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拉扯之下，让一众妖猫亡灵开始沾染血气，相互之间影响而形成了一片血红色的海洋。

以亡灵驱动下，大片的彼岸花海正在形成，空气之中全是血腥之气。

刺鼻，而让人作呕。

狸殷皱起眉头，他有办法离开这片区域，却无法放下这些无辜死去的妖猫族人。

他们本无辜，强迫之下被练成恶灵，若是连他不继续把咒语完成，那么这些亡灵这生生世世都无法从束缚中脱开，从此的千千万万年里都要受炼狱的苦痛。

眼神一禀，狸殷张开双手，古老的手印在空中形成，一颗雪岭珠居于中心，正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

满眼的血红之中，那一抹幽蓝显得格外耀眼。

亡灵在幽蓝光芒的照耀下逐渐平息，外围的妖猫依旧在争扎，发出哀转久绝的嚎叫。

黑衣女子悬空高处，她的身后支起巨大的时空门，浑浊的血红色混在乌黑之中，隐隐似有扭曲的手臂从中伸出来，扭动着想要把人拖进去。

“来吧，我的奴隶。”

她高举起双手，开始召唤亡灵。

咒语还在继续，狸殷驱散了部分亡灵的死气，帮助他们登上乐极，可是依旧有来不及救下的妖猫被黑衣女子送进炼狱之中，成为她的祭品。

“老狐狸，时间不多了！”

从虚空中，探出来一个老头的脑袋，花白的胡子以及长及遮眼的眉毛挡住了大半张脸，依稀可见其满脸的皱纹。

“老秃驴，你来干嘛？”女子一见老人的出现脸色微变，一边嫌弃一边加快了召唤亡灵的速度：“老祖那边的事情都办好了？”

“老狐狸，你装这一脸嫩，难道还想勾引小白脸吗？”老人瞟了一眼女子，转而把目光投在狸殷身上：“老祖要这只小猫，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话，老者就伸出舞爪飞身往狸殷身上逼过去。

狸殷闪身躲过一劫，却还是让他擦伤了后背，只见三道鲜红逐渐渗了出来。

老者停下行动，在空气中嗅了一口，享受一般点点头，道：“果然是老祖看上的人，这一身血气，定然是上上品。”

狸殷拧起眉头，后背的伤口开始传来丝丝的凉意，痛在蔓延至全身。

他倒吸一口气，一边念动咒语，一边想着办法躲避老者的进一步追击。

老者迷泽眼睛在笑，一副慈祥老人的模样：“小猫咪，乖乖就范，我们可以让你少一点痛苦。”

“你是当日在荣王府里那个灰衣老人？”

狸殷不动神色地后退一步，尽量地拉远距离。

纵然他的灵力来源厚重，但是也无力在他人主导的情景下一心二用。

虽然容楚等人就在不远处，他也不愿意再把他们拖进来。

既然离开了危险的境地，那么再来送死的话，就太过愚蠢了。

远远地，他瞅了一眼容楚，只见他们也伸长了脖字往狸殷这边看，只是碍着那片花海，只能隐隐看见一个影子，根本就无法看清楚这边的发展。

“你还记得我？”老者有些惊讶，眼中闪过三分惊异又恢复平静，淡声道：“既然这样，看在我曾经帮过你的份上，就不要与我为难了。”

“对不起！”

狸殷猛地一下手，咒语在拖延时间中念动完成了，虚空的雪岭珠在幽蓝之中爆出刺眼的光芒瞬间把大地照耀得如同白天。

一轮血月之下，妖猫身上的怨气悉数散去，大片的彼岸花海失去支撑快速凋落，而那炼狱入口也在光芒照耀下关闭。

“老秃驴，你竟然坏我的事！”

女子见行动失败，瞪直了眼珠子往老者身上扑过去，裂开的嘴角露出尖利的森白的牙齿。

老者伸手挡住一击，瞟了一眼狸殷才把目光投在女子身上，叹气道：“是你自己学艺不精，还来怪我？”

“不怪你怪谁？”女子冷哼，甩开被老者抓着的手，嫌弃道：“要不是你突然出现，那只猫怎么会加快念动咒语的速度？”

“随便你怎么说。”老者懒得管她，转头对狸殷道：“今日是你命大，若是再有一次，怕是难逃那位大人的手心了。”

说着话，老者就伸手扯上在一边大喊大叫发脾气的女子，飞身离开。

“老秃驴！”

女子皱着眉头，又拼命地挣扎，又叫道：“我一定可以抓着那只猫的，你把我放下！”

老者瞟了一眼女子，皱着眉道：“老狐狸该有老狐狸的样子，你这大喊大叫的丢不丢人？”

“不丢人！”

女子再踢空一脚，理直气壮道：“我是狐狸，丢的不是人。”

“……”

老者忽略女子的大喊大叫，一心往远处飞去。

狸殷抬头看着来去如风的两人，心中一阵后怕。

若是刚才他再慢一点，再慢一点，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吞噬了。

“狸殷。”

容楚冲过来，却停在距离他还又几米远的地方。脚迈了出去却又收回来，不知道该前还是后。

他看见了那个女子的出现，也看见了一个老者的出现，可是他却只能干看着。

那名女子，是他曾经做过交易的，如今却是在他们的对立面。

他在害怕，害怕狸殷再想起被利用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他，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变化，也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会把猫看得那么重要。

“没事了。”狸殷缓过神来，看着停在远处不敢过来的容楚，忽然一笑，柔声道：“都会没事的。”

容楚看着狸殷的脸，呆呆的。

他终于还是用了成年人的脸啊。

一直以来，狸殷都是化出少年的模样，试图有脸上的稚嫩不成熟去掩盖他内心的苦痛。

无时无刻都在行使开心果的义务。

可现在，他也终于用了成年人的脸了。

原先圆润的脸部轮廓开始变得清晰，眉峰僵硬，一双萤绿色的眼珠子散着猎鹰一般的锐利。

“殿下，陛下的传信。”

双子一人抓着纸鹤，一手拿着卷筒信走到他的身边，脸色有些苍白。

狸殷闻言脸微微一变，接过卷筒看了许久。

众人围在他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先发出声音。

时间在沉默中凝结，四周在幻术散去之后便恢复了原样，只是因为那漫天铺地的亡灵而看不见，如今怨气已散，四周恢复清明。

血污沾染了原本洁白的大理石地板，混乱的脚印满地，还有猫爪拖过的痕迹，这一切都是这里曾经发生过悲剧的见证。

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狸殷收好卷筒信，抬眼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淡声道：“我们按原计划回去。”

他走在前头，慢慢回想这几天来所有发生过的事情。

西南圈地禁制，那团青烟的出现，幻术师封钺，容楚的身份暴露，再有黑衣女子和灰衣老者的再次出现……

这一切似乎都有什么人在背后操纵着。

再有信上写的内容——王宫告急，天来峰封印告破，速来。

老妖王恨不得狸殷丧生在西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狸殷送信求助？

他想不通，这中间似乎缺少了什么，缺少了很重要的一环。

走过一路，狸殷等人重回王城，只见原本热闹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一切喧闹的声音都被寂静吞没。

狸殷拧着眉头走过街道，终于在某个小巷子的拐角口见到一个年幼的妖猫探出头来。

小妖猫一见狸殷等人来了，即刻缩回脑袋，躲在墙角背后。

狸殷对双子使了一个眼色，自己追上去，双子从另外两边包围。

小妖猫正要转身逃开便被双子拦住了去路，顿时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着口头求饶道：“求各位大人饶命！我只是出来找点吃的，实在是太饿了。”

说话间，小妖猫已经对着狸殷等人连着叩了几个头，额角开始渗出丝丝血迹，鲜红的血迹淌过眉峰。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狸殷拧着眉没有说话。

祭八看不过眼，白了一眼狸殷后自己上前，伸出手摸了一下小妖猫的头，柔声道：“我们不会伤害你，你不要害怕。”

狸殷很是奇怪，死鱼眼祭八竟然还会做出这样温柔的事情，心里惊讶了一下，却依旧不动声色地盯着那小妖猫看。

这大街上空无一猫，这小妖猫看着应该是刚刚学会化形的模样，连尾巴都还没藏好。可是，狸殷却怎么都觉得奇怪。

小妖猫的出现太过奇怪了。

这个年纪大的妖猫不是都待在猫娘的身边吗？

而且看着小妖猫的身上的装扮也不像是流浪的小猫，那一身干净的衣服，以及显得过于精明的眼睛，无处不在的奇怪。

眼看着祭八上前，理由有过一瞬间想要阻拦，可是就在话到嘴边的那一瞬间他改变了主意。

祭八试图带走他家美人，这个不能忍。

还不如趁机给他一个教训，顺便测试一下这只小猫的身份。

只是小猫的表现没有异常，甚至自然得说服了其他人。

“那……”小妖猫眨了眨眼睛，那无辜的眼神完全不逊色与狸殷，甚至比狸殷的更加显得楚楚可怜。

狸殷装无辜的技术算是炉火纯青的，但是与他相比起来，就显得有了几分刻意。

一见了那副表情，不等小妖猫说完话，狸殷就下意识地拒绝道：“不能。”

“狸殷，你这也太狠心了吧？”祭八一直都看狸殷不顺眼的，如今被他抓着话柄了，便开始死咬着不放了：“他好歹也是你的族人，都不听人家把话说完就拒绝了，真是没人性。”

狸殷耸耸肩，眼睛死死地盯着小妖猫，冷声道：“人性是什么？能当小鱼干吃吗？再说了，我是猫，不是人。”

说完话，狸殷就上前一步，直接从地上吧小妖猫拎了起来，双眼死死地盯着小猫。

“我给你一个机会，把知道的都说了，然后我当没有见过你。”

小妖猫被他拎起，吓得连动一下都不敢，小小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喵……”

“别想在我的面前装可怜。”狸殷板着脸，语气冷得像是嘴巴里可以吐出冰渣子，道：“劳资使用这一招的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

容楚有点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叫了一声：“狸殷。”

只是他在话音出口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狸殷所做的一切都是对他们目前最好的，不管这只小妖猫是敌是友，不管他是否真的无辜，像祭八那样大意直接靠近都是错误的行为。

万一那小妖猫在靠近的那一刻出出手的话，那么祭八就算是有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首先第一点，小妖猫的身体较小，只要坐下就掌握了低处下手的一个视觉盲点，再加上毫无防备地走过去，下盘空虚，更是直接就把要害暴露了。

只是，看着狸殷这样拎着小妖猫的动作，容楚忽然想起来第一次见到狸殷时，他也是这样抓着后脖子，盯着狸殷看了一眼才丢给管家的。

容楚想过要是能够回到那日，便是要他放弃全部，不管是名誉还是靖王的名头，他都愿意。

只为了能够从今以后带着狸殷浪迹天涯，不用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好。

身上所具有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这话看着没有错，但是却是错误的。

什么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些都是弱小者对强大者的道德绑架。

弱小者凭什么理直气壮地要求努力成为强大的人对他做出贡献？

强大的人又凭什么要为弱小者的自我放弃而做出牺牲？

狸殷听到容楚那一声叫唤以后，眼中闪过落寞，但是小妖猫的手却没有松开，只是抬起头，看似淡淡地盯着容楚看，问道：“美人，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容楚愣了一下，脑子都过了千百回了，却还是结巴道：“不，你做得很对，我……”

“是吗？”狸殷自嘲一般打断容楚的话，轻轻一笑然后加大了一些抓着小妖猫的力道。

小妖猫感觉到痛了，龇牙咧嘴地挣扎了一些，最后还是忍着痛，发出一声清浅的呜咽：“喵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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