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能杀死钱公子，为何不能杀死我们家少爷？”小厮寸步不让。

顾立福吼道：“你们家少爷是钱多杀死的，尸体都被钱多大卸八块，现下就在南厢房钱多的卧室。

不信你可以自己进去瞧，休要在这里像疯狗一样，逮着谁咬谁！”

这话一说出口，小厮便呆掉了。

片刻后，他“哇”地一声痛哭起来，拔腿就往南厢房跑。

凌威抬脚就要追，被林墨拦下：“让他去吧！江汉成虽是个心机深重的纨绔，却对得起这小厮一家。

作为患难兄弟，他惨遭不幸，小厮也该去送送他。”

“可那屋子泥瓦匠们正在修缮地面，这时候小厮进去，不是瞎捣乱吗？”

“不妨事！”龙旭尧拍拍凌威的肩：“找到了受害人的尸体，钱多杀人罪名成立。就算不修缮地面，文学和夫子也难逃管束不严之罪。

并且，翰林宫学亦脱不了干系。

所以眼下，便是我们继续将西院每个院子都掘地三尺，他们也不敢多说一句废话！”

已经把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林墨将视线移到顾立福脸上：“顾大公子？现在，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且老老实实回答我，你们四月初一去凤凰山踏青起诗社，江汉成的那份银子，到底是谁出的？”

“钱多！”

“钱多出的？”龙旭尧接口道：“你方才不是说，只要江汉成有需要，你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吗？为什么他缺银子花时，却是钱多替他掏钱？”

“定北王可是从未上过私塾吗？”

话一出口，便察觉到自己失言，顾立福吓得赶紧低头。

默了片刻，不见龙旭尧责怪，他才继续道：“我们这些豪门子弟，就算家里再有钱，父母给的也极为有限。

除非遇上聚会、踏青这样的大事，否则，我爹娘每个月就只给我二百两银子月例。

想我帮汉成一次，都已经竭尽全力囊中羞涩了，哪能次次帮他？”

每个月二百两银子还少吗？

二百两银子，足够普通百姓一家数口过好几年。在这纨绔眼中，却堪堪是囊中羞涩。

再瞧顾立福时，龙旭尧的目光中就多出几分明显的鄙视与嫌弃。

知道龙旭尧在想什么，林墨拍拍他的手臂：“并非每个人都如王爷这般，是苦水里泡大的。盛京的豪门子弟，大多都像顾立福这般纨绔。你我只是少见多怪罢了！”

说完，林墨转向顾立福，再问：“既然你们的月例都有限，为何钱多就有那么多钱资助江汉成？”

“我不知道！”想了想，顾立福又道：“那时候，钱多只告诉我们，钱家愧对他，银子由着他花！”

林墨登时恍然大悟。

瞧见林墨的眼睛彻底亮了，龙旭尧问：“墨儿可是全部捋顺了？”

“嗯，全部捋顺了！”

“捋顺了就说说呗！”凌威急急道：“我的心都揪了一晚上了，这乱七八糟的你杀我我杀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凌将军不问我也要说。”看一眼满脸迷惑的顾立福，林墨缓缓道：“整个案子的案情是这样的。

数月前，也就是春试结束，马宣刚刚进入西院的时候，江汉成的小厮家里发生大变故。

正如小厮所言，江家对江汉成极为刻薄，偏偏翰林宫学的学子们全是豪门子弟，出手大方。

江汉成正是心智尚未定型的年纪，攀比心理严重，故，渐渐养成了偷偷摸摸的习惯。

江家知道后，对江汉成愈发苛责，甚至到了断绝江汉成生活来源的地步，还把小厮逐出府去以示警戒。

江汉成身上虽养就了许多纨绔子弟的坏毛病，但他却是个极重信义之人。

小厮因他受累，他心里过意不去，小厮来向他求助，江汉成自然会拼尽全力帮忙。

他本就与钱多交好，钱多视他为左膀右臂，平日里花钱也不避讳江汉成。如此，江汉成便寻了时机，盗取钱多二百两银子，资助了小厮一家。

哪曾想，这件事却连累了马宣。

后来真相大白，得知银子是江汉成偷的，翰林宫学当然要把马宣请回来。

只是，马宣的社会地位比不上江汉成，文学和夫子索性睁只眼闭只眼，也不予澄清，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然而，偷盗二百两银子过去了，却留下了诸多后遗症。

钱多自幼遭受钱家家主和大老爷的鞭笞虐待，大约钱家家主和大老爷每回暴打完钱多，内心也十分矛盾。故，从来不在银钱方面亏待钱多，也算一种变相弥补。

怎奈，这世上有些事情，是用钱买不回来的。

天长日久，钱多的内心严重扭曲，他需要发泄。

而穷得叮当响，却还要打肿脸充胖子的江汉成，便是他发泄的首选目标。

因此，二人便形成了一种默契。

在翰林宫学期间，由钱多资助江汉成，给江汉成提供他所需要的银子。

同时，江汉成要出卖自己的人生自由，成为钱多的一条狗，钱多想怎么欺负他，就怎么欺负他。

十四五岁的少年，哪里知道这是一场多么邪恶又危险的交易？

二人这种扭曲人性的关系，一维持就是数月。

在这几个月里，江汉成经历了他人生中从未想象过的欺压和凌辱。

这份苦难，乃是他无法承受的。

他的内心，悄无声息发生了变化。

他一方面极度依赖钱多的阔绰，另一方面，又对钱多恨得咬牙切齿。

这便是前天晚上，为什么钱多将他当做狗，用带着钩子的长鞭抽打他，江汉成明明满眼绝望，却丝毫不发出半点声音的原因。

在我和王爷来到翰林宫学的时候，钱家、钱多、江汉成，他们彼此之间，便形成了一根变态的扭曲关系链。

陷入这个关系链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受害者，也都是施虐者。

他们每一个人都十分痛苦、矛盾，同时也残忍得令人发指。

原本，这种扭曲的关系还会继续下去。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发生了一件意外。

那就是月初的凤凰山踏青事件。

原本好端端的和好酒宴，被顾立福一通搅合，弄得剑拔弩张……”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