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城节奇案

一，4：14 PM

卡奥斯城中央区，COW大厦，地面行动指挥部

“各队长注意，现在对目标物的特征进行最终确认……”

王虎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稍稍扯开制服的领口：

“目标的类别为中型警用战斗机器人，普通版体型中等，身高153厘米，金发碧眼，白色皮肤蓝色水兵服，背部统一印有哥特体的‘GIRLS’字样，”他用力点了一下触摸屏上的图像：“目前依然没有关于它们运动能力的确切数据，不过推断应该与警用的德尔坎三系水平相当各单位控制好隔离带，确保平民在我方的火力射程以外。”

他顿了顿，轻叹了口气：

“精英版的GIRLS头部为红发，其它体貌特征与普通版完全相同。根据雷曼公司北方生产部的设计图样，发信器在胸口、颈部以下大约十五厘米处，两侧均有软化钛合金和陶瓷装甲保护，经过测试，使用监察军制式MS175或美制“哈娜”狙击步枪均可以在200米距离上实现有效击穿。如果我们能在30秒内摧毁全部的精英版——至少破坏它们的发信器，就可以阻止‘狮子座’启动‘S101指令’，记住，时间的同一性是本次行动的关键，我们必须确保……”

“长官！”

声嘶力竭的呐喊，突然打乱了王虎的思绪本就焦躁非常的他更加不耐烦起来：

“怎么？”

是身后的副官——穿着黑色的监察军制服，手里拿着话筒，满头满脑都是豆大的汗珠，显然，一两台电风扇可没办法代替出了问题的中央空调。

“花园区的海德格尔美术馆！”不知是因为闷热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这位副官一脸苦相：“报告说一部金发的GIRLS刚刚发动了武装袭击！造成至少两名平民受伤！”

仿佛遭到当头棒喝的王虎，此时此刻的表情却显得异常淡定：

“那不可能，‘狮子座’不可能伤害平民。”

无论是从逻辑还是感性的角度，他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虽然从目前的布置来看，这个小小的插曲并不会给结局带来太大变数，但却依旧是个完全解释不了的“误算”——而王虎最讨厌的就是“误算”。

“下命令吧，”他的上司，加里，那个长着漂亮丹凤眼的冷酷女人轻轻叩了两下映着整个卡奥斯城地图的屏幕：“我不想看到更多平民受伤的消息出现在今天的晚间新闻上。”

“但是老板，到目前为止，还有四部GIRLS没有找到……”

“你是想在这里等着圣骑士团来接手吗？”

只是平声静气的一句话，却把王虎给说愣住了。

他点点头——他没得选。

“各小队注意！这里是COW地面行动指挥部，”王虎清了清嗓子：

“立即瞄准目标，依照我的口令执行处决，务必保证的红发女孩在同一时间击倒！现在，进行最后一次确认，各单位在我读秒结束后回报。”

他抬起左臂，盯紧了自己的腕表：

“五……四……三”

————————

3：05PM

卡奥斯城中央区，COW大厦，机要会议中心

王虎可以猜到，面前这帮养尊处优的中央区监察军参谋们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他们肯定也和自己一样，对今天发生在建城纪念日彩排上的“事故”瞠目结舌，继而啼笑皆非——那些原本用来“保护”他们的GIRLS居然同时发了疯，莫名其妙地在大街上游来荡去，变成电视新闻中人人口诛笔伐的“公共安全危机”。

让我们把时间回溯两个钟头，地点是中央区息壤大厦前的喷泉广场，如果不出意外，一年一度的建城日庆典将照惯例从这里开始——虽然那将是三天后的事情，但铺天盖地的广告已经提前爬满了整个广场，从汉堡包到电子游戏，从德国大众到路易威登，来自五湖四海的资本家们绝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在人均GDP世界第一的城市里宣传自己的产品。

作为今年庆典的“重头戏”，监察军将在游行中展示他们的“玩具”——被称为“GIRLS”的治安辅助系统。这玩意其实并不是什么新鲜货，两三年前北京和纽约的大街上就出现过人机搭档的巡警组合，但至少在监察军放出的公益广告中，GIRLS被描绘成了“划时代的科技应用典范”——广告嘛，都是这个样子的。

增加普通民众的好感度以及将来可能出现的商业噱头，银光闪闪的金属壳外面被套上了一层色泽粉嫩的橡胶皮肤，光秃秃的脑袋被粘上了假发，再配上一身化纤质地的蓝色水兵服，原本了无生气、冰冷干枯的“战斗机器人”，摇身一变就亭亭玉立了起来。

当然，即便外表设计得再亲切可人，四百具一模一样的躯壳排成方阵，站在广场中央——这样的场景依旧让人有种莫名其妙的寒意，至少王虎是有这种感觉。

据说这些拥有钢筋铁骨的洋娃娃各个身价不菲，光是为它们量身定做的就花去了卡奥斯城数千万的预算。

而问题，显然就出在这套上面——机器是没有灵魂的，驱使GIRLS离开广场，在城区里漫无目的“散步”的缘由，一定就藏在它们小小的硬盘里，一次格式化，或者一次干脆的物理破坏，就可以让这些“女孩子们”老老实实地该干啥就干啥去。

当时的王虎，对此深信不疑，也正是基于这个认识，他在制定行动计划的时候，才不得不求助于一个“外人”——

“这位是来自韩国的宋文婷博士，雷曼公司北方生产部的高级督导，”王虎指了指身边的全息投影：“她将会在技术层面为本次行动建议。”

这个女人带着眼镜，身型娇小瘦弱，看样子有四十岁上下，与那极富东方色彩的名字相悖，她长着一张明显是属于中亚人种的脸：

“各位监察军的长官，下午好。”也许是使用了卫星信的关系，投影的反应似乎有些延时：“我只是一个技术人员，因此不善言辞……”她顿了顿：“所以就长话短说好了。”

王虎微微摇了摇头，发出一声习惯性的轻叹——他知道这些“技术人员”的通病，总是在开始长篇大论之前强调自己会“长话短说”。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所以首先，我希望你们明白GIRLS的作用原理……”

“抱歉博士，不是我有意打断，”王虎很有礼貌地欠了欠下巴：“说明书在一个月前已经发过了，而眼下我们的时间……”

“我明白……”女博士斜了他一眼，然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GIRLS是‘地面情报反馈链接系统’的缩写，它本身是一套人机协同的多点式工作体系，你们所看到的‘装甲萝莉’其实只是站在海平面上的冰山一角。”她耸耸肩：“我相信以COW的效率，摧毁四百部装备警用手枪的机器人易如反掌，但要让GIRLS恢复常态并找出它失控的原因，就是另一回事了。”

王虎点点头：“那么您的建议是？”

“GIRLS分为‘普通’和‘精英’两种型，它们之间的关系就好比是玩具汽车和遥控器，”博士的投影旁出现了两具旋转着的机器人图像：“由于外貌上不好区分，在出厂时，我们特地给精英版的GIRLS装上了红色假发，普通版则是金色。在内部结构上，两者有着相当大的区别——精英版拥有昂贵的‘吊笼’式胸甲，用来盛放GIRLS特有的信发射器。”

“用来控制普通版的发信器，”王虎打断她道：“这在说明书上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用机器人来控制机器人，这可是现代科技史上的突破。”

“是啊，我看得出来……”王虎语气中显然带了有些戏谑的味道：“这次突破似乎不那么成功呢……”

博士皱起了眉头：“我可以用公司的名誉担保，‘女孩们’没有问题，它们的处理器速度很快，但储存设备容量很小，连基本的人工都不具备，只可能按照规定的程序行事，就和您家的微波炉一样安全。”

“呃……但是……博士，”王虎搓了搓满是胡渣的下巴，装出一副很是为难的样子：“你的微波炉貌似影响了市容……还捎带‘诱拐’了我们的‘狮子座’呢。”

看得出来，好几个参谋是强忍着才憋住了笑。

“唔……也许你们不愿意承认，监察军的诸位，”博士冷言冷语地道：“但问题并不出在我的微波炉上，而正是出在这里——出在你们使用的人工‘狮子座’上。”

无论男女老少，在场的几乎每个监察军成员都板起了面孔，他们仿佛受到了什么侮辱似的，一语不发，目光中写满了纠结与愠怒。

“宋博士，”王虎干咳了两声：“我希望您明白，‘狮子座’已经在卡奥斯城服役超过十年，它是我们监察军的得力干将，是中央区……不，是卡奥斯城不可或缺的守护神。我们的整个治安系统——从连环杀人犯的档案到违章停车的罚款，全部都交由‘狮子座’亲手打理，它从没有失误过，连一次都没有过。”

“她很聪明不是吗？我听说你们私底下管她叫‘老情人’？是这个外吗？”

王虎注意到对方使用的人称代词发生了变化，莫名地警觉了起来：

“这外就是我起的，博士。”

“你很喜欢她？”

“与现任女友相比的话，嗯……我猜我更喜欢它一些。”

“那你一定很熟悉她的设计参数，以及之后历次升级的数据咯？”

王虎觉得对方似乎是在给自己下套：

“博士，今天我们要求贵公司给予协助，是希望你们能够有价值的建议，来平息一次大规模公共安全事件……”

“不想回答的话，我来告诉你答案，”宋文婷微微一笑：“‘狮子座’现在是一台第十二级的人工电脑，只有依靠定期的、有针对性的删节才能阻止它产生完全独立的自我意识。”

她顿了顿：“对，我知道这是最高机密，但你也不用那么吃惊，因为负责这个工作的人正是在下，因此总公司才会派我来协助你们，这很合理，对吧？”

王虎“啊”地轻叹了口气：

“这样……原来雷曼早就有结论了。”

“是的，这次事件被定性为‘侵入性电子生态灾难’。对你们来说这个词可能有些陌生……”博士低下头，又慢慢抬起：“一句话——在了GIRLS的程序之后，你们的‘狮子座’觉醒了。”

“嗯……”

王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又是习惯性地一声轻叹：

“今天是个好日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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