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返回宫学西院，并非不想回家，乃是因为个个打得鼻青脸肿，不敢回家示人吧？”林墨问。

顾立福的俊脸一红，整个人都局促起来：“白兄……白兄也是少年人，当然能理解血气方刚的涵义。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盛京有头有脸的商贾望族，若要闹出点丑闻事端，恐……不大好。

所以，那天打完架之后，其实大家都有点后悔。

待回来之后，隔壁六人便设下宴席，请钱多、我和江汉成过去喝酒。”

见顾立福几乎把头低到胸口上去，说话声音也越来越低，林墨心头一亮，脱口道：“原本这般握手言和，这事儿就过去了。

只可惜，你们过去后，却与他们六个发生口角，又打了一架，甚至打坏了两张八仙桌对吗？”

“啊？”顾立福倏地抬头，惊呼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很奇怪吗？

我想，但凡稍微长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这个吧？

顾公子方才说了，你觉得，是钱多把隔壁六人杀死并埋尸院中。

而他们六个又失踪了半个多月。

半个多月前，那不正好是你们去凤凰山踏青起诗社的日子吗？

所以，就是在那场混战中，你们三个失手，将他们六人给打死了，对不对？”

“不……不对……白兄你别瞎说！”立时忘了八仙桌的事情，顾立福急得直跺脚：“那日……那日我们确实发生了口角，又打了一架，而且，打得很凶。

可是……可是我提前离开了，没有打完。”

“那你今晚过来，是想向我举报钱多，打算让我去跟文学和夫子告密，说钱多杀了人吗？”林墨问。

“我没有！”

“扑通”一声，顾立福毫无征兆地跳起来跪倒在地。

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他抽泣起来：“我……我，实不相瞒，隔壁住着的六人当中，有一人名唤顾立辉。

他……他是我三叔的儿子，是我堂弟。

我之所以将这一切告诉白兄，乃是因为，我觉得，我堂弟的鬼魂缠上我了。

故，我想让白兄帮我驱鬼！”

林墨顿时瞠目结舌。

这少年是不是鬼神怪论的话本子瞧太多，魔怔了？

青天白日，他居然说有鬼，还如此煞有介事地跑来跟她这么个初次相见的陌生人吐露心声？

这些都罢了，请她驱鬼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她林墨看起来特别像故弄玄虚的巫婆神棍？

眼前这个几乎被吓破胆子的少年，真的是吴明口中心狠手辣，仗着长姐是皇上宠妃而无法无天，最喜欢来阴的的顾家大少爷吗？

揉了下额角，林墨轻叹：“你不是说，顾立辉他们六人是钱多杀死的吗？那你堂弟的鬼魂不去纠缠钱多，纠缠你做甚？”

“因为……因为当日打架，是我找茬挑衅，钱多和江汉成会动手，也是帮我出气！”

明白了！

当天这九名少年返回西院后，顾立辉六人商量了一下，决定退让一步，所以设宴请钱多、江汉成和顾立福过去喝酒。

怎奈顾立福对顾立辉积怨太深，在酒桌上没事找事，终于将战火重新点燃。

于是，好端端的一桌和好宴席，硬是被顾立福变成了兵戎相见的断头酒。

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少年，林墨突然觉得自己吃了只死苍蝇，恶心得想吐又吐不出来。

她很想把这个娇生惯养、心术不正的少年撵出去，但最终，却摇摇头，上前将顾立福扶了起来。

“顾公子，咱们都是读圣贤书的，最因明白什么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跟堂弟不和乃是你们俩的事情，你为何非要将钱公子与江公子拖下水？

更何况，得饶人处且饶人。

家族利益冲突或者长辈们的矛盾，与你和你堂弟何干？

既然你堂弟已经摆出姿态设宴给你们赔罪，你当抓住机会，化干戈为玉帛才对。

可你却不依不饶继续挑衅，再次大打出手加深矛盾，搞得这上痒西院乌烟瘴气。你可知错？”

“我……我……”顾立福哭得愈发伤心：“我当时只是气不过他。

他明明乃三房所出，与他母亲一样，是个虚伪做作、假意清高的下等人，却处处拉拢人心、交友广泛，连夫子们都对他夸赞不已。

我就是瞧他不顺眼，恼他、讨厌他，想把他撵出翰林宫学。

但我没想过要害死他，真的没想过。

白兄，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好不好？

他死都死了，你就帮我把他的鬼魂撵走，让他不要再纠缠我了，好不好？

只要你能帮我，你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想要丽香院的头牌美人也无妨，我都能满足你。”

“那你想让我如何将你堂弟的鬼魂撵走？是助他转世轮回吗？”

“不用！”猛地抬起眼眸，顾立福咬牙道：“让他魂飞魄散吧！只要魂飞魄散，他就再也不能来害我，亦不能转世为人。

那样，我们顾家，就彻底太平了。”

胸口一闷，林墨真想一口口水吐在顾立福脸上。

敢情这厮并非觉得自己对不起顾立辉而后悔，他跑来吐露真言、痛哭流涕，乃是被所谓的“顾立辉的鬼魂”缠得招架不住了。

而即便吓成这样，他依然想要让顾立辉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区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这是多歹毒的心，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顾立福，真的没想过要让顾立辉死吗？

深吸一口气，林墨将胸口那股烦躁强压下去，轻声道：“对不起顾公子，我帮不了你。

因为，这世上没有鬼魂。

我只能……”

“有鬼魂！”

“没有！”林墨的声音猛地拔高：“这世道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哪里来的厉鬼索命害人？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你觉得有鬼，觉得你堂弟的鬼魂缠着你想要索命，乃是因为你做了错事坏事害了他，良心不安。

我可以清清楚楚告诉你，那根本不是顾立辉的鬼魂，那是你的心魔作祟，是你自己心中有鬼！”

“不，不是的！”

从地上爬起来，顾立福突然逼近林墨：“若是没鬼，白兄为何要将这间屋子的布局改成现在的样子？”

“现在的布局怎么了？”林墨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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