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想象不出一个弱女子到底是在何等的困境下才能生出百倍的勇气去做这样一件事。【拾忆文学网移动版】

“那她怎么又离开……”陈希低低地问道。

“当时时局纷乱，各地都有义军，我与沈家、徐家共谋，也想要做一番大事。等我赶回家时，大哥已经死了，太后虽然不想报官，却坚持要将你和玉兰沉塘。”

“我将你们抢了出来，当夜玉兰与我说了好多话。她说她十六岁之后的人生全部都是错的，只是可怜了你们两个孩子……我宽慰了她许久，以为她想通了，可第二天早上却发现她自尽了……”

陈元泰捂着心口，心如绞痛，恍惚看见那天夜里两人对坐吃饭的情景。

秦玉兰举起酒杯，微笑道:“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吾儿安宁，三愿来生清泰，与君朝暮。”

倏然，陈元泰一头栽倒在地。

*

自此，陈元泰在乾清宫养病不出，钱贵妃日夜侍奉在侧，晋王奉旨监国。

由驸马林琅查清，李维裕为人证，申嘉正是前朝太子梁桐君，他与太医院太医高阳由前安国公府长孙邓竑引荐入朝，是太和殿焚毁、小皇子夭折、皇太子中毒的幕后黑手。

陈希发出了监国后的第一道旨意，将申嘉正、高阳一干人等腰斩弃市。

太后见势头越来越不对，破天荒亲自到了乾清宫。

“放着豫王这样名正言顺的皇子不用，你为什么要用陈希？”太后怒道，“难道你想让千秋万代诟病本朝太宗的出身？”

“不会诟病。”陈元泰虚弱地摇了摇头，“等我再好些就会昭告天下，陈希的生母是我的结发妻，因战火离乱，父子相逢时并未相认，后因为双鲤玉佩才相认。”

“结发妻？”太后拔高了声音道，“那你把周氏放在哪里？安平会同意吗？”

她转头吩咐宫人:“马上叫安平进宫来！她再不来，她母亲的位置要被人夺走了！”

宫人瑟缩着去看陈元泰，见他不置可否，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钱玉兰，见她轻轻地点了头，这才快步出去。

太后见了更生气，坐在一旁喝茶，憋着气不说话。

几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待在殿中，一直等到有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回话:“公主说，‘晋王已经将事情都告诉我了。原是我母亲对不住晋王的母亲，况且我说什么做什么又可能将事情改变分毫？’”

然后太监又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高高举过头顶，说道:“这是公主给皇上的书信。”

钱玉兰拿过来，拆开递与陈元泰。

陈元泰闭着眼睛说道:“你念吧。”

钱玉兰匆匆扫了一眼，为难道:“您还是自己看吧。”

陈元泰睁开眼睛，就着钱玉兰的手看去，只见安平公主写道:“母亲当年归于你，你孟浪轻浮，先是抛她离家，后又与陈希母亲有奸，你薄待了她一辈子，原也不配与我母亲合葬。你记住，这辈子是你对不起她。”

陈元泰躺回迎枕，低声吩咐道:“烧了吧。”

钱玉兰将字条丢进了炭盆，瞬间一阵火焰升腾，很快变成了灰烬。

“如何？”太后问道。

“豫王昨日请求将他的藩地封在山东东昌府，那里物华天宝，漕运兴盛，繁华热闹，离京城也不远，是个不错的去处，我已经答允了。”

太后将茶盅掷在地上，恨声道:“若那奸生子做了皇帝，他休想踏进慈宁宫半步！我要叫天下人知道，他有多不孝顺！”

陈元泰有气无力地说道:“母亲，我身体已经坏了，难以支撑国事，准备春来与贵妃一同搬到太平行宫去，您和我们一起。您不在慈宁宫，陈希自然不用去。”

“好，好！”太后气极，“你为了秦玉兰，为了那个奸生子，自己要做那六亲不认的荒唐人！”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向钱玉兰道:“你听清楚了，陈希的母亲叫秦玉兰，你不过是个顶着她名字的替身，你这么实心实意的待他，他只当你是个死人的替身！”

钱玉兰蹲身向太后福了福，说道:“皇上已经将前因后果告诉了臣妾。臣妾也为秦姐姐难过，若能替秦姐姐陪伴皇上，照顾皇上，于臣妾而言已是极大的荣幸。”

“傻子！”太后被钱玉兰一番话堵得无言以对，骂了一声便回了慈宁宫。

*

次年春来，陈元泰下诏册封晋王陈希为太子，追封其母亲为孝慈皇后。

太子陈希带着皇长孙陈堃用皇后仪仗将孝慈皇后的灵柩请回京城，停灵在帝陵寿安殿，待帝陵修建好后，再行隆重安葬。

来年正旦，陈元泰以身体病痛为由禅位给皇太子，陈希即皇帝位，册封发妻杜氏为皇后，长子陈堃为秦王，次子陈檀为齐王，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