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路眉头微微一皱，不解问道：“大师伯，我师傅……怎么了？”

大师伯重重叹了口气，不胜哀戚地摇了摇头：“自打你离山去后，乾坤他就终日将自己闭关于南厢房，日日夜夜都不离屋门半步，我遣弟子们送吃的东西进去，也都被原封不动弄出来。虽然我们天玄宗有龟息之术，可让人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但这已经一年多有余，乾坤的情况……不容乐观啊。”

冯路心里一紧，当即大步朝屋中而去：“大师伯，快带我去见见师傅！”

大师伯点了点头。当即，二人疾步穿进祠堂中，奔后院而去。

祠堂经过全新的修缮，比先前大了十几倍有余。看着里面供奉着的崭新祖师爷神像，冯路的神色有些躲闪，根本不敢正视祖师爷——毕竟他现在与祖师爷各为己战，用势不两立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虽然凭借冯路现在的本事，并不惧怕祖师爷，但绝对不像做欺师灭祖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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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祠堂末处，四师叔、五师叔、六师叔、七师叔，八师叔，全部围坐在一处，不知在商量些什么。一见到冯路，所有师叔齐刷刷站起身来。四师叔吞了口唾沫，难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小路……是你吗？”

“弟子冯路，拜见各位师叔！”冯路一撩衣袖，当即重重跪在地上叩头施礼。

看着师叔们一个比一个苍老的模样，冯路就感到阵阵心痛不已。凭借他们的本领，永葆青春、驻颜有术绝非什么难事，如今却都显得如此衰老，想必都是为自己的事情，一夜白头啊。

“师侄，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让我们好一通寻找啊！”脾气最火爆的八师叔猛地走了过来，越说越感到气愤，抡圆一巴掌扇在了冯路的脸颊上，“你知道你他妈的不辞而别，三师兄有多想你吗？”

“老八，你疯了？！”四师叔、五师叔都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制止住七师叔。

自从方才开始，冯路便已经注意到。师叔师伯们看着自己的眼神中，除了久别重逢的激动之外，还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忌惮和复杂之色。看来，祖师爷已经将他遁入魔道、而且还成为了万魔之皇的消息，告诉了大家了。

一想到这里，冯路就觉得不胜哀戚。与魔族众人为伍之事在师叔们眼中，恐怕都已经与背离师门没有什么两样……这样的话，师傅会原谅自己吗？

“八师叔，您教训的是。”冯路淡淡一笑，欣然领受了八师叔这一记耳光，一躬到地振声喝道：“不孝侄儿冯路，愿听凭师叔们发落。但在那之前，还请师叔们宽恕，允许我前去探望师傅。”

“三师兄就在后面的厢房里。师侄，快去吧。”四师叔淡淡一笑，柔声说道。

当即，冯路不再多犹豫，怀着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又是迫切的复杂心情，缓缓敲了敲祠堂后面正对着的那间厢房的门：“师傅……”

滞重的敲门声传来，门板另一头却并没有传来回音。冯路又敲了两下，仍然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然而，正当冯路准备第三次敲响之际，那扇厚厚的木门却被猛然打开。郭老道正站于门板之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冯路。

看着郭老道的面庞，冯路就一阵心如刀绞——自己的师傅，本来只不过像个六十岁的人而已，而且精神抖擞、老当益壮，办一切事情都利索无比，完全没有一个老人家的模样。

但现在，当初那个矍铄的老人，胡须和头发都白成了银丝般的一片。脸上无处不遍布着皱纹。身子骨更是瘦弱得不得不靠着拐杖的支撑才能够站立。此时此刻的郭老道，俨然已经变成了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似乎一阵微风都能给他吹一个跟头。

“师傅……”冯路感到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哑，艰难地开口叫到。郭老道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许久未饮过水而变得干巴巴、沙拉拉的嘴唇微微张开，冷冷道：“你是何人？”

“师傅，你不认我了吗？”冯路感到鼻尖一酸，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眼里几道泪花打转，“我是冯路，是您徒儿啊。”

郭老道居高临下，两眼空洞而淡漠地瞥了冯路一眼，淡淡摇了摇头：“我们天玄宗自古满门忠烈，没有堕入魔道的弟子。你走吧，天玄宗从此，没有你这一号人。”

“师傅……”冯路紧咬着牙关，嘴唇震震颤抖个不停，正不知道如何开口回应之际。身后四师叔、五师叔、六师叔、七师叔、八师叔全部都拥了过来，纷纷跪于地上振声道，“三师兄，小路年少无知，宽恕他此次之罪过吧。”

“各位师弟……”郭老道眼里露出几分触动之色，抿着嘴唇不知作何言语。这个时候，大师伯也缓缓拄着拐杖走过来，面含笑容、淡淡道：“万物皆天注，人事难强求。三师弟，你当真不愿认小路这个弟子了？”

郭老道苦涩一笑，看着冯路那挂着泪痕的眼角，他终于也忍不住老泪纵横，抬手用自己布满老茧的手抚在冯路的脸庞上，为他擦拭掉眼角的泪珠子：“小路，你为何要入魔呢？”

“天意所使，不得不为。请师傅恕罪。”冯路抿着嘴唇，并未将自己乃天生魔神之身、命中注定要成为魔皇之事告诉郭老道。但他心里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若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剿灭仙界、衣锦还乡，一定要回到天玄宗，与郭老道泡上一盏清茶，好好将自己这些日子经历的一切，都讲述给各位师叔、师伯。

郭老道闻言微微一怔，随即自嘲般地哑然失笑，连连摇着头：“哈哈哈哈，也罢，也罢。你愿意去做，任凭你心就是了。”

冯路微微一怔，以为郭老道说的又是反话。当即正准备再次跪地之际，却被对方一下子搀起。

“徒儿，只要你无悔之事，但管去闯无妨！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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