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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刚刚过半,皇帝与皇后便退了场,留下更自在的空间给席位上的臣子及其家眷——尤其是那些尚未嫁娶的年轻人们。
宴席中间依旧舞袖飘摇,楚腰袅袅,宴会外围已经活络开来。
卢澈华的视线越过一个不断旋转,身上环佩琳琅的舞女,先是一眼看到了被同僚下属围得密不透风的卢相,然后又看到了被不少公子哥围着“嘘寒问暖”的裴晔。
他脸上笑容淡淡,不管谁敬酒都一律推辞,很快就让那些想看笑话的公子哥们兴致散尽。
卢澈华收回视线,随意夹了道碟中小菜,心中思绪繁杂,舌尖也没有品到一点味。
她知道,曾经的裴晔惊才绝艳,名满京城,是压在他们所有人身上的大山。恐怕没有一个跟他同龄的世家子弟未曾被长辈拿来跟裴晔比较过。
但是都比输了。
如今的他却沦落到这种被他们冷嘲热讽的地步,或许心中正难受。她不该在这种时候进行试探,尤其是还没解释清楚缘由……这场中秋宴大概就不该来吧?
叠云突然从身后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袖:“小姐,你看那边。”
卢澈华蓦地抬头,却看到那个出了名的混账,赖家的三公子正站在裴晔旁边嬉皮笑脸地说着什么,脚边是一盏倒地的银质细颈酒壶——酒都洒在了裴晔的腿上。
“咔嚓”一声轻响,卢澈华手中的筷子断成了两截。
旁边不少女眷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她只能将筷子尽量整齐地放在桌上,然后佯作无事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周围一圈窃笑。
就在这时,忽然有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公公捧着圣旨,带着十数个捧着红绸托盘的宫女太监在宴席前方站定。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卢澈华也一样,但是她的手从桌上一拂,指尖将半截断筷弹出,下一瞬间,赖三公子便尖叫出声,捂着自己的脚踝蹦了起来。
“有刺客!!!”他这样喊道。
大部分人都像看猴一样看着他——哪个刺客不杀皇帝不杀卢相,要来杀他赖三公子?还刺杀他的脚脖?当天下刺客都跟他一样闲么!
李公公更是蹙紧了眉,拂尘一甩,径直冷声下令道:“这位公子御前失仪,带下去!”
在护卫把尖叫不已的赖三公子拖下去后,李公公又向诸人赔礼道歉:“这人扰了诸位的雅兴,还请见谅。陛下派老奴出来,是有桩喜事,卢相,还有卢小姐,请出来领个旨。”
一群人的视线又落在卢氏父女身上。卢澈华扶着案几,慢腾腾地起身,袖子扫过桌上的断筷,再挪开时它们已经消失不见。
见卢氏父女就位,李公公打开圣旨进行宣读,声音与刚才下令时的冷厉截然相反,堪称和悦至极:
“……卢相教女有方,卢氏女重情重义,不离不弃,堪为天下女子楷模,故赐诰命三品,并珍珠二十斛,锦缎四十匹……”
最后李公公将圣旨合好,笑吟吟地递给卢澈华,还道:“这是陛下送给您和裴侯爷新婚的贺礼,还望两位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卢澈华:“……”一时竟分不清这是真心祝福还是高级贬损。
卢逸白替口不能言的她道谢,父女行礼起身,接过圣旨,满席之人尽皆神色复杂。
比如卢昭华狠狠地咬着唇,眼中又闪着兴奋的光,似气又似喜;二皇子面露茫然讶异,四皇子垂眸不语,裴晔的脸色苍白了几分,低低地咳嗽了好几声。
即使这是来自老皇帝的真心祝福,也是一副枷锁。几乎等于老皇帝亲手用红线把二人捆了个死结,满圣旨写着:“不许和离!”
卢澈华默默退回席位,心中微动:看来至少老皇帝并不想要她做儿媳。
‘恐怕是忌惮爹娘的势力操纵太子人选。’她心中推算道:‘但若老皇帝不愿让我嫁入皇室,他便也不会对裴哥哥动手,那还有谁能有这么大的势力,能够渗透到边塞战事,还能够操纵太医院?’
但无论如何,卢澈华心中已经松下一口气:‘只要不是老皇帝,便是皇后一族在从中作梗,也是好应付多的。’
卢昭华手拿团扇走近她,向她道喜:“恭喜姐姐,一桩好婚事能得陛下祝福,可真让妹妹我羡慕。”
卢澈华懒懒地瞟了她一眼,实在懒得搭理她,径直起身,同她擦肩而过。叠云跟在她身后,简单地向周围熟识的女眷交代:“我家夫人坐乏了,去外面透透气。”
卢昭华被晾在原地,手指紧紧地捏着团扇,唇角却不自觉地勾起:卢澈华必是被她踩到了痛脚,这辈子都要跟裴晔这个残废捆在一起,才要这么快离开!
卢昭华自觉得意地回到自己的席位上,卢澈华带着叠云七拐八绕,净挑僻静的小路走,终于让她“偶遇”上了一条鱼。
原本她还担心经过老皇帝这个插曲,她这个鱼饵是否会失掉吸引力,看来总有人觊觎着她背后的势力,甚至不惜与圣旨相违。
而这样的人,也最有动机对裴晔下手。
丛丛青竹掩映的假山旁,二皇子只身提着宫灯,又与她“碰巧”相遇。
一见到卢澈华,他就有几分迫切地道:“卢妹妹,父皇刚才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卢澈华默默垂首,只露出一截修长洁白的脖颈,看起来柔软而脆弱。虽然她心中实际在想:“这大概是天下第一个说不要听圣旨的蠢货。”
她一边盘算着二皇子的势力够不够影响太医院,一边听着他的絮絮念,比如什么“姑娘嫁人,喜欢是最重要的”,什么“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什么“不要让自己受委屈,你值得最好的”……
卢澈华觉得,这话该由她娘在出嫁前说,而不是由这位二皇子在她婚后絮叨。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插入二皇子的“劝嫁”:“二哥,你怎么在这?”
二皇子的话语戛然而止,他有些尴尬地转过身,答招呼:“四弟,好巧,我出来透气,碰巧遇上了卢姑娘。”
卢澈华在心里默默纠正他:叫什么卢姑娘,该叫卢夫人了。
四皇子看了眼一直垂首沉默的她,叹道:“卢姑娘身体不好,大病未愈,还是莫要在外面久留了。”
卢澈华佯作感动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人还是那么会演,二皇子掐住自己掌心,暗自气恼忘了这点。
就在二皇子想要继续挽救下自己的体贴人设时,一个含羞带怯的声音从三人身后响起。
“四殿下,二殿下,你们怎么在这?”却是卢昭华。
她面上带笑,袖中的丝帕却已几乎要被她撕烂:原本她只想悄悄跟上离席的四皇子,在合适的地点来场“偶遇”,可是她却看到了被两位皇子围绕着的卢澈华。
‘怎么又是她!’卢昭华气极恼极,终于在四皇子出声关心卢澈华时忍不住走了出来。
二皇子咳嗽一声:“我们……碰巧遇见了。”
四皇子矜持颔首:“没错,卢二姑娘又何故在此?”
卢昭华笑得有点僵硬:“我是来找姐姐的,见姐姐离席太久未归,我有些担心她。”
卢澈华瞄了她一眼,也心道:‘怎么又是她?’这么不知道安分,坏她大计,看来找机会还得再给她紧紧皮。
二皇子赶忙道:“既然如此,就劳烦卢二姑娘带卢姑娘回席了。”
卢昭华原本有心在四皇子面前多说两句,现在也只好应道:“不劳烦,应该的。”
这时,一个清冷微哑的声音从竹林中响起:“不劳卢二姑娘了,我的夫人,我来带。”
假山后的四人同时僵住。
卢澈华有些心虚地抬头,偷偷瞄向裴晔,后者却没有在看她,只是身处竹林之中,一身乌衣好像要融入阴影中,消散在阴影中。
卢澈华心中一紧,步伐控制不住地向他迈去,想离他再近些,更近些,将他从黑暗中拉出来,或者至少不要孤身一人陷入其中。
裴晔这次没有拒绝她的靠近,但在她走到离他三步之时,转动轮椅,向竹林外行去。
待得出了竹林,一阵秋夜的凉风吹过,裴晔停下轮椅,卢澈华先是有些紧张地看了他一眼,又左顾右盼地找莫岚,好让他赶紧把那封信拿出来,给自己证明“清白”。
一件暖和柔软的物什忽然被递到了她的手中。
卢澈华抖开它,发现这是一件淡蓝色的女式斗篷,上面还用金线绣着皎月出云。
见卢澈华抱着它愣神,裴晔淡声解释道:“这是你的东西,不会被人误会,放心穿吧。下次去夜宴,不管要见谁也穿厚些。”
卢澈华:“……”哪用别人误会,误会最深的人就是他。
她看了看沾满他体温的斗篷,又看了看衣着单薄的裴晔,忽然抬手,将斗篷披到了他的身上,柔软灵巧的手指迅速将系带打了个漂亮的结,刚好在他喉结下方。
“你……”裴晔攥紧了轮椅扶手,声音愈发低哑:“阿蟾你不必如此。那道圣旨你不必放在心上,我们真要和离,谁也拦不住。只是你今天见的那几个人都并非良配,你需再仔细挑选一下。”
卢澈华:第二个说不必听圣旨的小傻子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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