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以为，幸福大抵如此。

平平淡淡，舒舒服服，满含温情，没有惊天动地，却一辈子开开心心。

故，她从未想过，此生，除了白懿轩，她还会嫁给别人。

也从未想过，除了她，白懿轩还可能娶别的女子为妻。

更没想过，舅舅会反对她和白懿轩的婚事，以至于，要撵走她，让白懿轩匆匆娶亲。

她一直以为，她和白懿轩是最自然而然，最水到渠成的一对，一直以为，舅舅是期盼着她做儿媳的。

直到今日，到眼下，林墨方知，舅舅竟是从未看上过她。

原来，她一点儿也不了解舅舅啊！

抬起头，林墨仰望天空。

春末的天空碧蓝如洗，但那抹骄阳，还是十分刺眼。

没忍住，泪水滚滚落下，心脏抽痛得难以呼吸。

“懿轩？你骗我啊！你说的不对。”用手捂住胸口，林墨苦笑：“什么只要仰起头，眼泪就掉不下来？

真正想哭的时候，即便……即便我把脖子仰断了，眼泪还是会掉下来。”

说罢，提步，再也没有半分留恋与不舍，林墨决然而去……

书房内的父子二人正剑拔弩张，丝毫未察觉到林墨来了又去。

白懿轩的额头被茶杯砸破了，鲜血淌落，将他谪仙般纤尘不染的面容染出几分凌乱与凄凉。

但他的目光坚定，即便跪在地上，依旧毫无畏惧地看着白致远，脊背挺得笔直。

许是年纪大了，精力和体力都有些不济，与儿子对视良久，白致远终于败下阵来：“轩儿，你……先起来吧！”

“爹爹若不答应我和墨儿的婚事，轩儿宁可跪死在这里！”

“你这孩子，怎地如此固执？”

“那爹爹呢？爹爹又为何如此固执？

爹爹非要拆散我与墨儿，当真是顾及流言蜚语吗？

倘若您惧怕的是这些，十五年前收留墨儿时，您岂会对外界宣称墨儿乃是我白家的表小姐？您当时便将她收为义女，赐她白姓，让她入了我白家族谱，岂不一了百了？

别说我与墨儿并非同根，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便是墨儿真的是您外甥女儿，爹爹心中的小算盘，就没人知晓了吗？

墨儿从小便被您当做儿媳来养育，您如此疼爱她，不仅仅因为她是您老友的遗孤，更因为墨儿聪慧乖巧，比我更加适合继承您的衣钵。

爹爹，您从来都知道我与墨儿两小无猜、感情笃厚，亦默认我们在一起。

便是去岁，您还同娘亲商量，墨儿已及笄，可以与我大婚了。

您已然给了我希望，已然让我和墨儿认定了我们的姻缘，如今，岂能变卦？

承认吧爹爹！

您想要拆散我们，无非是墨儿参与了三个月前的富民县王强一案。

那个叫李文修的梦游者，挑起了您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您生怕李文修与二十年前杀死大哥的凶手有瓜葛，生怕那凶手尚未老死，生怕他盯上墨儿，殃及我白家。

所以您为了保护白家，索性弃了墨儿，由着戍边大将军带她走，任凭墨儿自生自灭。我说的对也不对？”

“你……”白致远目瞪口呆。

许久，他才将白懿轩扶起来，苦口婆心道：“你既然什么都明白，为何……”

白懿轩眸光一凛，声音猛地拔高：“爹爹怎能如此自私，如此残忍？

倘若参与此案，引起杀人狂魔注意的人是我，您是不是也要舍弃了我这个唯一的儿子，去保全您珍贵无比的白家？”

“混账东西！”白致远的手再度高高举起。

只是，却迟迟没有落下。

半响，他才收回手，面色阴沉道：“白家数百口性命，岂是你二人这般儿女情长赌得起的？

轩儿，为父知道你与墨儿情投意合，也知道你离不开墨儿。

但这世上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比比皆是。即便我与你娘亲，不照样是凑合着过了一辈子？

你何苦定要执着于墨儿？

那龙将军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他身份高贵兵权在握，对墨儿志在必得，咱们惹不起。

再说，他如此抬举墨儿，对墨儿一往情深。墨儿跟着他，将来势必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便是成为一国之后，也不无可能。

你我若一直困着墨儿，那才是耽误了墨儿。

轩儿啊！爹爹给你订下的那桩亲事亦是门当户对。

那姑娘的模样不比墨儿差，并且，她也是个爱医成痴的奇女子。

你且准备准备，一立夏，便将新娘子娶回来吧！”

眸中滑过一抹绝望，白懿轩突然跪倒在地给白致远磕了个头：“轩儿不孝！

这一生一世，除了墨儿，我谁也不要。

爹爹想保全白家族人我可以理解，也支持。

但，轩儿不会牺牲自己的婚姻和幸福。亦不允许旁人肆意掌控墨儿的命运，将她推入火坑。

爹爹既然一定要撵墨儿走，那我只管陪她一同离开便是。

日后那杀人狂魔前来挑衅，也是我与墨儿命该如此，绝不会连累爹爹和白氏族人。

爹爹……就权当从未生养过我这个儿子吧！”

说罢，再不看白致远一眼，白懿轩站起身，飘然离去。

“你……你……”白致远气得脸色铁青。

过了许久，他颓然地跪倒在地，眸中闪过一抹狠绝：“远航？你莫要怪大哥，不是大哥不想保护墨儿，亦不是大哥断袍绝义出尔反尔。是……是我给墨儿铺好的路，墨儿不走，她非要忤逆我，非要去当什么仵作神断，我……我实在护不住她呀！”

……

林墨浑浑噩噩回到自己的小院，趴在榻上便闷头昏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感到腹中饥饿，终于坐起来。

床头铜镜中映照出她的脸，貌比花娇，只是那双眼睛哭得微肿，已失去往日的灵动。看上去，有些呆愣愣，还雾蒙蒙的。

“做甚要死要活的？”伸手掐了把自己的脸，林墨勾唇一笑：“不嫁就不嫁，刚巧我也不想连累舅舅和懿轩。趁此机会斩断念想，让懿轩得到解脱，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话虽如此，心中到底还是委屈。

瘪瘪小嘴，林墨又险些哭起来：“我都要走了，就不能让我开开心心吗？

死懿轩，舅舅不要我了，你难道也不要我了吗？

便是你快要娶妻，现在来陪陪我、哄哄我，难道能死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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