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觉得不妥！”盛乾帝尚未开口，龙旭尧突然道：“墨儿只是一名乡野来的小姑娘，验验尸还行，断案破案，并非她的特长。

更何况，我朝历来没有女子为官的说法，她岂能入职刑部？

墨儿已经分析得很清楚了，所以父皇，儿臣以为，后边的事情，您还是全权交给三司会审比较好。

那样，也能服众。”

龙旭尧这话说的合情合理，刑部尚书根本没办法反驳。

其实，会说出这样一番话，乃是因为龙旭尧憋着一口怒气。

连林墨都能察觉出盛乾帝对她有敌意，龙旭尧岂会察觉不出来？

想昨晚父皇急成那样，父子俩开诚布公地为洗刷李元杰的冤屈想办法，绞尽脑汁，龙旭尧好生感动。

可是眼下？

果真伴君如伴虎，帝王心难测。

龙旭尧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亦十分不喜这宫里人人戴着假面具的模样。

因此，眼下事情有了眉目，李元杰恢复自由指日可待，他哪里还会让林墨继续趟浑水？

便是林墨自己不说，他也准备尽早带林墨离开。

似乎看出龙旭尧不太高兴，盛乾帝打了个哈哈：“定北王所言极是！

墨姑娘虽身怀绝技，但毕竟是女子，此案还是交给三司会审来处理吧！

朕相信，三司使定能迎难而上，为李少卿沉冤昭雪。”

盛乾帝话音才落，龙旭尧便行礼道：“父皇圣明！

若父皇没有其他吩咐，儿臣就先带墨儿回去了。”

知道再留不住他们，盛乾帝赏了林墨一些银两，便放她和龙旭尧出宫。

待二人坐上马车，已经快到未时。

出来了将近一整天，林墨急着赶紧回翰林宫学。

龙旭尧却惦记她折腾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心疼得频频蹙眉：“破案再急，也不急这一时半刻。

这般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没得案子尚未破，好端端将身体搞坏了。

墨儿还是先随我回一趟定北王府，好好吃顿饭，沐浴更衣，再美美睡一觉。

待明日一早，咱们一同回翰林宫学。”

林墨想想也是，又不忍拂了龙旭尧的好意，索性欣然应允。

眼下在马车上只有他二人，许多话也无需掖着藏着。

见龙旭尧瞧着她的眼眸中尽显愧疚，林墨笑道：“王爷做甚这般看着我？搞得好像您欠了我一万两银子似的。”

“墨儿……”龙旭尧面上毫无笑意，目光有些迟疑：“今日，是我考虑不周，对不住你了。”

林墨怔了一下，轻叹：“王爷也瞧出来了吗？”

“他是我父皇。我们父子虽十五年未见，但，通过这十几日的接触，我对他还是有一点了解的。

故，他心中在想甚，我也能猜到几分。

你若是怪，就怪我吧！”

“怪你做甚？”林墨苦笑：“位高权重者，势必成为孤家寡人。

纸岂能包住火？

在我随王爷离开秦州府的时候，便有思想准备了。

我只是没料到，哪怕我易了容，着男装，皇上也能这么快猜出我的身份。”

“并非你的问题。”龙旭尧的眸光一黯，如同午夜冰川下的暗河，内里涌动着看不清也看不透的波涛汹涌：“怪我！我忘了皇家无亲情。

我根本就不该告诉他，你叫林墨。

更不该让他，亲眼目睹你是如何验尸的。”

“与你无关，王爷不需自责。”伸手在龙旭尧的肩膀上拍拍，林墨的表情极其淡定：“富民县西柳村和东柳村的案子那般惨烈，举国闻名，皇上只要稍微上点心，派人查一查，便能查到我的底细，王爷如何瞒得住？

同样姓林，又同样都会验尸断案，你我之前的想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皇上是个聪明人，想十五年前，我父亲就任刑部尚书，乃从一品朝廷大员。

堂堂从一品大员，皇上说诛杀就诛杀，还昭告天下，灭了我林氏九族。

这哪里仅仅是因‘杜鹃杀手’杳无音信的欲加之罪？根本还带着泄愤的意味。

一国之君，为何会如此仇恨自己的臣子，恐怕只有皇上和我父亲最清楚。

但不管怎么说，我相信，那件事都是一把双刃剑。

它在将我与舅舅、表哥的内心划得鲜血淋漓的同时，皇上势必也在耿耿于怀。

所以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皇上便会怀疑，这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奇怪的。

所幸我舅舅从未入仕，一辈子都没进过宫，此事倒也牵连不到白家。

我相信，只要王爷和我早日查明十五年前的真相，皇上心中的疙瘩，自然会解开。

其实王爷应该相信皇上。

他虽多疑，虽双手沾染了鲜血。但他治国有方，百姓安居乐业，他确实是个好皇帝。”

龙旭尧眼眶一红，简直无地自容。

今日确实是他失策了。

他的错，乃是太相信父皇，乃是一个做儿子的，想把自己的拳拳孝心和信任，都交给父亲。

眼下父皇对林墨起疑，将来势必后患无穷。

林墨这样冰雪聪明的一个人，岂会看不透其中危险？

若真瞧不透，方才又岂会快刀斩乱麻，理智地选择及时脱身？

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在眼里，却毫无怨言。

即便明知父皇对她已有杀心，依旧尽心尽责，将所有的线索捋顺了如实相告，无怨无悔地搭救李元杰。

这样的气度，这样的宽容，这样的恩怨分明，不仅仅让龙旭尧汗颜，还让他，无比心疼。

此时此刻，龙旭尧很想将林墨搂进怀里，好好抱抱她，给她小小的身子，一个宽大安全的依靠。

但，龙旭尧什么也没有做。

他只是一瞬不瞬看着林墨，郑重道：“墨儿，旭尧今日指天盟誓，不管我父皇是不是已经确定你是林远航的遗孤，也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只要他敢对你有丝毫不利，便是拼上性命，我也绝对不允！”

明知龙旭尧这话说得太孩子气，林墨还是心头发暖。

微微一笑，她道：“我省的！”

心中纠结说开，俩人都觉得无比轻松，渐渐地，话题便谈到钱秀秀猝死之案上去。

龙旭尧问：“墨儿，对于昨晚的案子，你还有没有其他想法？”

“其他想法？”林墨有些诧异：“我能想到的，基本上都告诉皇上和三司使了，王爷指的其他想法，是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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