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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锦西默然地坐了回去,记忆中那抹嫣然美好的笑容只怕再也无法见到。烛火摇曳,狭窄湿冷的地牢仿若能够随意安放心中的黑暗,不断吞噬着一切光明。何顶天眸神复杂,将苏烨扶到一旁,解下身上的斗篷盖上,然后才坐回上官锦西的身侧。
“烨儿的解药,给我!”
“其实解药,我也没有,不过……这是我培养多年母蛊的笔记、以及一些制毒与解毒的配方。我希望小师弟能够代为转交给你的好徒儿。她研习医术的天赋可是比你强许多……”
上官锦西看了眼小师弟眸中闪过的异样,苦涩地笑开了。
“瞧你,总是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此番药人一事,很快就会有结果。你且安心做好自己身为守护者的分内事就好。”
何顶天谦逊地听着自家师兄絮絮叨叨间说了许多过往,从太医院当学徒到最后沦为阶下囚,洋洋洒洒又诸多曲折。也道出了当年淑妃真正的死因,一代帝王的女人最后爱上苗疆的大祭司,却因许多来不及解开的误会,误中情蛊而双双殒命,令人唏嘘不已。
三个时辰之后,当苏烨悠悠醒来,却已是在马车之上。
“师父?”
“醒了?可还有其他地方感到不适的?”何顶天睁开些许沧桑的双眸,关怀地看着自己的徒弟。他甚至开始有些怀疑,他当初的那份选择是否正确?如今师兄以活人为实验制造药人成功,站在他身后的势力当真会如师兄所言那般护他周全?
“去了一趟地牢,师父怎么变得谨小慎微了呢?师伯他,没有提及我吗?”
苏烨笑了笑,解下斗篷归还自家师父打趣道。上官锦西向她投迷药自在情理之中,太多秘密于她这位小辈来说,知之甚少是存活久远的不二法门。更何况,她一镇国公府的庶出小姐,将来需要面对的未必会比沧州城药人一案的问题少。
“你这丫头!你师伯夸你聪慧,呶……这是他让我代为转赠给你的手札。这里面可是有着他这辈子制毒、解毒、养蛊的一些心得笔记……好生收着,对你完全解掉蛊毒有莫大的帮助。”
何顶天从怀中取出三本手札,眸神复杂终是未有再开口,将手札放到徒弟的手中。然后闭目开始养神。
因为是秘密出行,是以就连马儿的脚掌都打上了能够防止发出声响的布片。马车缓缓前行,初冬的深夜,街市上早已冷清,所行而过之处,只余屋檐下垂挂的灯笼随风萧瑟。寒冷的黑暗中,一群身手敏捷的黑衣之人如鬼魅般紧跟在马车的身后。
一声不合时宜的鹧鸪啼叫传来,苏烨警觉地感到来自黑暗的嗜杀之息。示意同坐车内的师父留在车内,轻叩车壁三下,通知车夫注意防备后,苏烨一个旋身抽出双匕上了车顶。
谁曾想,苏烨还未立稳身形街道俩侧就飞来数支箭矢。若非苏烨闪身躲得快捷,只怕难逃被射成筛子之命。“带师父走!”飞身离开马车数十步,苏烨朝车夫吩咐道。
车夫领命,扬鞭而起,马儿吃痛放开蹄子飞奔。
此时,苏烨孤身一人被数十位黑衣之人团团围住。
“你们是何人?”
“见了阎王你就知道了!”其中一位执剑的瘦高黑衣人如此讥讽地回复。
容不得苏烨有丝毫的分心,几位黑衣人配合默契,将苏烨困在其中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突破出来。近身搏斗之余,苏烨的体力是个致命的难题。这段时日内几番受伤下来,伤口撕裂,余毒未清之下,苏烨的身体并不适合如今的单打独斗。而且对方有备而来,每一招都会针对苏烨的肩膀伤口位置。熟悉得仿若伤口正是他们所为?“叮”双匕难敌数把刀剑的攻势,苏烨逐渐转为弱势。
“嘶”左手臂上一时未有留意便见了血。随即一记凌厉地脚力从后背袭来,飞身撞上一家粥铺的房顶。混合着尘土和木屑,苏烨无力地接受欺凌就势旋身而下,抹去唇角的血渍。
冷风吹来,苏烨挺拔着身姿立在街道之上。
“速战速决!”一声轻蔑地嘲讽,数十位黑衣人再次飞身而来。
苏烨迎身而上之时,眸间扫到一袭白衣男子仿若从天而降的谪仙,手持玉笛,御风而来到她的身旁。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断臂的护卫。是他?看清来人之后,苏烨些许的疑惑。他不是应该在帝都吗?
“秋,咱们三位来比试如何?看谁解决的人头多,本公子就无条件满足他一个要求?”
公孙昊闵背身相对,朝他的护卫递去一个神色。敛去担忧的心绪,眸间缓缓蓄上暖意。
“好”苏烨浅笑中接口。
护卫秋与公孙昊闵旋身而出,与黑衣人缠斗一处,他们二人尽力牵制住所有的黑衣人。苏烨则换上一脸窃笑,看准时机提匕上前。双匕在她手中犹若出水的游龙,凌厉的攻势,巧妙而精准的手法,未出十招之内,已将黑衣人大部处理掉。苏烨像只舞动的精灵,手持双匕轻巧地划过黑衣人的颈项、腰腹和心口……只留最后一位诧异地在原地誓死与之拼搏。
公孙昊闵收起玉笛,他的护卫秋安静地回到他的身侧。主仆二人悠然地立在一旁看着娇小的身影,迅捷的伸手,以及来自最后一位黑衣人被制服时眸中闪过的难以置信。
“说吧,是何人派你们来的?”
苏烨的问话刚落,却依然来不及阻止黑衣人服毒自尽的一咬牙。唇角溢出的黑色融入这漫天黑沉的世界,像朵开在死亡之境的花儿凝聚了生命凋零前最后一抹的灵息。
习武之人的目力自是较之常人好些,苏烨脸上闪过的嗜血分毫未能从公孙昊闵这位翩翩佳公子的凝视中逃脱。整日里的绵绵细雨在停了一段时间之后,此刻突然间转为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打在苏烨的脸上,让她突然有了些许的明悟。蹲下身子简单核查了一下黑衣人的躯体。
“多谢公孙公子及时出手相助,苏烨感激不尽。眼下大雨倾盆而来,咱们还是各自回去的好!在下先行一步!”
“喂?”
公孙昊闵刚想有所回答,却只能对着苏烨的背影嘟囔地说了句:“为何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少主……”护卫秋将佩剑入鞘,无奈地望着自家主子流恋不舍的眼神,那抹娇小的身影灵动得如只兔子,转眼间便消失在了街角。徒留主仆二人只能无奈地在附近寻了个屋檐暂时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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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太子殿下跪在院中已有俩个时辰之久,这冬日里的青石地面冷寒至极,只怕铁打的身子也是吃不消的呀”皇后陪嫁过来的罄嬷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门口看看,太子殿下如今周身些许瑟缩的样子着实令这位自小就对太子疼护有加的嬷嬷心疼不已。在第三次禀告无果之时,馨嬷嬷跪在了皇后的面前。
而大梁最为尊贵的女子,一国之后的司徒长凴眸间的怒焰依然未有散去。看到跟随她多年的馨嬷嬷如此,终是无奈地将对方搀扶起身。双鬓微白的嬷嬷,令她些许的感伤。
“让他继续跪着好了!如今满朝文武,还有那个晋王皆在等着看他的笑话……而他倒好,不给本宫收敛,居然还变本加厉的打起了赈灾款项的主意!如今龙颜大怒,试问该如何收场?”
“这……老奴,老奴只知心疼太子殿下的身体……娘娘若是要教育的话,方法多的是……何苦要如此对待太子呢?瞧这天色也不早了,太子殿下晚膳还未用呢……”
“馨嬷嬷……”皇后略显不赞同的说道:“本宫从皇上那里得知,九皇子马上就回来了……如今轩儿好不容易才将位置坐稳,如今他竟会糊涂到惹上事非,皇上原本就对轩儿有所不满,现在……”
老嬷嬷一听皇后如此说,收起想要再替太子殿下求情的话。无奈地准备走出凤藻宫。
“慢着,嬷嬷去将太子带进来吧……”
皇后思虑再三,终是无奈开口。毕竟是她亲生的儿子,承载着她和司徒家族以及大梁的未来之人……是时候她该出手了。
凤藻宫距离帝王的寝宫乾坤殿并不算远,是以,如今她管教儿子一事势必会传到帝王的耳中。虽不能立即浇灭帝王的怒焰,但她既已表态何尝不是一件有利之事?皇后把玩着手中的宝石戒指,眸露一丝算计,透过昏黄的宫灯眺望远处的宫殿。
“儿臣拜见母后!”
“免礼!坐……”
“其他人,都退下吧!”
“诺!”
皇后若有所思地撇了眼太子行走时那双稍许迟钝的腿,终是消去了心中仅有的火气。
“你可知,母后为何要罚你?”
太子一听皇后如此问,想及某些,刚坐下就着急起身,十分委屈的神情看得上座的皇后眉宇蹙起。
“儿臣自知近日朝中有大臣对儿臣之前巡视沧州一事不满,认为儿臣恐有贪污克扣赈灾款项之嫌……如今还出现了药人一案,更是将矛头直指儿臣的东宫做派不端。母后罚儿臣跪在凤藻宫的大门外,也不过是在帮儿臣……让父皇明白儿臣的态度,也表明了母后的态度……”
太子话里话外,丝毫未有对于皇后将他拒之门外表示出任何的不满。相反,他还很配合皇后,将一切都做足了功夫。只是皇后并不知晓,如今儿子的心理当真是如此认为的吗?
“既然知晓母后一直在为你筹谋,但不代表母后就会容忍你那位太子伴读,不会将他适时地处理掉!瞧你最近惹出来的祸端,都够晋王他们笑破肚子的了……”
“儿臣也是为了父皇着想而已……”太子小声嘟囔了一句。皇后无奈地扬起手臂,最后却是无声地又放了回去。
“那你可知,囚禁前朝太医院首尊上官锦西这件事情,本身就不该去做……炼丹是为了替你飞父皇寻求长生不老吗?你认为,皇上他会相信如此违心的借口?利用研制成功的蛊毒控制人,无形中自是能够成就一批力量……但轩儿,你可曾想过,如此这般真的就能够所向披靡从而不再需要真正的兵力了是吗?”
“取舍要有度,你看看人家晋王……宁可牺牲小我自动请缨去往南胡一带,如今呢,不仅挽回了你父皇对他的信任,还将南胡的守备成功的换成了他的人。李流虽是工部尚书李胡安的独子,但无论是气度还是办事能力,他都比不了能够混迹军中的镇国公府的三公子。”
皇后起身,缓缓踱着步子。凤藻宫灯火亮如白昼,却是让贵为一国之母的司徒长凴感觉到一丝异常的清冷。她唯一的儿子虽然态度诚恳,眸神间带着几许的听话和小心翼翼……可她为何,却总是安不了心呢?
“儿臣知错了,儿臣日后定当改正!”
“没了?”皇后回望了眼自己的儿子,他眸间闪过的迟疑让她心中的怒火顿起!
“怎么?仅仅是日后改正?那现下要如何处置沧州药人一案,如何去安抚云庄庄主丧子之痛?”
“儿臣并未直接造成如今结果,都是有心之人推波助澜而已!若非不是徐良友办事不力,让未有研制成功的药人出去坑杀普通老百姓……这并非是我本愿,还望母后明察秋毫……”
“啪”
一声凌厉的响声飘散在凤藻宫内,太子不可置信地捂住他的左半边脸,诧异地回望自己的生母,一国的皇后。从小到大,他挨过不少骂;却从未挨过皇后的打。
“儿臣又哪里说错了,母后非要如此?”
“手下之人办事不力,难道你身为一国的太子就可以轻松撇清楚关系了吗?”皇后的话像个咒语紧紧地将当今的太子内心最为阴暗的想法定在了心底,却又不能当面反驳,只好继续扮作委屈为难的样子。
天下没有不在乎自己孩子的父母,更何况是母凭子贵的天家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及此,太子近乎欲哭之态求救道:“母后一定要救救儿臣啊!”
“你将所有的事情推到上官锦西和那位小小的沧州城府尹的身上,并尽快将李流召回来……造兵器之所亦同样暂时叫停,这阵子你给本宫老实本分地呆在东宫,若是再被你父皇逮到其他方面的事情,只怕你的太子之位难保”
太子听到皇后如此说,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就在自己母亲的耳目里。些许羞愧,几抹难堪在脸上交叠,缓缓低下了头去。
而远在沧州城的苏烨此时一身潮湿的立在苏玄的书房门口。些许意外地看到原本应该亮着的书房烛火快速被吹灭了去,想要询问一些问题的苏烨也只好作罢。一丝异样贯穿了周身,让她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自家兄长的书房。以期待那盏烛火能够重新的亮起来。
“九爷,这般你可舍得?”黑暗的书房中,江柄睿立在门口,附耳贴着房门,感知到大小姐的脚步渐行渐远。
“如今的我,如何给予烨儿一生的守护?与其让她习惯我在身边,不如让她早些离开……镇国公的女儿不该如此被埋没光芒。”苏玄轻声的说着,仿佛在与自己对话一般。星眸内真实的情绪堙没在黑暗之中,无法呼吸的痛已如蚀骨的思念那般开始毫无预兆地开始占据他的整个心底之湖,时而沸腾时而寂静。
“可是……依小姐现今的身体状况,面对尚书之子李流重金聘请的杀手……不可能全身而退,如今外面大雨瓢泼,原有的伤口要是再裂开的话,又见了水……岂不是很严重?”江柄睿担忧地问着。
“所以,我才让影去找公孙昊闵……顺便,给他机会来守护烨儿……”
“可是,大小姐刚才明明是想来找九爷您的……”
“够了!你回去休息吧”苏玄不想再继续听江柄睿说着关心的话语,他更怕自己无法做到潇洒的离开此地。他不仅是大梁国镇国公府的九公子,也是经商天赋异于常人,财富比肩一国苏九爷;可那又如何呢?老天爷并未有怜悯他,让的他寿命再延长一些……
何大夫被车夫快马加鞭的送回归去来已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而这一个时辰之内,苏玄正在经历着仿若来自地狱烈火的焚烧——“九爷,快增派一些人手,烨儿在街市巷弄间与杀手们拼命呢!”
“九爷,可曾想过让大小姐知晓一切?”过了许久,江柄睿的话语飘散在黑暗之中,空洞地沉了下去。
苏玄心绪复杂,未有回复。而是缓慢走到书桌旁,伸手找来火石,将蜡烛点上。一灯昏黄,俩处闲愁,无处安放。他不再优雅自持,不再体贴入微,甚至开始,他想要一丝属于他自己的霸道。
“从今日开始,大小姐的起居一应事务可以不用来汇报于我。未有我的允准,大小姐不得踏入此间书房半步。可是听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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