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强却像是根本察觉不到烫，他的眼睛直勾勾瞪着刘诚，像一只濒临死亡又走投无路的兽：“你给我退回去，听到没有？

倘若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跳上去。

届时，你刘诚和小墨儿只能得到一具被烧成焦炭的干尸。

不，是两具干尸，和王阿婶死死黏在一块儿的我的干尸……哈哈哈哈……”

“你以为能吓得了我吗？”刘诚眸光一凛，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再进一步：“你王强不过是个恶贯满盈的混蛋，即便烧成灰烬，也是死有余辜。

所以，你的威胁对我刘诚来说，无效！”

“那就……如你所……”

“不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林墨突然睁开了眼睛。

墨玉般黑亮的眸子温柔瞧着王强，林墨缓缓伸出右手：“不要跳上去……王强大哥！

进一步成魔，退一步成佛。

你虽罪行累累，但乃是受人指使，其情可悯。

只要你供出幕后之人，未必没有赎罪的机会。

你且好好想想你妹妹，想想她活着时，是多么崇拜你？

你再想想火烧这种极刑。

难道你真想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灰飞烟灭，永世都不和你妹妹团聚了吗？”

“和我妹妹团聚？”王强怔了下，目光竟柔和下来：“我还有机会和我妹妹团聚吗？”

“当然有，只要你能还你妹妹一个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哥哥。我相信，你和你妹妹一定……”

“嗤……”王强笑起来。

这个笑容不同于之前，竟是说不出的苦涩。

“小墨儿是想像对王阿婶那样，也来超度我吗？”泪水一颗一颗从王强眼角滚落下来：“我多想变得傻一点，多想如阿虎和王阿婶那样，也信你一回？

只可惜，你说过，我罪孽深重，所以老天爷才让我妹妹去替我偿还罪孽。

既如此，我怎么还有颜面去见她？

那个她崇拜的、敬仰的英雄哥哥，早在我将脸和身份送给刘诚的时候，就没了……没了……”

像林墨一样，徒劳地伸出双手，王强在空气中抓了几下，目光中渐渐溢出不舍和欲言又止：“小墨儿，超不超度对于我来说，没甚差别，你莫要再浪费口舌了。

我只是……只是想知道，你为何不早一点出现？

为什么……为什么当年赠我救命药丸之人，不是你？

我输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过要伤害你。你……要小心……一定要……小心……”

随着最后一个“小心”说出口，王强的身体猛地往后栽倒下去。

与此同时，刘诚也伸出手臂扑身上前。

只可惜，晚了。

刘诚仅从王强身上扯下半截已被火势烧燎得不堪一击的衣襟。

而王强，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具钉在钢板上的焦炭。

林墨所有的意识都停留在那漫天的诡异肉香，以及刘诚担忧的眼神中。

耳边，全是刘诚一声又一声呼唤：“墨儿……墨儿……王强死了不要紧，狗蛋和乳母还活着，他们还活着。

我们成功了，至少我们救了他们。

只要他们还活着，就有希望……”

是的，只要狗蛋他们还活着，就有希望。

希望啊！

……

林墨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一直在黑暗中长途跋涉。

她很累，也很渴。

无数次，她都想停下脚步，想坐下，想躺倒，想……睡一会儿。

可是，灌铅的双腿却不受她的支配，依然固执地往前走，无休无止，仿佛要走到生命尽头……

“王……王强大哥……刘捕头？”嘴里轻轻呢喃，林墨缓缓睁开眼睛。

对上温柔心疼到几乎要滴水的纯净瞳眸，林墨一下子愣住。

“怎么？”白皙修长、带着点点药香的大手轻触了下林墨的额头，白懿轩笑问：“睡得太糊涂，连表哥都不认得了？”

“懿……懿轩？”硬撑着想要坐起来，林墨闷声问：“你怎么回来了？我这是在哪儿？”

“什么叫我怎么来了？”恨铁不成钢地睨了林墨一眼，白懿轩将她扶起来，细心避开她受伤的左肩，并在林墨身后放了个靠枕：“你现在在家，秦州府白家自己的闺房内。

我是你表哥，是自幼同你一起长大的白懿轩。

不要满脑子只想着王强还有那个什么刘捕头，也当好好想想你自个儿，也想想我。”

“那个……我睡了几天？”

“五天！”

“五天？”林墨大惊。

掀开被子，她就要下床。

“急甚？”一把将林墨摁回去，白懿轩端起床头的燕窝粥，舀起一勺，用唇瓣试了下温度，喂至林墨嘴边：“老老实实吃了，我还有话要问你。

否则，一辈子也别想再出门半步。

我的话，可懂？”

白懿轩的声音不大，语气亦柔和，却让林墨感受到一股磅礴的威压。

想了下，她放弃挣扎，乖顺地点头，跟只嗷嗷待哺的小鸟似的，赶紧张开嘴巴。

但见她吃得极为认真小心，白懿轩眸中滑过一抹纠结和伤感。

直到一碗燕窝粥喂下去大半，他才淡淡开口道：“你会昏睡五天，乃是当日受伤过重，我怕你疼痛难忍，给你用了些嗜睡的药物。

如今你肺脏里的淤血才散开，肩胛尚未长好，如何能下榻乱跑？”

“嗯！”林墨再次点头，黑溜溜的大眼睛却骨碌碌转了两圈：“表哥，你和舅舅？”

“我爹没回来。

若是他也回来了，瞧见你这幅模样被人抬回白府，指不定要带上全家打去富民县衙，亲自讨伐县太爷。

便是我，也是我爹实在不放心你，千叮咛万嘱咐，连口气都不让我喘地催促着我返回。

可不是我爹料事如神吗？

我前脚到家，你后脚就被人抬回来了。

倘若我也不回来，是不是等我们父子在盛京办完事，就能直接回来给你收尸啊？”

执起林墨缠绕着绷带的小手，白懿轩面上情绪不明，明月秋水般的瞳眸中却浮现出淡淡的责备：“墨儿，你乃医者，自当十分清楚双手对于医者的重要性。

若不是我回来得及时，你可是想让这双手彻底废掉？

我曾对你说过，一名优秀的仵作，不仅仅要验得了死尸，要揪住每一根蛛丝马迹，令真相大白，更要善于保护自己。

但你，却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

可是我，平素太纵着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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