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头的雨水一点一滴的坠落，微风拂动，梅林间便像是又下起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29378;&20155;&32;&21715;&35498;&32178;&120;&105;&97;&111;&115;&104;&117;&111;&46;&107;&114;

萧囚牛已经在坟前跪了两天两夜，即使是他，此刻也已经神情恍惚，原本满心的激愤也已被一场大雨浇得凉透，又跪了一个上午，他的上衣已经干透了，只有膝盖以下依旧陷在一片泥泞中。

“发泄完了？”一抹白色的衣摆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萧囚牛知道说话的人是长莲，他张了张干涸的嘴唇，忽然，一大桶水从他头灌而下，直接将半干的他又冲了个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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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囚牛瞬间呆滞了。

随后一条毛巾当头罩下，那人弯下腰来仔细擦干净他满脸凝结的雨渍，揉搓着他的长发将它擦干，随后不由分说直接扒去他身上已经乱七八糟的上衣，擦干净他的上身后为他披上了一件干净的衣服。

忙完这一切，长莲随手将毛巾丢在了水桶里，看着还在愣神的人。“想要吃饭了吗？”

萧囚牛抬起头呆呆的看了他一眼。

“要喝水？”

萧囚牛居然点了点头。

长莲将一碗水放在了地上，“可以。”

萧囚牛看了那碗水一眼——不管那里面盛的是什么，现在对于他来说都绝对是一碗清澈甘甜的水，但是那碗水距离他的位置这绝对不是一伸手就能够到的。

“师父……”

长莲扶膝半跪在他身边，“你是要这碗水，还是想继续跪着？”

萧囚牛看了看那碗水，又看了看长莲，并未做声。

长莲静默着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拂袖将那碗水扫倒，眼睁睁看着清水涓涓的流了个精光，他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片刻后，那抹白色的衣摆又重新出现在萧囚牛的眼前。

长莲一手怀抱着一物，一手撩开长衣下摆，在萧囚牛身侧跪坐下来，将那个东西架在了腿上。

他要做什么？萧囚牛侧头看了一眼：那居然是飞凤来仪！

飞凤来仪在顾家事件之后便已琴弦具毁，虽然被萧囚牛细细的修补完好，但毕竟已经是断裂过的琴，别说是由萧囚牛修的，就算是请来平锡最杰出的修琴工修缮，弹出的音色也永远不可能跟当初相提并论了。

长莲这么一架，琴头的流苏便直接浸入了还未干涸的污水中，看得萧囚牛一阵心痛：这原本是那样艳丽的火红流苏啊，如凤凰的尾羽，炽烈而明艳，此刻却近乎完全褪色，仅剩下的一丁点儿光泽在沾染了污水后也已灰暗无光。

然而长莲却仿佛毫无察觉般，一手拨动着琴弦，一手在发出声响后按在弦上调试着琴弦的松紧。

他在调音吗？

但是那本该举世惊艳的音色却再也没有响起：这把由东海梧桐所制的七弦琴只是从琴箱里传出一声声空洞残败的声响，就像是木的锯子切割着虫蛀的木材，发出一声声吃力的喘息。

萧囚牛出神的盯着他一次次尝试的手看。

你以为它还会像以前那么动听吗？师父，不可能了，这是一把断琴，它的生命在它被折断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就算把它粘好、修补好、好好保存，它充其量这只是一具摆设——一个死去的标本。

凤凰离开了梧桐。它已经死了！

仿佛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长莲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接着他转头朝萧囚牛笑了笑，开口道，“我调不好了。”

萧囚牛的脑海里突然“嗡”的一声一阵耳鸣。

为什么他忽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或者想一跃而起，冲着天空大喊大叫几声，又或是拔剑出鞘，一口气狂奔出去数里地。

什么叫“我调不好”了啊。

就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在最绝望最凄凉的时候愤怒的摔坏了这世间他最后一份留恋的东西，事后忐忑的试图将它复原，却发现终是——

破镜难圆。

“嘀……嗒……”两滴颜色暗沉的液体滴落在琴身难以掩盖的裂痕上。萧囚牛心头一凛：那是血。

长莲抬起手以手背抹去了唇边渗出的暗红色血液，随后双手按在了琴身的两头，向下用力一摁——

咔嚓……

那道萧囚牛千辛万苦才粘合起来的裂痕在他轻轻一摁后瞬间崩解，木屑飞溅，原本绷直的琴弦弯曲卷起，发出“梆”的一声轻响。萧囚牛睁大了眼睛看着一分为二的飞凤来仪，又抬头看了看长莲：他的嘴角有更多暗红的血渗了出来。

长莲再度抬手抹去，双手一推，将那断成两截的七弦琴摔在了萧夺的无碑之墓旁，“埋了它。”

他居然要他埋了它！埋了飞凤来仪！

萧囚牛此刻也不再去想他到底要不要离开他跪了这么久的地方，而是震惊于长莲的举动：他真的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吗！？“师父，那琴是……”

“女祭死了。”长莲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陌桑也死了。我不用再弹琴了。”

你是说，你一直只是为了女祭而弹琴，为了陌桑而弹琴？

而你之所以爱惜这把琴这只是因为它的主人，而如今，你终于下定决心要埋葬它了吗？

永远的……和那个沉睡在北牧群山中的女神一样，埋葬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日复一日的等待着虫蚁的蛀蚀，直到化作了污泥、化作了尘土，直到天地之间再也没有它的踪迹吗？！

“埋了它。”长莲又重复了一遍，脸上同样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语气都没有波动。

萧囚牛一咬牙，单手撑地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长跪的原因双腿不受控制的发软，他重新栽倒下去，却又立即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捡起了那把琴，又走到萧夺的墓旁，找了片泥土松软碎石较少的地方，将琴搁在一旁跪倒下来，徒手挖开了泥土。

在他挖坑的时候正听到长莲在他身后以一种极低微的声音说着，“我不喜欢弹琴。”

他在说什么？萧囚牛低头挖开泥土，默不作声的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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