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学子轻叹：“想我们这些人随手都能拿出千把两银子，江汉成那种人，岂会将二百两银子的小钱放在眼里？

所以，这大约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准。”

突然压低声音，学子话锋一转：“只是，这消息传出来的当日，马宣竟又回来了。

堂堂翰林宫学，劝退一名寒门学子岂不正常？

如此兴师动众地将人再请回来，可不是承认自己错了吗？

故，学子们私下里都说，那偷儿就是江汉成，马宣乃是替人背黑锅。

出人意料的是，偷盗事件没过几天，与马宣同院的五人以马宣手脚不干净为由，竟向文学提出让马宣搬出去。

刚巧顾立辉与顾立福不和，也想从钱多他们的院子里搬出来。

文学和夫子索性将顾立辉与马宣换了个个，依然让他们分住在那两个小院。

这般，才相安无事至今。”

这叫相安无事至今？

在与顾立辉调换没多久之后，马宣就被钱多等人撵出小院，住到后面的仓房里去了好吗？

很显然，顾立辉等六名失踪少年利用了这起所谓的偷盗银子事件。

钱多和江汉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不好说。

但林墨能确定，当日住在两个小院中的九名富家子弟，谁也脱不了干系。

只是这里面有个悖论。

不管银子是谁偷的，以钱多对马宣的厌恶程度，发生过这种事情，钱多怎么可能接纳马宣搬入他们的小院？

还有，文学与夫子脑子被驴踢过吗？

盗窃风波刚刚过去，就让马宣搬入钱多的院子，这不是纵容钱多欺压报复马宣，又是什么？

事情已经过去了数月，当事人个个深藏不露、居心叵测，林墨竟感到有些茫然。

下午放学回小院，江汉成和顾立辉专门与林墨将时间岔开，彼此不打照面。

而仿佛已经忘记了昨晚偷窥马宣挖地之事，夜里俩人也早早睡下，一个比一个安静。

林墨与龙旭尧又在屋顶上蹲守一夜，未发现江汉成与顾立福有任何异常。

马宣倒是依然我行我素，照样夜里跑到院中挖地种花，乐在其中……

第五日傍晚，钱多回来了。

他带了几口大箱子和一名花匠。

箱子里装着许多花草幼苗，二人连茶都顾不上喝一口，便在院子里开辟出一个花圃，居然有模有样地将花草全都种下了。

眼下已是四月底，并非种花的最佳季节。

可钱多却仿佛极其喜欢这块花圃，一反常态地上心，连续两日，除了去学馆上课外，他几乎将所有时间都放在了养育花苗上。

三个小院，除了鬼气森森、无人居住的隔壁院子外，白天钱多在这边挖地，夜里，马宣在一墙之隔的后面篱笆小院挖地，这种情形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林墨总觉得，很快要出事。

又过了两日，四月二十五日傍晚，天将黑未黑。

林墨在大厅内用过晚膳，与往常一样回到小院。

才推开东厢房的门，她便察觉出一股陌生紧张的气息。

林墨的东厢房除了刚搬来的那晚顾立福来过一次外，就只有龙旭尧经常悄无声息地造访。此时被人莫名闯入，林墨心头狂跳不止。

她当机立断，悄悄退出，将房门关上。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只找到钱多每天种花挖地的那把铁锨，林墨攥在手里，重新来到东厢房门口。

深吸一口气，她推开门，猛地冲了进去。

果然，屋子里有人。

那人不知道在做甚，堪堪蹲在林墨的床榻旁，后背对着林墨。

听见脚步声，他倏地回头看过来。

许是林墨出现得太过于突然，亦或是林墨手中寒光闪闪的铁锨太过于骇人，那人竟吓得“啊”地一声，尖叫起来。

林墨尚未有所反应，他便“扑通”跪下，双手抱头，额头紧贴地面哀求道：“别……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我什么都没干，真的什么都没干……”

看清楚这人是顾立福，林墨愣了愣。

放下铁锨，她沉声问：“你偷偷潜入我屋子里来，想做甚？是不是打算害我？”

“我……我……”

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顾立福猛一咬牙，居然唰地将林墨的床单掀了起来。

也不管林墨就在身后，顾立福两眼放光，一头扎了进去。

像条狗似的在床底下嗅了半天，他才钻出来。然后，瞪着雾蒙蒙的眼睛，迷惑地看着林墨：“为何没有？怎么没有？”

“你在找什么？”

“他们在挖坑，他们都在挖坑……”

“谁在挖坑？”林墨厉声问。

“钱……钱多！”

这厮当真奸诈狡猾，便是此时此刻表现得浑浑噩噩，也半点不提马宣。

生怕顾立福在故意装傻，林墨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钱多挖坑乃是种花，跟我有何相干？

说，你跑到我屋子里来，到底想从我床底下找到什么？”

“我没有……没有……不是……是他们……他们死了……”用手捂住脸，顾立福突然抽泣起来：“我堂弟他们……他们六个人都死了……白兄，他们都死了！”

该死！

强忍住将这个装神弄鬼、动不动就哭鼻子耍赖的少年撵出去的冲动，林墨满脸厌恶道：“顾立福！你是想自己出去，还是想让我喊人，把你弄出去？”

“不要赶我！”顾立福猛地扑上来。

抱住林墨的腿，他苦苦哀求：“白兄白兄，你不要赶我。我不想回我房间，不想回去……”

“为何不想回去？”

“我床底下有鬼，有鬼！”

“嗯？”林墨皱眉：“你做噩梦了吧？”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那鬼，他还抓我的腿。他在我耳边一遍遍地说，让我给他偿命，让我……可是，他不是我杀的啊！我……我真的没有杀人……”

心头警铃大作，林墨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有人装神弄鬼，半夜专门跑去顾立福屋子里吓唬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吓唬顾立福？

此人是谁？

钱多？还是江汉成？

莫名觉得江汉成的嫌疑更大，林墨却着实想不通，江汉成为何要这般吓唬顾立福？

但见顾立福吓得瑟瑟发抖，十分可怜，林墨弯下腰把他拽起来：“罢了，你先在我这里歇会儿吧！待晚一些，我去你屋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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