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时后，周宁开车到了殡仪馆。

包小芙站在殡仪馆的门口，怎么都没有勇气进去，如果没有见到母亲的尸体，或许还有那么一丝希望，但是，一旦见到，那这件事就是真的了，不接受也得接受。

周宁和宫寻一左一右站在包小芙的旁边，像两个护法，“小芙，进去吧。”周宁把手搭在包小芙的肩上，捏了捏她的肩。

包小芙点了点头，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

从小到大，包小芙都没有来过殡仪馆，只见走廊的两边是一个挨着一个的房间，大多数里面都有人，家属的哭喊声不绝于耳，气氛压抑。

继续向前走着，包小芙见到包文超站在一个房间的门口，他的双眼通红，肿的好大，看到包小芙后，拥抱住了她，“小芙，你回来了。”

兄妹俩相拥而泣，过了一会，包文超拉着包小芙进到里面，母亲安睡在狭小的棺材里，面容慈祥，包小芙捂着嘴，眼泪顺着指缝流下来，“妈……”

跟别人不同，包小芙不是很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即使她妈妈躺在这里，她也无法像别人一样哭天喊地的，她只有无边无尽的悲伤从心底开始蔓延，渐渐变得庞大。

宫寻和周宁进来，扶住了包小芙，生怕她会受不了晕过去。

包小芙家没有太多的亲戚，她们的父亲很早就离开了家，是母亲把他们兄妹二人带大的，房间里不免有些冷清。

周宁打来电话，包小芙出去接。“小芙，对不起，我回不去了，这次的活动很重要，谁都不能缺席。”

“没事，你不用回来了，周宁和宫寻跟我一起来了，你安心工作吧。”说不失落是假的，在这种时候包小芙当然希望自己的男朋友能出现在她的身边。

李宪也是郁闷的不得了，安慰了包小芙几句，俩人就挂电话了。

在走廊里待了一会，包小芙又进去了，见包文超跟宫寻他们俩在聊天，“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气息了，身体也有些僵了，我妈的身体一直还可以，不知道为什么会突发心脏病。”

“哥，妈去世前，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吗？”包小芙问。

“没有什么……哦，就是手机掉在了一边，诶，我当时也没怎么好好想，你说，手机为什么会掉在一边？”包文超似乎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

“手机呢？”

包文超从兜里拿出来手机，递给包小芙。

“我觉得，要么就是接到了什么电话，要么就是阿姨想打电话求救。”周宁说到。

包小芙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翻到了最近的通话记录，“16点03分，有一通电话打过来，通话时长十五分钟，后来又打过来三次，但是没有人接，估计那个时候，咱妈可能就已经……”包小芙说不下去了。

“凭我对咱妈的了解，她一般不会跟人打这么长时间的电话，你拨过去，看看是谁。”包文超说。

包小芙打了过去，很快，电话接通了，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刚才怎么没有接电话呀？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我保证不会认她的，就是看一眼……”

“认谁？”包小芙打断了她。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随即，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有些颤抖，“小芙，是你吗？”

“你是谁？你跟我妈说了什么？什么认不认的？你到底是谁？”包小芙的情绪有些激动。

“小芙，我是你的……”女人虽然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但是看样子包小芙已经知道了。

“我不管你是谁，你害死了我妈你知道吗？我妈就是因为接了你的电话才突发心脏病的，你这个杀人凶手！”包小芙歇斯底里地对着电话喊。

包文超把电话抢过来，包小芙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走了出去，宫寻一路跟着她，来到了殡仪馆的外面。

外面是一块空地，包小芙以为四下无人，于是坐在台阶上哭的昏天暗地，哭声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悲怆。

包小芙哭了有一会了，宫寻才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在包小芙的身边，递给她纸巾，他的身上似乎一直带着纸巾，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拿出来。

宫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陪伴着她，包小芙冷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她抬头看着宫寻的侧脸，“你不好奇刚才那个人是谁吗？”

宫寻转过头，与包小芙四目相对，“你想说自然会说的。”

“她应该是我亲妈。”

“什么？亲妈？那去世的这位……”宫寻觉得有点蒙。

包小芙深吸了一口气，“我从来都没有跟别人提起过这件事，连李宪都不知道，我刚出生没多久就被我亲爸妈遗弃了，大概是他们想要个男孩，而那个时候家里又穷，就想把我送人，可是在那个年代，我又是个女孩，没有谁家愿意要我，于是，我就被遗弃在了医院的门口，那个时候我现在的父母正好带着我哥去医院检查身体，看到了我，我妈毫不犹豫地把我抱回了家，那时候我哥三岁，我爸一个人挣钱，已经觉得负担很重了，不愿意再多养一个，他们两个就吵了起来，我爸见我妈这么坚持，就离开了家，因为他实在是负担不了。”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宫寻问。

“是我小时候，邻居无意中说漏了嘴，我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现在想想也是，我妈是大眼睛，我哥也是，就我的眼睛小了点，很多地方都能看出来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我知道身世之后，就缠着我妈让她告诉我实话，她一直都不肯说，后来我哥告诉的我这些，我妈不说，一来是怕我受到伤害，二来是不想让我回去找亲生父母，我才不会去找呢，他们已经不要我了，我不想看到他们。”包小芙坚定地说。

宫寻点了点头，“那刚才，你的亲生母亲打电话来，是想认你吗？”

“她说是只想看我一眼，绝对不认我，但是一旦见面了，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不明白她是怎么想的，既然都把我抛弃了，为什么又苦苦地寻找我呢？”包小芙怎么都想不通。

“也许是她后来一直都没有孩子，现在老了，孤苦伶仃，所以想认你。”宫寻一语道破。

包小芙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我觉得你的推理很对，也许真的是这样，呵呵，全天下的好事都让她给想到了，生了我不养我，等我长大了知道找我了，想的美！我觉得我妈妈就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才会突发心脏病的！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女人，我要让她一命抵一命！”包小芙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

宫寻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生气的样子，“小芙姑娘，她毕竟是你的亲妈啊！”

“什么亲妈！在我眼里，只有一个妈妈，以前是，以后也是，我不会认她的，就算是我妈妈去世了，我也不会认她的！”包小芙有些激动。

“真是没想到，你的身世这么曲折，我以为你的家庭一定很幸福，因为平时看你都很高兴的样子。”宫寻觉得他们两个的遭遇有一拼了。

“我是觉得很对不起我妈和我哥，如果不是我的出现，我爸爸也不会走的，这么多年我跟我哥都是我妈一个人带大的，他们从来都没有怨言，一直对我特别好，所以我现在真的有些接受不了，我始终觉得我妈还在，她不可能去世的……”包小芙觉得一切就像一场梦，只不过是个噩梦。“对了宫寻，我一直知道你的母后对你不好，那你父皇呢？”

“我的父皇……说实话，我对他都没有什么印象了，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驾崩了，他也没怎么跟我说过话，而且那时候没有相机，也留不下什么，反正，我是父爱母爱全没有，我母后不揍我就是爱我了，长这么大没少挨揍，有时候拿鞭子抽我，有时候拿木棍打我，我现在身上还有好几处伤疤呢，所以说，你还是比我幸福，虽然你妈妈去世了，但是至少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你一直在享受母爱，而我，什么都没有……”宫寻陷入了回忆中，往事一幕一幕在脑海中回荡，那些痛楚也越发地加深。

包小芙曾经觉得她是最不幸的人，因为周围的朋友都有很完整的家庭，直到遇见宫寻，她才知道什么叫同病相怜。

“你的伤疤在哪里啊？”包小芙从来都没有看见过。

宫寻挽起了袖子，“看，这是用鞭子抽的，还有后背，好几道。”宫寻背对着包小芙，掀开衣服，小芙借着微弱的灯光抚摸着宫寻后背的伤疤，好像几百年前的历史在眼前重演，这些伤疤在这个时空中突然变得很厚重，好像穿越了千山万水，直到被包小芙触碰，“当时一定很疼吧？”

“是很疼，不过伤口总有愈合的那天。”

“是啊，总有愈合的那天……”包小芙喃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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