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语，如果再玩儿下去的话，无论是鬼王还是姜语晴，都不敢保证会不会彻底玩脱，然后就假戏真做，把原本开玩笑的耍嘴皮变成了认真严肃的二人斗嘴，再然后，两个人的关系又一次宣告破灭，又要经历一次不知道多久才能够结束的冷战期。

姜语晴的声音缓和下来了，变得比刚才要轻声许多，语气自然也跟着缓和了不少，毕竟说到底，她刚才也没有真的生气，这会儿的两个人既然已经彼此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放弃刚才的耍宝斗嘴环节，那个这个时候，两个一秒钟“和好如初”的人坐下来真正开始闲聊的时候，当然选择轻声细语了。

“说句老实的话，其实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一件事情，只不过想要问出来又有些不大好意思，所以也一直都没有问过你。”

“你想问什么？”

鬼王想不到姜语晴一秒钟就变得这么认真了，然而她这么认真的情况之下，第一反应确实要问自己一个问题，鬼王本能地就开始觉得，这个问题即便不是什么关乎生死大事的严重问题，也必然会是一个相当之难以回答的问题。

但是，他更多的还是好奇。到底有什么样的问题，竟然能够让姜语晴问得这般郑重其事，还说先前好几次想要问都问不出口来？

要知道，能够让她姜语晴对着自己都问不出口来的问题，貌似今天也还是第一次。

“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说要给我检查身体，但是当我真的受了伤，需要治疗的时候，你却总是要去把孟婆婆给请过来，而不是你自己给我开方子治疗呢？你到底懂不懂得医术的啊？”

原来是这个问题。

鬼王那口刚刚被自己的预设给悄然提起来的浊气，这会儿一下子就松懈了不少，但与此同时，鬼王也忍不住又是一阵哭笑不得。

看来，姜语晴虽然脸上的表情变了，说话的语气也变了，但她心里头的那个思路却是半点儿也没有变化，想问清楚的东西，听起来好像很正儿八经，但实际上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有没有趁机占她便宜这件事情。

“我确实是懂得一点儿医术的，曾经跟着孟婆学习过一些，说起来，她也可以算得上是我半个师父了。只不过我没有给孟婆行过真正的拜师礼，她教授我东西的时间也并不是很长，很快地，我就成为了鬼界之王，之后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太繁琐，我自身的修炼还不能够放下，这样一来，即便我再怎么精力无限，也注定不可能还能匀得出多余的时间来学习医术的了。”

“哦，所以你想说的就是，尽管你曾经跟着孟婆婆学过了不少东西，但是你只是半吊子水平，并没有什么真正拿得出手来的精妙医术。所以，你可以做一些比较粗浅简单的事情，比如被我把把脉，检查检查身体状况什么的，但是要你真正为我治疗，你就没有这个能力了，就只能够依靠孟婆婆来帮助我了。我理解得没错吧？”

虽然姜语晴的某些用词总是让鬼王很有点儿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要借此机会来埋汰自己的，但是姜语晴确确实实说得很认真，满脸都是诚挚的表情，这又让鬼王着实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于是，最后，鬼王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开口，但也非常老实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鬼王的这个回答，对于姜语晴来说，所揭开的谜团貌似还远远不止这么一个。她绝对不会不记得，鬼王每次见到孟婆的时候，那种发自于内心的尊重，那样的情绪，是鬼王面对着鬼界上下其他任何一个下属的时候，都决然不会流露出来的情绪。

刚开始的时候，姜语晴一直都以为这是因为孟婆本人的医术相当之超凡入圣，而不管是鬼界还是人界，显然医生都是一项必不可少的金牌职业，人界的医生可以救人，而鬼界的孟婆这么多年下来，必然已经救过了不知道几千几万甚至是几十万几百万个鬼差了，正因为孟婆一个人为鬼界所提供的贡献如此之巨大，才能够得到鬼王的另眼相待，让他格外敬重。

但是现在，姜语晴已经可以完全确定，即便鬼王对孟婆的尊重，其中包含着这样的成分，但这必然不会是全部的原因。除此之外，孟婆曾经传授过他一部分较为简单的医术，当过他没有正式拜师计入名下的老师，这一点显然也是鬼王对待孟婆的态度与其他鬼差截然不同的一大原因之一。

姜语晴知道，鬼王看起来有点儿玩世不恭放浪不羁的，经常性地还会在自己的面前，一脸平静地分析着各种阴谋阳谋，把自己说得仿若冷酷无情，随时随地都可以利用任何人一般，但深入了解之后就能够发现，其实鬼王也有重情重义的一面。

如果说，先前姜语晴只是在鬼王对待自己的这一点上，感受到鬼王冷酷铁血的外表下，那一方隐藏得极深却不容忽视的柔软情肠，那么现在，姜语晴对于鬼王的认识，仿佛又能够再上一个台阶了。

鬼王曾经有一句话，说得的确不错。自己不应该被他故意讲述的那些阴冷黑暗的事情所蒙蔽，下意识地选择性忽略他身上光明的一面。鬼王要跟自己说那些可怕的事情，一方面是因为对自己全盘信任，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够让自己尽快认清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能够尽快适应这里的腥风血雨；但鬼王身上还是有阳光的。

他，真的是一个非常适合当鬼界王者的存在。

“嗨？”

鬼王的一声招呼，瞬间就把陷入自我遐想当中的姜语晴给喊回了神儿来。

扭过头来一看，姜语晴才发现，鬼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居然已经凑到了自己的面前，两颗乌黑发亮的鹰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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