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横看着陆舒以，神色有几分慌乱。

厉横入朝，是武阳侯牵的线，升的官，也是从武阳侯手里买的。如今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武阳侯手中。

如今小儿子已经不在，这大儿子自入朝的那一天起就与武阳侯站在了对立面。

在保命面前看起来，亲情早就已经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而这些，陆舒以早已命人打听得一清二楚。她能一步一步，稳稳走过来，鲜有闪失，不过是因为抓住了人的弱点。

陆舒以笑着又将方才那话重复了一遍，道：“如今你和武阳侯作对，你的父亲为了保命，当然要舍弃你。厉寒大人，这些你本就知道，何时，你对尚书大人，还抱有希望了？”

一字一句，犹如利刃，剖开了伤口，还要再撒点盐才肯罢休。

厉横看着厉寒，眼中终是多了几分愧疚。

“前些日子，我与厉寒大人做了笔交易。如今我已经体现了诚意，不知今日厉横大人，是否也愿意与我做交易，我便能够保全你一家老小的性命。”

这条件着实是诱惑，这让厉横有些动心。

陆舒以的话却是到此为止，笑道：“还是莫要耽误了吉时才好。”

厉横拉着厉夫人，坐在方才的位子上。

陆舒以又命人将宾客请回来。

一时间，这院子里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人人面儿上皆是嘱咐，好似方才那叫人尴尬的一幕幕从未出现。

拜过堂后，便是入了酒席。

折腾了一下午，入了夜，宾客兴尽才散去。

虽说是新婚，可两人到底是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早已有了默契，他要做什么，要说什么，只肖给她一个眼神足以。

这宅子本是陆家以前一处闲置的院落，布局小巧，可进了屋子，修缮却是十分大气。厉寒一家三口，又添了几个婢女小厮。

这宅子后面有一处花园，四块地，一季一院花。

陆舒以便是在这里等着厉寒父子。

二人都是安顿好夫人才姗姗来迟，瞧见只有陆舒以一人，很是惊讶。

陆舒以笑道：“今日，陆某的诚意可还算是足够？”

从林阿香入京城起，许多事情都是陆舒以在派人操持着，他不曾废过一分心思，这诚意自然是足够的。

厉寒拱手作揖，道：“厉寒能有今天，皆因有陆小姐。往后，厉寒性命便是陆大小姐的。”

陆舒以笑了，道：“我要你的性命做什么？我要的是，尚书大人的性命。我陆舒以素来做事只为自己，若是在路上遇见了绊脚石，自然是要踢开的。尚书大人，您为官多年，这道理，你应当比陆某更加清楚。”

厉横看着陆舒以，自然是知道陆舒以是针对武阳侯，而如今不过是他挡了她的路罢了。

“前些日子，武阳侯要纳我为小妾的事情，闹的京城人尽皆知。我陆舒以丢掉颜面，这仇，怎可不报？”

接下去的心思，厉横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为官多年，只怕旁的本事没有，察言观色，他自诩不逊色于旁人。

他道：“若我这条性命给了陆小姐，陆小姐当真能护我妻儿？”

“陆某是个商人，此生最讲诚意二字。”

厉横大约是早有准备，抽出匕首就预备自刎。却叫陆舒以一个石子，打断了。

厉横诧异地看着陆舒以，道：“陆小姐这是？”

陆舒以叫厉横这般傻的动作给逗笑了，道：“你若是在这里死了。只怕明日你这孩子就要叫京兆府尹传唤问话，岂非得不偿失？”

厉横此刻倒是有些看不懂陆舒以。

陆舒以继续道：“刑部尚书的事情，厉大人可还是有印象？”

这么一提醒，前因后果，厉横忽然能将这件事串起来。

一环扣着一环，她陆舒以大约也是为了今日。

厉横恍然大悟，道：“如今我陆家一朝入朝，这总要有人做个开路的。厉大人，此番计谋，还望您见谅。”

厉横着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活了这般久，倒是头一次见这取人性命，还要人家见谅的。可这陆舒以大约也是有了许多他与武阳侯往来的证据，太有把握了。入朝为官三十年，与武阳侯之间的那些交易，若是要查起来，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死罪。

陆舒以只要他一人性命，饶了全家，着实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

厉横道：“希望陆小姐能够说到做到。”

“尚书大人这样委托陆某，大约是已经许诺了陆某的提议。”

厉横点点头。

厉寒站在一旁，许久没有讲话。

陆舒以也恍若没有看见他，与厉横讲完话，就命人将厉横带下去。在院子里对月赏花，好似在自己家的院子。

厉寒看着陆舒以的背影，忽然觉着有种说不清楚的味道。

他明明年长她许多岁，却猜不透她的心思。

许久许久，厉寒才开口，道：“陆小姐，家父做下的事情，你有多少证据。”

陆舒以转身，面若桃花，好似醉酒一般。她笑起来，有些勾魂夺魄。她道：“我一点证据都没有，厉大人信吗？”

厉寒抿唇，道：“我信。”

“你要怪，应当怪你那弟弟，那日在常乐坊自己丢了性命。又或者说，他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他死的痛快，只可惜，需要他的父亲替他去还剩下的债。”

厉程品行，厉寒是清楚的。

他道：“当真没了其他的法子？”

陆舒以道：“厉大人，若你真的不想如你父亲那般，不如好好想想，往后应该怎么做才是。”

说罢，紫蓝便来寻陆舒以。

厉寒看着陆舒以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

林阿香在一旁呆了许久，只怕过来打扰了陆舒以和厉寒的谈话。她看见陆舒以走了才敢出来，为厉寒披上外衣，道：“大人，该休息了。”

“阿香，你说陆舒以，到底赢在哪里？”

林阿香羞涩一笑，道：“大人，您在和陆小姐赌。可陆小姐从来就没有和你赌，她从你这里拿走了很多东西，然后再给你一些作为补偿罢了。大人，我们都没有资格，和陆小姐讨价还价。”

厉寒有些不大认同，道：“为何？”

“因为现在的一切，都是陆小姐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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