰处一按,内劲催起,那马仍是稳稳当当立在原地,便知是一匹货真价实的千里马了。心下甚是满意,道一声:“有劳了。”拿出一枚金锭,交予那小二作酬钱。
反身一手拉住马缰,一手将子夜托上马背,随后才登鞍上马,护在子夜身后。
正欲振辔起行,忽而又想起一桩事,吩咐店小二道:“烦你去趟朱府,代我转告那位姓温的姑娘,就说……就说……”
愁眉想了片刻,续道:“就说萧某今后要随世外高人修行去了,从此再也不回业城。祝愿她……早日觅得自己的如意郎君。”
“得嘞!”店小二爽声一应,抬眼又多打量二人一番。给朱府传个话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好奇这二人同乘相依,举止亲密,也不知要怎么个修行法?
乌骓马才走出两步,子夜却又拦住萧凰手里的缰绳,转身喊道:“接着!”
话音起时,手里抛出一个物件儿,稳稳落进店小二手中。打眼一看,却是一个红丝系的吊坠儿。丝线穿过一张黄绸的符,末尾是一枚桃核银络的铃铛。
“这个,送给温姑娘。”子夜将面具一压,“告诉她,以后遇见什么危险,便晃一晃铃铛,我等定会全力赶来相救。”
“成,成!”店小二也不信有这等玄异之事,但拿了人的金锭,也无须多问什么,尽管依言去办就完了。
“驾——”
萧凰一扬马鞭,乌骓马奋蹄而起,“泼喇喇”地奔向湖岸,霎时间已是百步绝尘。
纵马间,萧凰耐不住好奇,问起道:“那吊坠儿是做什么用的?”
“六合符,能得仙家感应,照佑平安。”子夜淡然答道,“当初我师尊也是这般,照护了傻妞儿十七年。”
“你怎想着送给温姑娘了?”萧凰笑道。
子夜轻轻一抿唇,也不知要怎样同她解释。
随仙家修行常是如此。有些事情因性而起,随心而行,凭的是超乎尘俗的通透之力,并不需要一个说得清、道得明的因由。
沉吟半刻,才浅浅应了一句——
“缘。”
言语间,乌骓马已踏上廊桥,行至平湖中央。只见四面波光潋滟,抬首是碧霄晴明,廊桥的镂纹刻出一道道飞驰而过的光痕,和着半凉的秋风,拂过二人轻扬的衣角。
子夜闭上眼睛,不觉间松了力道,依偎在身后那暖香透骨的怀抱里。
仿佛这一身早已被生死洗劫到麻木不仁的命魂,终于能在此时此刻,安得一隙前所未有的永恒。
朱府,内苑。
萧索的夕阳穿过光秃秃的枝桠,照在无力低垂的黄符与桃铃上。
温苓倚着门前的栏杆,仰首怅望天边的暮云。指尖勾着六合符吊坠的红丝,但不知是该戴在颈上,还是咬咬牙丢掉。
丢掉了,又不舍得;戴上了,又没意思。
她不是没想过萧凰的拒绝,只是想不到积藏了十八年的情愫,会以这般空落落的结局无疾而终。
但凡“他”对自己有一丁点儿的情意,也不会如此决绝地离开业城,甚至连一场当面的告别也成了奢望。
……一个人怎么可以那样温柔,又那样狠心呢。
温苓无声叹了口长气,眺望着天边飞渡的寒鸦,手里的六合符几度抬起,又几度垂下。
如是踌躇几回,终究还是拿了起来,拆开红丝两端,系在颈后。桃铃闪动银光,颤巍巍地悬在了胸口。
可当那桃铃贴在胸前的一瞬间,脑海里如同划过一道飞火,强烈的感应令她不由自主抬起目光,看往夕阳下沉的方位。
——是西北!
她心心念念的“萧哥哥”……就在西北方!
温苓被自己骇了一大跳,全然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会突然冒出如此强烈又清楚的念头,仿佛是仙灵指路一般,莫名其妙、却又斩钉截铁地让她知道——那个人,就在西北方!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不自觉看了一眼胸口的桃铃。
难道说……是这枚吊坠的缘故?
“嗡……”
马背上,子夜耳旁的桃铃兀然一颤。本来正在萧凰的怀里半睡半醒,这一颤立马让她惊醒过来,回身望了一眼后尘,心下暗道几声古怪。
“怎么啦?”萧凰看她醒转,还道是疾行太颠簸,遂把缰绳一扯,放慢了马步。
“无事。”子夜转过身来,摸了摸左耳下的桃铃。
温苓正握着桃铃发愣,身后忽传来父亲的喊声:“苓儿,快过来!”
乍一回神,赶忙返身快步进了屋。
一踏进门,只见角落里的朱应臣惊恐大叫:“有鬼!有鬼……鬼要杀了我!鬼要杀了我!”边胡言乱语,边撕扯身上衣裳,挠的肌肤一道道都是血痕。
“应臣,你不要怕,这里没有鬼……”聂夫人苦心劝说不得,又让小厮上前按住他。可朱应臣像野兽一样乱抓乱咬,几个小厮身上都挂了彩,怎么也靠不到近前。
自打朱应臣昨日回了魂,整个人便成了傻子,饭也不吃,人也不认,屎溺都拉在□□里,嘴里不停念叨着“有鬼”。熬过去一天一夜,不但毫未减轻,还闹得越发厉害了。
聂夫人问了些大师,只说是冤冤相报的命数,下半辈子只好这样过活了。悲痛之下,便又请来温长安看看病症,死马当活马医罢了。
“苓儿,去烧一锅皂角水,再拿一副镇心丹来。”温长安忙吩咐女儿。www.wxxiaozhan.com
“好。”温苓正要出门,忽觉胸口的桃铃微微一震,随即听丫鬟小厮齐声惊呼。一转头,却见朱应臣伏在地上大口吐血,叫声惨厉已极,身上的抓痕也一道道涨破,血丝从伤口里乱喷出来!
“是……是花!”秋荷指着地上的血滩,颤声一喊。
第53章 六合(二)
话音未落,众人已然看得清楚,大片大片妖娆的花枝正从朱应臣呕出的鲜血里簇拥而出。又沿着淋漓的血径,从朱应臣体内爆放开来。须臾之间,整个肉身都化为一大丛繁密的彼岸花!
“应臣,你……”聂夫人扑上前去,可刚碰到他的身躯,花须便从指尖蔓延而上,紧跟着肌肤血肉飞快剥落,母子二人相继被彼岸花蚕食殆尽!
众人一见此景,无不吓得魂飞魄散,混乱间四散奔逃。刚要抢出门去,屋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血红的花枝爬满门框,死死封住了唯一的出处!
温苓本来离屋门最近,却看到父亲遭人撞倒,哪里还顾得上独自逃生,小心迈过满地的花痕,赶去将温长安扶起。父女二人战战兢兢躲到墙角,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这时,有一小厮吓得慌不择路,拔出腰间的朴刀,照着门窗一阵乱砍。片刻间砍出一方豁口,手忙脚乱便要爬出屋去。
众人立刻蜂拥上前,争先恐后要从豁口逃生。哪知小厮还没等钻出去,半空里“嚯”地甩来一道寒光,又是“扑哧”一声闷响,鲜血横泼出来,点点滴滴溅在了众人脸上!
惊骇之下,定睛看时,才见那小厮已然气绝。深深嵌在尸身里的,却是一口吞吐着鬼火的弯刀。
“嗡嗡……”
那弯刀似受到什么感召,刀柄颤了几颤,从尸首里倒拔而出,倏一下飞转到屋室中央。
“铮——”
一只手紧紧攥住了弯刀。
众人惊畏看去,但见那握刀的女子站在血色的花丛里,肩披狐裘,耳挂狼牙,分明是戎族的打扮。
身后又跟着另一女子,抬手一柄长剑横在半空,剑锋之上鬼火涌动着杀意,仿佛谁敢乱动一下,便会和那小厮落得同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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