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又是一番垂眸沉思，天明此时在旁边弱弱地开口了。“大叔，你是想救人对吗？”

盖聂思绪回转，看了看天明。“天明说得不错，不过，有些困难罢了。”

天明此时转了转眼珠，救人么，若是将所有的人都救下绝无可能，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救助罢了。

“大叔，将人全部救下绝无可能，可能只能救一部分。

不过，如今似乎还没有什么动静！”天明神情一阵疑惑：“大叔所说的这些，目前只是推测。”天明迟疑了一阵，解释道。

“天明，固然都是大叔的推测。不过帝国的降兵自然涉及到整个军队的安定，这是六国与帝国之人的旧怨和隔阂。

若是一个军队军心不稳，秩序混乱，这个军队的将领就会考虑处理一部分人来稳定人心，况且……”

盖聂没有说完，卫庄却在旁边突然间发出冷笑。

倒是把陷入沉思中的天明吓了一跳，他恶狠狠地看了卫庄一眼，心中十分不服气：“我在思考大叔接下来要说什么呢？

你个大坏蛋打断我做什么？”天明内心一阵忿忿不平。

“况且项羽是六国之人，不论章邯带来的军队有多少，甚至是本人军队的数倍，他也不会想着去处理自己的军队，一定是想尽办法把敌人的军队给消灭。

降服的也好，反抗的也罢！所以师哥，若是最近没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还自罢了，若是有，这二十万人必死无疑！”

卫庄说得残忍，但的确是事实。

三个人皆是沉默，突然之间，寂静的屋外想起了喧闹声。卫庄冷笑一声：“看来，这矛盾果然是不可调和啊！”卫庄感慨了一句，盖聂也是静默。

天明撒腿就要往外奔，“小鬼，你要干什么去？”天明思考了一阵神情凝重地开口了。

“我要去找那个小子！”此时卫庄一个瞬移就到了天明的面前，挡住了天明的去路。

“天明。”一直沉默不语的盖聂开口了：“无用的，你的做法只会加快这些人死亡的速度。”

一瞬间，天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呆愣楞地站在原地。

“哼，小鬼，你还是少添乱，你大叔已经够累了，若是少羽将你监禁，你还想让他再想办法再从那小鬼手下救你么？”

“大叔，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天明的话语中明显有了悲意，要让大叔亲眼看着这些人死在他面前么？

他的大叔的心又将遭受怎样的磨难？天明不想看见，也不想让他的大叔经历这些痛苦，他想要带离那个人离开这里，不想让他看见这些血腥残酷的东西。

“天明，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的。大叔没事，当年并非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无非是，无非是再经历一番罢了。”

盖聂淡淡地开口了，他的话语中压抑着很多情绪，低沉。

“天明，跟我回去。小庄，昨日一夜未眠，有些乏了，去休息一番。”卫庄看着盖聂离去的身影，顿时久久无话。

他的师哥所追求的东西原本就是极为艰难的，残酷血腥的现实会将他伤得体无完肤，心伤也是无数。

如今那个人的心已经不知有多少伤痕，斑斑伤痕也不过是他奋斗经历的证明罢了，不过恰巧他又将这些东西给掩藏了起来，没有几个人能够窥见。

“天明，大叔要休息，你先回你房间去吧！”快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盖聂对着天明说了这么一句，天明的神色有些犹疑不定。

“天明，大叔真的没事，不必担心大叔。”

“大叔，就算你没事，天明也想陪着你。”天明说得坚定，盖聂一时之间也没有任何办法，就任由天明跟着自己进入了。

“天明不会打扰到大叔休息，天明做自己的事情。”天明信誓旦旦地保证了一番，盖聂淡淡地笑了笑，便进入到了内室，独自躺在了床榻之上。

梦境中，火光连天，到处都是惨绝人寰的叫声，仿佛在一瞬间，那里就成了人间地狱。四十万条性命就在一瞬间陨落了，被人残忍地埋葬低下，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只能徒劳地挣扎着，却终究还是没入了黑暗之中，再也没有了生命迹象。

那个地方，仿佛有无数的怨灵在哭泣，在呐喊，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杀我？我已经投降屈服了，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

盖聂在一瞬间睁眼，已经到了晚上。他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个冗长的梦，梦里不断响起了怨灵的呐喊，凄凉悲伤，痛苦绝望，压得他喘不过气。

好久未曾做梦了，盖聂起身，揉了揉眉心。此时看到了烛火映照，不仅如此，这片烛火正在朝着自己的房间的方向移动。

“天明，你还在此处？”盖聂看清了来人，皱了皱眉头，有些诧异，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

“大叔，我睡不着，估计是白天睡多了。”

天明将烛火放在了窗户台上，坐在了盖聂的身侧，看了看他家大叔，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眼前之人的眉心，顺便还擦了擦那人额头上的汗。

“大叔，你是不是想到不好的事情了？”天明一阵疼惜之意，盖聂听到后静默了良久。

“只是许久不曾做梦了，更不曾做那样的梦了，有一段时间未曾想起从前了，今晚也许是个特殊情况。

天明还记得大叔说过的长平之战吗？”天明回想了一番，瞳孔一缩。盖聂注意到天明的反应后，便知道他还记得。

“大叔是榆次人，也就是赵国人。”天明似乎明白了什么，大叔的国度原来经历过这样的事情，那这些事情究竟在大叔身上留下了多少伤痕。

“大叔，你终究还是想起了那些，是吗？”天明试探着问向他家大叔，那个人点了点头，神色一片淡然，只是淡然之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无人能够评判。

也许，对于天明来说，他的确没有他的大叔经历多，坑杀这种事情他也未曾见过，但是，他能够体会那人的痛苦。

也许正是因为他的大叔太过于压抑了，天明才会有如此之深的感受。

“大叔，大不了，我们回去，不要再管这些事情了，就像从前那样，流浪到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天明神色向往地说出了这一句话，不过他的话还未曾说完：“大叔，其实我从前就觉得跟着大叔流浪是最幸福的事情。

如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还是这种感觉。若是能够有机会再和大叔流浪，能够回到从前，天明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天明望着窗户外面。

他掩去了眼中的悲意和渴望，逼退了将要流出的泪水。“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对吗，大叔？”

天明叹息了一声，“大叔要济世救人，要顺势而动，就算少羽的这方的势力无法满足大叔的要求，想必还有更好的等待大叔去抉择。

也许，正是因为大叔的无私和大爱断绝了天明的幻想；正是大叔的梦想和侠道让天明意识到，除了不断地追寻，别无选择！”

“不过，即便如此，天明也要陪着大叔走下去，这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流浪了！”天明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起来，之后他静默了良久，终是要面对一些东西的。

他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又看了看坐在床榻上的盖聂。“大叔，不论如何，你若是离开，你一定要带天明走。

军队明天就会出发，说不定是晚上，天明决定了，明天要与大叔形影不离，大叔不许丢下天明独自一人离开。”

天明说得委屈，盖聂也是一阵无奈，更多的是动容。

他抚了抚天明的头，温声开口了：“大叔不会丢下天明的，若是大叔要离开，一定会带上天明，不过天明是否想好，真的要跟少羽决裂吗？那是你昔日的兄弟。”

“大叔，其实我早就选择了你。”天明抬首，眼神中充满了坚定和严肃之意，盖聂神情一震，想起了韩信提到过自己昏迷之时天明对待少羽的态度，神情不由得有些凝重。

“天明，大叔昏迷期间，少羽曾经来过是吗？”天明凝重地点了点头，盖聂一阵静默。

“那时我正在气头上，但是他依旧是不识好歹地进来了，当时我对他恶语相向了，后来，再也未曾找过他。

如今，天明只想跟大叔在一起。天明也说过，伤害大叔的人，天明一个也不会放过，不论他跟自己是怎样的关系，只是昔日的兄弟罢了，况且，他已经变了。”

“大叔，你是不是也察觉到了？”天明停顿了一会，转而又对着盖聂抛出了这个问题。

“是的，大叔的确有所察觉，不过……”盖聂犹豫了一阵，未曾说出接下来的话语。

天明却恰巧接上了：“天明知晓大叔的意思，不过不知道是变了还是性情未曾暴露！不过，在天明看来，也许是后者。

当年他的势力弱，武力值也不强，自然没有这么傲气！不过，如今他成了一军之帅，很多人对他毕恭毕敬，他的地位也上升了不少，自然会骄傲。”

“和自诩为正义之师的墨家有何区别？”

听到了此处，盖聂不仅扶额，为何天明不论说到什么样的令他厌恶的事情都会想到墨家，还能够套上自己对于墨家的各种评价。

“天明，你是墨家的巨子。”盖聂友善地提醒了天明一句，却听到天明切了一声，很为不屑地冷笑着。

顿时让盖聂想到了卫庄的神情，不过比起嘲讽和狠厉，天明确实比不过卫庄。

“巨子么？大叔你说说，如今墨家还剩多少人？我这个巨子当得可否有任何意义？”

天明不由得反问了盖聂一句：“其实，墨家那群人，从来也没有真正信任过我这个巨子。也许我令他们震撼过，他们也曾佩服过我。

不过，也只是一时的赞许罢了。若说墨家，做的最为正确却又阴险的决定，不过是将大叔拉入了他们的阵营，让大叔一路上保护他们，让他们苟延残喘了这么久，不得不说，墨家老大燕丹的确是好算计，我与他相比，的确是有些不足了。”

天明不忘嗤笑了一声：“其实大叔也很清楚燕丹的意图，但是大叔还是答应了他。

自始至终，是天明拖累了大叔。若是没有这一环节，也许大叔就没有必要受这样的苦！”

天明此时的神情充满了沮丧和愧疚，此时盖聂拍了拍天明的肩，将他拥入了怀中。“天明并未做错什么，那是大叔的选择。

至于期间经历的波折，也是大叔能够承受的，应该承受的。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应该为做出的选择负责，并且还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世事轮回。”

“再说了，墨家的理念在一定程度上和大叔的理念有契合，不论天明如何评价墨家的领导人，也不管他们做了什么。

至少，他们的理念和目标和大叔有相似之处，这也是大叔选择他们的理由。因此，不能说大叔没有自己的打算。”盖聂兀自解释了一番，说与天明听。

“大叔，你所谓的目的保护了他们多长时间，他们心知肚明，如今，离开的离开，避世的避世，说实话，也不过如此，说到底，是斗不过这个乱世，便选择屈服了。而大叔一生都在奋斗着，从未屈服，也从未放弃。

这大概就是强者与弱者之间的区别了。”

天明嗤笑一声，盖聂有些不明所以。“大叔，天明突然之间想起了二叔的一句话，如今想想，还是有些道理的，二叔曾经把墨家那群人称作废物，虽然也把我包括在内了，不过他说得并没有问题。

当时的我的确太过于弱小，被他看不起纯属正常，二叔说话的确是够残忍和刺激人，不过，大叔，其实有的时候天明觉得，他说得并非不对，只不过不同于大叔。”

“他是用最为残酷和血腥的方式表现出来，也是用最为冷冽和残忍的话语刺激着很多人。而大叔嘛，总是给予各种人温暖和安定，没有那样的狠厉和黑暗之心。

大叔从来都是守护者，不是毁灭者。毁灭之后是新生，但是，在毁灭的时候何其残忍。而守护之后也同样可以是有所改变，也可以新生。

第一百五十六章人心变幻不过，这两者终究是有所不同的。天明停顿了一瞬，看着盖聂。♂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